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一鸣出来之后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他以前教过沐若歌写字,她初学写字的时候也是如千梦那样,写的歪七扭八,生涩又难看,可是为什么两个人写出来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到底是哪里不同呢?凤一鸣仔细地回想对比着两个画面。他记得歌儿写字的时候弄得墨汁四溅,桌子上,衣服上,甚至脸上都有墨痕,而千梦却完全没有,反而收拾得很干净有条理,不过这个可能跟人的性格也有关系,歌儿确实比较大条,可是突然一个激灵,着墨力度!是写字时用笔着墨的力度!歌儿初学时完全不知道如何用力,写字的时候,纸上有的地方被墨汁浸透,有的地方却干涩模糊。而千梦的字虽然难看,可是她写字的着墨的力度却恰到好处,字难看不过是刻意为之,也就是说,她不但会写字,而且可能还写得不错。
他从袖袋中拿出那张字条,终于叹了口气。
若是这张字条是千梦写的,若是字条上的内容是真的,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千梦和甜儿根本就是一伙的,可是她们既然一道,千梦又为何揭穿甜儿呢?
千梦,外表那个俊秀柔弱的女孩子,难道也是福康安的人?而福康安,难道,是为了歌儿?那要不要去告诉歌儿,跟她谈谈?
犹豫之中,已经到了沐若歌房前。
说?还是不说?凤一鸣在门口踌躇了一下。
“凤大哥,进来吧!”门突然开了,沐若歌笑眯眯地出现在门口。
凤一鸣忙把字条握到手心里,将手背到后面,若无其事的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沐若歌冲他眨眨眼睛:“除了你,谁会这么天天来看我!”
凤一鸣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从心底绽放出一个笑容,当即决定不再给她增添烦恼,笑道:“你什么都知道!”
沐若歌笑道:“我正想去找你呢,快进来!”说着转身先进了屋向桌边走去。
凤一鸣趁机将字条放进袖袋里,也跟着走进去:“什么事啊?”
沐若歌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献宝似的送到凤一鸣面前:“凤先生,看看学生的字练的怎么样了,跟您学了半个多月,自觉略有进步!”
凤一鸣被她逗得嗤笑一声,接过沐若歌递过来的字,假装严肃道:“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凤先生我是严师,写的不好就罚你,决不容许学生骄傲!”
沐若歌骄傲地抬抬下巴:“名师出高徒,我就是高徒,可不是骄徒!”
两个人正你来我往说的高兴的时候,突然小怜神色慌张地闯进来,大叫:“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别急慢慢说。”沐若歌忙安慰她,自己的心却吊到了嗓子眼。
小怜脸色惊慌:“无尘道长被蛇咬伤啦!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沐若歌一惊而起,这里怎么会有蛇?因为回疆的蛇毒性比较大,为防万一,红花会领域四周都种了一种叫做灭蛇门的植物,蛇根本不敢靠近,更不要说会进来红花会的兄弟居住的地方了。
“歌儿,咱们快些去看看!”凤一鸣一听也是又担心又着急,拉上沐若歌便向无尘师父的房间跑去。
无尘道长正坐在床上,周围围了许多人,沐若歌和凤一鸣一来到,大家便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你们可来了,这种蛇大伙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该如何用药,咬伤了该怎么治?”
凤一鸣走向前来,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死蛇,吁了一口气道:“幸好,这种蛇毒性并不大,我可以治。”
无尘道长的伤口在小腿上,两个小孔略微有些发黑。沐若歌担心的奔过来:“师父,没事吧?”无尘摇摇头,一面大笑一面道:“没事,幸亏我发现得早!这蛇可精得很,咬一口马上就溜,还好我身手敏捷把它就地处死了!哈哈”
凤一鸣从身上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在蜡烛上烧了一下消毒,然后再无尘师父的腿伤处划了一个小十字,在伤口边缘轻轻挤压,一开始流出来的血是微黑的,慢慢的就成了鲜红色,凤一鸣这才起身,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好了,无碍了,去咱们红花会四周取些灭蛇门的汁液,捣碎敷上就是了,不过就是这几天行动可能会有些不便。”
大伙一见没事了,都舒了一口气,沐若歌也不由得放心下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陈家洛赞许地拍拍凤一鸣的肩膀:“一鸣,不错。”
凤一鸣脸有些微红:“南方蛇也比较多,几乎人人都会一点医蛇伤的本事,我这只是皮毛而已。”
看着他有些羞赧的样子,沐若歌心里便觉得很温暖很美好。
凤一鸣却又开口道:“只是,这种蛇,在回疆是没有的,在我们南方才有。”
众人面面相觑,房内一时间没有了动静。无尘师傅摆摆手说:“罢了罢了,既然没事大伙就不要追究了。”
沐若歌扶师父躺下,让他好好休息。起身来却正好对上胡斐的目光,有种淡淡的忧伤,但他的目光与她一触便有些慌乱地转到了别处。一个月不见他怎么瘦了这么多,一脸的憔悴。站在他旁边的甜儿,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沐若歌深吸一口气,走到甜儿身边,微笑:“甜儿,一个月不见了,还好吗?我很想你呢,你怎么也不去看我?”
甜儿对于沐若歌的目光有些躲闪:“小姐,没,没有啊”
沐若歌伸手将她的衣领整平,还是保持着微笑:“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我房间谈谈吧,咱们可是好久没说知心话儿了呢。”
甜儿犹豫了一下,看了胡斐一眼,胡斐却将头扭向别处,不知道是假装没看见还是真没看见。她便有些尴尬地对沐若歌笑笑:“好,好吧。”
沐若歌拉着她的手去了自己的房间,一进房间沐若歌就关上了门,转身靠在门上直视着甜儿。
“小姐”甜儿有些怯怯的样子,不敢迎接沐若歌的目光。
沐若歌甜甜一笑:“甜儿,这么久了真是委屈你了,福康安派你过来到底是做什么我就不用说了吧。”
“啊小姐”甜儿惊了一下,随即从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甜儿,甜儿不懂小姐您在说什么”
沐若歌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甜儿,如果我没有说错,那条蛇也是你从外面带过来的吧?你身上那个皮袋子就是放蛇的吧?”
“不可能!”甜儿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沐若歌,“你怎么会知道是我!”说完的要掩嘴也来不及了。
沐若歌冷笑一声,有些讽刺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是你,从雨夜救了你那天我就开始怀疑你了,处处提防着你,否则现在还不晓得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是你太蠢,居然从外面带蛇进来,你不知道苗疆是没有这种蛇的吗?甜儿,你太不应该了,我留下你本来是想让你可以改过自新,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甜儿不由得退了一步,紧紧抵到了墙壁上,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和嘉的手下吗?你从小便是在宫中长大,直到和嘉出嫁你才陪嫁到大帅府做丫头,而你居然说是刘志介绍你到大帅府,我会相信吗?”沐若歌一直淡淡的笑,在她面前踱着步子,她越发沉着,甜儿便越发惊慌。“况且刘志的父亲一直在宫里当侍卫统领,刘志怎么可能会落魄到要饿死的地步?哼,事到如今,只能说你说谎的本事太差了。”
甜儿脸色苍白地看着她,道:“这么说你是一开始就怀疑我了?”
沐若歌冷笑:“你以为你送给福康安的情报为什么是错误的,你知道为什么你可以随意进入议事堂?那是我们安排好的,我凤一鸣还有陈家洛都知道你的底细了。”
甜儿似乎震动了一下,咬紧了下唇,好半天才看向沐若歌,却全然没有了原先那怯怯的样子,而是带有一丝得意,道:“就算被你拆穿又怎么样?就算你现在告诉胡斐他也不会相信的,而且还会阻止你伤害我,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沐若歌恼怒地盯着她,“只有胡斐那个笨蛋才会相信你!”甜儿说的是事实,从那次事情之后,无论她做什么胡斐都无条件地信任她,即使她做的事情明显是错的,胡斐也会袒护她。
“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好了,我和胡斐之间什么也没有,我只不过就找个一个风尘女子代替了我而已,那傻小子就相信了,什么事情都顺着我,哈哈!”甜儿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瞄着沐若歌,“特别是看到你偷偷难过的时候,我就更加开心,你越是难过我就越是兴奋!!”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面部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到最后几乎咆哮起来,“我恨不得你死掉!沐若歌!你除了有一张好看的脸蛋还有什么?无论是身家背景还是智谋我哪一点比你差?可大帅他为什么就对你一心一意,对我却不屑一顾?我爱他,我甚至可以为他献出性命,你行吗!可是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他也看不到!”
沐若歌大大地吃了一惊,惊疑地看着甜儿变得有些可怖的面孔,不禁叫出声来:“你你喜欢,喜欢福康安!?”
“对,我爱他,可是我只能看着他面对你的冷漠无奈又痛苦,却不能上去安慰他,沐若歌,你该死!”甜儿喊着一掌向沐若歌劈来,她虽然还处在震惊状态,却依然避开了那一掌,右手习惯性地闪出袖剑反击过去。“噗”的一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让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当看清楚眼前的情况时却更加难以接受。
甜儿苍白着脸,五官都痛苦地扭曲起来,而那双眼睛却瞪的大大的死死地盯着沐若歌,而她的剑尖有一寸没入了她的咽喉之中,鲜血疯狂的涌出来,流下来染红了衣领,沐若歌呆住了,手也不由得松了开来,短剑叮当就掉到了地上。
“咣当”一声,门被人打开了,胡斐和凤一鸣出现在门口,看到房内的情景之后也呆住了,好半天才看着沐若歌变了脸色。
“歌儿”凤一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手却慢慢伸向沐若歌,似乎想扶她想安慰她,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的样子。
沐若歌没动,一直到甜儿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那对眼睛慢慢失去了光彩之后才回过神来。走到胡斐面前,狂笑起来:“是我杀了她,如何!”说完转身奔了出去。
“歌儿!”凤一鸣着急地叫了沐若歌一声,向她追去。胡斐愣了一下,也转身追了出去。从正好出门的千梦面前跑过,千梦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跑远,垂下眼睑似乎在思考什么,也慢慢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