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元会艮宗会堂里，离宗护法一脸严峻地盘腿坐在太师椅上，两眼微闭，听着艮宗巡山说话。
“这两天坤宗各个盘口的弟兄全部出动，按艮宗的指示，把知道的杨门各个落脚点都端了，共抓了17个杨门的人，暂时押在各自的盘口看管。”
离宗护法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踱了几步。他的心情很复杂，眼下这局面并不是他的本意，在上海的地界上，坤元会对杨门做这么大的动作，一旦引起政府注意，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只想小范围监视杨门的行踪，希望查清二伯侯一事，不料监视肇嘉浜那对“走阴差”女人的坤宗弟兄，行事不慎，把人抓了，为了不让杨门的其他人闻讯躲藏起来，离宗护法只好同意艮宗的意见，抢先把知道的杨门各落脚点的门人抓起来，既使找不到二伯侯，这么多杨门的人落难，应该也能把二伯侯引出来，如果他真的重现江湖的话。
艮宗巡山看着离宗护法沉郁的表情，心里多少猜到几分。等了好一会儿，艮宗巡山才对离宗护法说：“坤宗闸北盘口的兄弟报告说，有一家杨门开的寿衣店，抓了3个杨门的年青弟子，但被一个女人用傩尸腐香抢走了。”
“傩尸腐香？”离宗护法猛地睁开双眼，一道寒光射得艮宗巡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艮宗巡山说：“听那几个坤宗的弟兄讲，那香气使人心烦气燥，呼吸短促，闻5分钟就会发疯变傻。”
离宗护法诧异地说：“傩尸腐香是旧上海滩青帮的秘技，是青帮绑肉票时常用的迷香。解放后青帮被政府镇压后，这个秘技就失传了。那几个兄弟能确认抢人的是个女人吗？”
“是个中年女人，应该不会是杨门的二伯侯。”艮宗巡山肯定地回答。
这时艮宗护旗匆匆走进来，他是艮宗里仅次于巡山的二号头目，脸色有些仓皇地对离宗护法和巡山说：“白云观的方丈徐至纯道长打来电话，要找坤元会的当家人，问坤元会为什么要抓杨门的人。”
离宗护法诧异道：“白云观怎么知道我们抓杨门的人？不是交待你们一定要做隐秘吗！”
艮宗护旗急忙解释：“不是我们泄露出去的，是杨门的人向道教协会求助。”
上海道教协会是解放后成立的宗教团体，文革期间被解散，七十年代末恢复，办公地址设在上海白云观，由白云观道士主持日常工作。
离宗护法想了想说：“白云观虽然是全真派的，但他们挂着块道教协会的牌子，和政府有关系，还是我去应付吧。”离宗护法站起身，让艮宗巡山带路去打电话。
上海白云观占地十几亩，全是园林式建筑。明清以来，江南一带包括上海，素来是正一派的势力范围。而白云观属于北方的全真派，清光绪年间才创建的，如今却主持着道教协会，因此在上海的各派道门中地位有些尴尬。
白云观的客堂里，方丈徐至纯道长和知客陈道长静静地坐着，等着坤元会的答复。他们心中不免忐忑，不知道坤元会是否会买白云观的帐。
结果有些出乎意外，坤元会的离宗护法竟主动打电话来。
“不好意思让徐道长挂心了，我们坤元会不过找杨门澄清一些事情，很快就没事了。”
徐道长说：“杨门向道教协会求助，贵派对杨门大动干弋，是否将两派的纠纷交予道教协会来排解，以免事情闹大惊动政府。”
离宗护法心想，他倒是直截了当，但坤元会不是随便吓唬的：“谢谢徐道长的好意。坤元会与杨门有世仇，在道门中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和杨门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的好，就不劳外人费心了！”
徐道长一怔，没想道离宗护法回绝得这么干脆。他正色道：“护法也是我道门中人，难道想和道教众门派为敌？”
离宗护法笑道：“徐道长这顶帽子就扣大了，坤元会近不比三山势大，远不如全真派根深地固，怎么能跟道教众门派为敌！”
话中的“三山”，指的是南方的正一派、上清派、灵宝派，这句话令徐道长如鲠在喉，他觉得离宗护法是暗指全真派在南方不如三山有威望。他不快地说道：“坤元会既然不把道教协会放在眼里，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
离宗护法听出他的情绪，平静地说：“徐道长误会了，我们和杨门的事情很仓促，来不及向徐道长报告，等我们把事情解决了，一定马上向协会报告。
听到离宗护法的客套话，徐道长心情稍好了些：“道教包容广大，各派道门都应和平相处，都在江湖行走，有纠纷是难免的，道教协会的宗旨就是为了排遣纠纷，你们突然大抓杨门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离宗护法说：“坤元会与杨门虽有世仇，但现在时代变了，这些年也相安无事。徐道长放心，我们把事情弄清楚，就马上放了杨门的人，决不会给道教协会添麻烦。”
话已至此，就没什么好说了。徐道长放下电话，对白云观知客陈道长说：“坤元会仗着人多势众，表面上对我们很客气，实质的话一句都没有！你去看看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了没有，到底坤元会找杨门的麻烦为了什么。”
电话那头离宗护法也放下电话，艮宗巡山忙问道：“全真派有没有威胁要报告政府？”
“这倒没有，但是我们要快点处理这事，就算给全真派一个交待，不然时间长了，恐怕政府会介入。你通知坤宗各盘口，尽快把抓来的人都问清楚，我们随时准备放人。”
吴伯家住的这条街叫王谢路，用得是唐朝刘禹锡的诗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典故。
陈文毅、小茵还有张新贵和吴姨到了吴伯家后，当晚就住在那里。
第二天早晨，吴伯请三个客人在客厅喝茶，他对陈文毅说：“我听小女说，你们是杨门中人，可是我看呀，你不像，这个小姑娘才像。”
陈文毅一怔，老人的眼光真厉害。他正要回答，吴伯笑着对小茵说：“小姑娘，杨门的功夫你都学了哪些呀？”
小茵没反应过来：“吴伯，杨门没有什么功夫呀？”
“唉，杨门确实是衰败得不成样了，年青的弟子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陈文毅想起昨晚吴姨说的，吴伯是研究旧上海帮会史的，便问：“你能给我们讲讲杨门吗？”
吴伯显然来了兴趣：“杨门当年有几项厉害的功夫，走阴差、摄魂术、隐身术，在道门中名声赫赫！杨门于民国初年在南京创帮，据说创帮的都是南京夫子庙跳大神、走阴差的巫婆神汉。到了三、四十年代，杨门中突然人才辈出，不知道是什么机缘，竟然融会了道教茅山上清派的法术，创出了摄魂术和隐身术。”
陈文毅哑然：“吴伯，你说得都是真的吗？不可能吧，科学发展到现在，也没有发明隐身术呀？”
吴伯笑了：“小伙子，道门所谓的摄魂术和隐身术，和你知道的现代科学含义上不同，这个要说清楚就复杂了，不是几句话能说明白的，以后我再慢慢解释给你们听。”
小茵也瞪了陈文毅一眼：“你不懂得，听吴伯说呀！”
“当年杨门在江湖上名声最响的叫一门三侯，一门是指杨门的掌门，三侯是指杨门的大伯侯、二伯侯、三伯侯，尤其是二伯侯名声最大，据说最擅长摄魂术，他要摄谁的魂，只要看你一眼，就能让你魂不守舍。”
陈文毅听得匪夷所思，忍不住问道：“这么厉害的杨门，怎么现在弱成这样，任人宰割？”
吴伯说：“这也不奇怪，一个门派在江湖上长久立足，最重要不是功夫怎么样，而是有没有代代人才辈出。门派人才断了，自然就要衰弱下去。”
小茵最关心的还是怎么救她的六婶，着急地问：“吴伯，你说坤元会抓了杨门的人，会怎么办他们呀？”
“按小女说法，这次坤元会是冲着杨门的二伯侯来的，其实这几十年，杨门弱成这样，早已对坤元会构不成危胁，一般的杨门门徒，坤元会看不在眼里，我估计只要二伯侯的事一了，坤元会就会放了杨门这些人。”
小茵听了双眼一亮，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