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派人将福康安召进宫中,让他陪万岁爷游院子,福康安应下来进了宫,心里却想着只怕绝不会是游园子这么简单。
两个人一边散步一边谈论着政事。“这次浙江巡抚倒是做得不错,大部分灾民都得到了安置。”乾隆一边说,一边状甚满意地点头。
福康安道:“臣也听过此事,臣以为应当褒奖,以为百官之表率。”
乾隆笑地点头:“是啊”又走了几步,却是话锋一转,道:“你派人去寻人,可有什么结果?”
福康安神色一凛,一丝暴戾爬上眼眸,但他随即垂下眼睑掩盖了下去,道:“一切在臣的掌控之中。”
乾隆又道:“可是准备去回疆寻了?”
福康安终于知道乾隆当初知道他要寻人时要他随自己意思的目的了,果然如同他想的一样,皇上大概早就知道掌门人大会时红花会的人出来捣乱的事情了。但是他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他现在心里所想,只是淡淡道:“是,不过至今还没有什么那边的消息。”
乾隆呵呵笑了几声,道:“那就好,回疆那边有些****分子,真总是放心不下的,别伤了你寻的人的安全就是了。”
福康安当然不会傻得真的以为乾隆是担心沐若歌的安全。作为一国之君,最关心的永远是至高无上无人反抗的权利和地位,最怕的永远是有人以任何理由造反。当即道:“万岁爷放心,臣已做好安排,一定不会有什么差池。结果如何,臣会及时向您汇报。”
乾隆点点头,他知道福康安总是能最明白他的意思,福康安是个聪明人,否则仅凭战功绝对不可能稳坐大帅之位。
正说话间,一个十七八岁的神色活泼粉色旗装打扮的少女也进了园子,看她的装扮,似乎是公主身份的。她咯咯笑着跑进园子,身后跟着几个气喘吁吁的下人,一边跑一边喊:“主子,您可别跑了,累死奴才们了!”
小公主回过头,边笑边跟他们说话,声音如同黄莺般好听:“谁叫你们笨,追不上我!”
福康安看着她就这么没有顾忌的跑出来,样子倒是跟沐若歌有几分相似,忍不住向乾隆道:“皇上,这可是和婉公主?”
乾隆点点头,看着和婉,眼睛里满是疼爱。和硕和婉并不是乾隆的亲生女儿,是过继的其弟弘昼的女儿,所以只有封号却并不排行,除了十公主,乾隆帝最疼爱的就是这个活泼可爱的和婉公主。
而此时,和婉已经看到乾隆也在御花园,便跑到了皇上身边,笑地过来请安:“婉仪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快起吧,你这丫头几时变得这么有规矩了!”乾隆笑呵呵地说,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福康安略一低头,道了一声:“见过和婉公主。”
和婉转过头来,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着福康安,道:“你就是福康安大帅?”
福康安微点了一下头。乾隆却说:“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福康安?”
和婉咯咯笑起来:“我聪明嘛!再说皇阿玛总是夸奖福大帅多聪明多英武多豪迈多英俊,想不知道都难呐!”
这边说了好几句了,那边和婉的下人才追上来,一见这里的情况忙跪下请安:“给皇上请安,给大帅请安!”
乾隆摆摆手:“嗯,起来吧。”
和婉抱着乾隆的手臂,撒娇道:“那皇阿玛,我去紫云姑姑那里玩了,就不陪皇阿玛咯!”
紫云是和婉的奶娘,和婉跟她感情一直很好,乾隆点点头:“去吧,别贪玩到很晚就是了。”
“遵旨皇阿玛!”和婉调皮地道了谢,带着下人们跑远了。福康安看着她的背影略有些吃惊,这么不注意仪表的公主,在皇宫里倒是也算是个另类了。真有点像歌儿,也是永远都任着自己的性子,高兴了就活蹦乱跳,不高兴了就像个懒猫被惊了觉不管是谁都敢挠一把。一想起沐若歌懒洋洋地样子,嘴角就忍不住翘起一个浅浅的却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乾隆好笑地摇摇头:“这丫头就没有个安生时候。”
福康安收住笑容,垂下头却并没有说话,乾隆又道:“不过她也大了,十八岁,朕也该给她指婚了,老这么留在身边宠着也不妥。”
福康安依然没说话。什么指婚嫁人娶亲之类的事情,不是他的事,他也不想去发表自己的看法,他关心的只是沐若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从回疆出来一趟一无所获,现在又要回去了。沐若歌发现她真的是很任性,此次出来自己受累不说,还连累凤一鸣也受了一份子苦,看着他淡如烟波的温润面孔,心头浮起一丝歉意和心疼。
四人快马加鞭连续赶了十几日的路回到了回疆,胡斐果然在,沐若歌惊喜地望了一眼凤一鸣,他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将脸别在一旁跟千梦说话去了。
小怜见到沐若歌回来,立刻飞奔到她身旁抱着她又哭又笑的。这丫头这些日子也没少为沐若歌担心,小脸整个瘦了一圈。沐若歌佯怒地对她说:“你这丫头怎么瘦了这么多,限你一个月之内给我补回来,否则看我怎么治你!”
小怜撅着小嘴眼泪汪汪的:“小怜担心小姐嘛!小姐这次不辞而别,担心的可不是小怜一个人,小姐你太过分了!”叽叽喳喳的跟沐若歌说了好一阵,才看到她身边的甜儿,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了沐若歌一眼。
沐若歌忙跟她介绍了甜儿,甜儿对她笑了笑。小怜也不怕生,道:“你好,我是小怜,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前些日子我不在,真是麻烦你了,现在小姐回来了,以后就不劳你费心了,多谢。”
一见她认真的样子,沐若歌忍不住笑出来,这个丫头,摆明了是在表明身份,不希望甜儿再跟在她身边,看样子是在吃醋。
正说笑间,陈家洛领着众英雄也出来了,免不了又是一阵寒暄。他们夜晚还特意设宴给沐若歌他们接风。
席上,小康和小安一直腻在沐若歌身边,任谁也拉不走,也只好由得他们去了。凤一鸣和胡斐就坐并排在她对面。凤一鸣闷无声响地低头喝酒,胡斐则毫不掩饰地看着沐若歌,她觉察到他的目光之后便回望过去,他有些微微地红了脸,低声道:“小弟,等散了席我有话对你说。”
沐若歌点点头,目光却忍不住飘向凤一鸣。他独自拿了一壶酒在自斟自饮,两颊已经微红,可他还是一杯接一杯。她知道他是心里难受,可见他这样,她心里也同样不好受,就像有一根针,一点一点地刺进心脏里面。
甜儿和千梦坐在凤一鸣旁边,甜儿自顾自地吃着东西,不跟任何人说话。千梦担心地看着一杯接一杯的凤一鸣,心疼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到半夜才散了席,凤一鸣喝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心砚和小怜将他扶回了房间里,千梦不放心地跟上去了。沐若歌看着他们离去,然后便同胡斐一起出去了。
胡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往前走,沐若歌便也不说话,一直跟着他。身后的灯火越来越远,当他们听不到喧杂声的时候,胡斐停了下来,转身注视着沐若歌。沐若歌也看着他,看着月光将他脸上的线条细腻的勾勒出来。
“你都猜到了是吗?”胡斐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感情,目光就像天上的孤月那样凄冷。
“什么?猜到什么?”沐若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二妹。”胡斐紧盯着她,眼中的疼痛却像是突然释放出来,便再也挡不住了,天地间于是充盈了那种伤痛。
沐若歌知道程灵素的死给了胡斐很大得伤害,那种痛苦恐怕是一辈子都磨灭不了的,可是能怪谁?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袁紫衣,何曾将自己的爱情分过一点给那个个子小小心气如兰的女孩子?那么冰雪聪明的女孩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哀莫大于心死,死亡,恐怕也是她自己在刹那便作出的选择吧。每当想起程灵素,沐若歌总是很心痛,但是对着胡斐的伤痛,她笑了:“是,我知道。”
胡斐对于她的笑很是愤怒:“你还笑!你既然知道那天你为何不说!”
沐若歌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说了有用吗?如果她还活着你能爱上她吗?你能像挂念袁紫衣一样天天把她也挂在心上吗?”说到最后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吼出来,“你扼杀了她的爱情,你叫她怎么活下去!”
“我!”胡斐愣在原地,半晌才喃喃道:“原来是我吗”
沐若歌真的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因为她想甩手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再没有一丝力气挪动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胡斐突然汹涌而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