二十六
经过一个多月在医院的治疗恢复,束缚在傅恒腿上的石膏终于可以拆除掉了,可是紧接着他要面对的问题就是断裂的骨骼恢复的状况,再次跟正常人一样,双脚站在地面上,他的心情很是复杂。
当傅恒要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米露和他一样,心仿佛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右脚稳稳地落在地面上,左脚缓慢地伸出去,他的整个身体顿时完全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栽倒在地,时间长不做一件事情必然会生疏,人最基本的技能丝毫也不例外,一个多月以来,他一直躺在病床上休养,忽然下床站在地面上,没有力气的双腿连走路好像都不会了,似乎感觉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双腿,站着站着,才一点点找回感觉,就像回到小时候蹒跚学步的时候。她立刻蹲下来扶他,他并不希望她看到自己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这些天她陪在他的身边,一直鼓励着他,希望他不要灰心丧气,此刻更是给予他最大的力量支持,他使出浑身的力气,稳住右脚,又一次试图迈出左脚,却还是立刻倒在了一旁,根本不能正常行走,他瘫坐在地上,狠狠地捶打着自己不争气的双腿,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医生经过最后的诊断,傅恒腿部受伤的骨骼暂时无法恢复原状,虽然断裂的骨骼已经愈合,可以拆掉石膏,但骨骼的错位对腿部的行走产生了一定的障碍,目前无法行动自如。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可却是无能为力,只有沉默,闭上眼睛,苦苦细想,此刻痛苦猛烈地来袭,骨头仿佛都移了位,未来的日子,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如果腿一直这样恢复不到原状,自己就成了一个残废,才二十几岁,今后的生活怎么是好,甚至有些想不开,突然觉得活着一点儿意思也没有,简直冲动地想要拿起病床边柜子上面的小刀,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上一道,了解了一切,但始终没有勇气。
米露得知这个结果,就仿佛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心里,这也许就是宿命,真的不想顺从这般命运的安排,可自己却又无力回天,想要安慰傅恒,又觉得什么样的语言此刻都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自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用手捂住脸颊,泪水还是从指缝中渗了出来,抽泣着说:“你千万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安心养伤,这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傅恒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根本不敢去想象自己将要面对的未来,语气低沉:“你回去吧,不用管我,忙了这么多天,一定也很累了!”
“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不管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才造成的,你要不是为了坐车去见我,也不会出车祸!”
“我真的没事儿,你已经在这儿照顾了我这么多天,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去上班,赶快回去吧!不要累坏了自己的身体,还把工作给丢了!”
眼泪顺着米露的脸颊不停滑落,情绪就像是在崩溃的边缘,心中莫名的痛漫无边际蔓延,又生怕傅恒听到自己的哭泣声心里会更加的难受,增加他的负担,她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病房,不是想要逃避,是因为害怕,对自己完全不知所措的状况的恐惧,如果他的腿真的不能完全恢复,她一定会痛恨自己一辈子,从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的无助,她只能打电话给南霓和梅美,只有她们是自己的支柱。
南霓和梅美接到米露的电话,立即坐车就赶到医院来,一看到米露那憔悴的样子,很是心疼,平时最爱臭美的一个人,竟然可以忍受不化妆,如此素面朝天地提着一个水瓶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南霓急忙上前安抚米露:“露露,你也别太担心了,医生不是说了,可能只是暂时的,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了!”
米露十分的沮丧,“现在,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瘸着走也走不了几步,万一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啊?”
梅美抱住米露,轻抚着她,“不会的,一定会没事儿的,慢慢会恢复起来的!”
“他现在根本就不想看到我,一天都懒得跟我说一句话,我给他端饭菜,也没有一个好脸儿!”米露简直要哭了出来。
“他是不希望你担心,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为他,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一直留在这儿照顾他吗,你的工作怎么办?”
米露顿了顿,带着一种决然的语气:“我想辞了那边的工作,跟他回去,在那边找一份不是太忙的,也可以有时间照顾他,他现在这个样子,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需要人多关心,我不能不管他!”
“这么说,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如果不是为了坐车去看我,他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不是你的错!”
“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快要疯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跟你们说。人确实不能对生活盲目乐观,现实永远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更残酷,当我们俩正沉浸在意外重逢的喜悦中,没想到竟遇上这样的意外!”米露抱住南霓和梅美放声大哭,都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音一个也难求”,她很庆幸此刻自己还有两个知己能够陪在身边。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和梅美永远都会支持你的,只要你过得好!”南霓心疼地看着米露,此时什么样的语言,似乎都不够力量平复她内心的不安。
听到南霓的这句话,米露紧绷的神经仿佛轻松了一些,饥饿和疲惫的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整个人变得瘫软,无力地靠着她的肩膀,她和梅美急忙拿出买来的快餐,尽管这个时候米露根本没有胃口可言,但把菜拿在手里,心头不禁涌上阵阵暖意。
米露端着菜,迟迟不愿往嘴里送,“我想告诉他,我的这个决定!”
梅美的语气坚定:“那就告诉他吧!对他来说,应该是幸福的动力,如果他的心里把它当做了压力,我想,你也有能力可以为他转化成为动力!”
米露悄悄地回到病房,来到傅恒的病床边,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表情,语气郑重其事:“傅恒,我们结婚吧?”
傅恒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米露,半天没有缓过神来,突然间不停地摇着头,嘴里默默地念:“不……不……不可以……”
“为什么?”
“我的腿以后如果好不了怎么办?”
“你的腿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是为了来见我!”
“这不能怨你的!”
“那你不爱我了吗?”
“不,可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有权利说爱,会拖累你的,我希望你有幸福的生活!”
“没有你,我怎么可能幸福?”米露贴到傅恒的脸边,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语调斩钉截铁:“你逃不掉的,我懒上你了!”
傅恒欣然一笑,觉得自己根本消受不起这极致的幸运,被这种意外的恩赐冲击得有些精神恍惚,为命运之神的偏爱感到忐忑,也许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每一个人曾经都是一名迷失的天使,因为看到了比飞翔更重要的东西,于是选择了收起自己的翅膀,放弃飞翔,米露一定就是自己的天使。
“你答应了!”米露幸福得笑着。
傅恒顿时紧紧地把米露搂在怀里,彼此贴着对方,像是生怕再失去,感受着幸福的实现,只是不得不想起的腿伤又一次引出一阵伤感涌上心头,他们就这样抱着,然后无言地默默流泪,他们找到了曾经以为已经消失的感动,这一刻全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彼此,现实的残酷让原本十分浪漫的故事变得苍白,让原本应该浪漫动人的结局变得平俗。
梅美看到米露和傅恒的境况,情不自禁就联想到自己和范雨辰之间,跟南霓一起坐车回来,一路上心情始终不能平静,车到了米露家的门口停下,她来不及停顿就让司机往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梅美来到自己家的门口,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入眼帘的竟是一片狼藉,屋子里到处都是一层灰尘,客厅里散落满地的啤酒罐,桌子上还放着半碗没有吃完的泡面,突然想起那天在外面遇到他时,他正提着一大包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应该都是方便食品,看过去卧室里没有整理的床铺,脏衣服到处乱放着,这么长的时间,他肯定整天就是这么混沌度日,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睡觉,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禁涌上一阵酸楚,刚伸手想要收拾一下,又立刻缩了回去,恍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和他离婚,不再是这里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