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被我们自己决定的。
站在鬼门关前,我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被抽空了似的看着眼前缓缓关闭的大门,遥远的星空一点一点的比合成一条缝,我知道外面的人间,天亮了。
我的相公即将睁开眼睛,他会给我一个暖暖的笑意,他会吻我的眼睛,说一句,小懒猫,还不醒来。或许在此刻,他睁开眼睛,发现我不在枕边会无奈的笑笑,说一句,这小丫头跑到哪里去了,再过一会,他就会铺天盖地的找我,他可能会找遍忘忧山庄、找遍洛阳、找遍江湖,最后找遍天涯海角。
心狠狠的的疼着,我想我对他的思念有越来越彻骨,直到有一天我再也承受不起,魂飞魄散。
他现在在做什么?我好想好想知道,不由自主的扒着鬼门关的门缝,我想出去啊,手指都弄破了,流下如泪般颜色的血迹。我知道你会找我的,可是你不知道我身在和你不同的世界里,是要用生死来寻觅的。
本来我都认命了,从我们第一次错过开始,那时候,我们站在奈何桥上,被人潮挤散,我只觉得差了一步而已,他寻回了我,再后来一次一次的擦肩,我总觉得就差了一步,我就能抓住他的手,所以我就一直一直的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放弃,到最后,我终于握到了他的手,可是无论握了多紧,到最后都不得不松开。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步是整个人间。
所以我认命,我愿意承受着千千万万年的悲伤,只换取他的记忆不灭,我想记得他,我记得那时候,我问他名字,他告诉我,伏乱、伏乱。
然后轻声说道,“若你也不记得我了,时间就再无伏乱。”
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曾经我们最喜欢站在这座桥上,我靠在你的怀中,说着一些痒痒的情话,可是,我们都忘记的,这座桥,有一个绝望而悲伤的名字,奈何,奈何,无可奈何。
本来我都认命了,可是那一天,我听到了一个不该听到的事情,那一天,我沿着酆都城的城墙缓缓地走着,忽然听到了一阵吵架声,本来我是没有兴趣听的,可是,我听到了伏乱的名字。
我站在拐角,微微探头,是阎君和阿蓝,很快的收回来,接下来我听到了这个秘密。
“阿蓝,你做的太过了。”
“阎君,我只是爱她而已。”
“可是,要不是当年你狠心的拆散了他们,他们还在酆都城里做一神仙眷侣。”
“伏乱只不过是酆都城里的一个罪人啊,他凭什么抢走阿夙,从她出现开始,我就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她都没有爱上我,不过就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爱上了我管辖的犯人!”
“所以当年,你非要改了伏乱的命,硬是把他送进了六道轮回,我都没有阻止你,我以为这样能化解你心中的怨气。”
我的心砰砰的跳起来,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可是声音一句一句如同锤子般凿在心里,手攥的紧紧的,努力的不让自己有任何的想法,我知道一但想法太强烈,就会被阿蓝读到。
“怎么化解,我心心念念护着的阿夙,那时候她不知道多缠着我啊,我记得我刚离开的时候,她还到处哭着找我,如果伏乱不出现,她就会理所当然的嫁给我。”
“你太偏执了,就像这次,你是故意放阿夙出去的,但是又消掉了她的记忆,你做得很成功,让阿夙以为一切都是天意,就会死心,可是你没有料想到,纵然是这样,他们还是再度相爱,并且在鬼门大开时让阿夙逃了出去。”
原来——我一直知道七月之前,人间什么道士、和尚对我都没有用,是因为有阿夙在,,可是七月鬼门大开,在这个月里阿夙和阎君这样的鬼仙根本无法出现在阳间,更无法庇护我,甚至七月初一他还不顾大忌去找我,我还一度很感激他,没想到——
“阎君,我不想和你吵,的确,三生石上的什么预言都是假的,也是我骗她伏乱罪行累累,再有一点罪行都会魂飞魄散,那又怎么样,阿夙不知道啊!”
“你太自私了,阿蓝,洛阳城的那些孤魂野鬼也是你放出去的,好逼阿夙回来,你以为我堂堂阎君会不知道吗,你在自毁道行,而我竟然也助纣为虐。”
“什么罪,我认了,我就是放不开阿夙。”
“阿蓝,从前的你不是这样子的,怨念、那么重的怨念,你在酆都城呆了那么久,不知道怨念有多可怕么,你身为酆都城的主子竟然也被怨念缠身。”
“我不管,我一定会叫阿夙嫁给我。”
“我警告你,你的事情已经触怒了几位地仙,小心他们向上面告你啊。”
我听到一声冷哼,“你说的是那个牛鼻子老道和洛阳花神?我们鬼仙、地仙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凭他们要上达天听,太妄想了一些。”
我就听到阎君大声的吼道,“等有一天阿夙知道一直是你在破坏她的姻缘,她会恨死啊!”
他吼的时候,整个酆都城都颤抖了一下,我就从墙角一个趔趄走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
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我的仇人,是他们拆散了我和相公,冰冷冷的仇恨灌满全身,阿蓝走过来想碰我,被我一手格开,向后退了两步。
他轻声说,“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
我的心好痛,痛的快要四分五裂,‘啊’的叫出来,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抢过他腰间的水蓝色镶水晶眼的叱鬼鞭,霍的跑走,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眼睁睁看着鞭子不断的挥舞,一路打过去,狠狠地抽着,大声的嘶喊着,整个酆都城在眼前都颠倒了,心中膨胀的快要炸开,只有不断的挥鞭,每一遍挥出去都是无穷的怨愤。
路过的鬼魂伤亡遍地,无法躲避,控制不住的打着,一鞭子抽过去,阿蓝就站在眼前,我疯了似的一鞭一鞭的抽在他身上,忽然想起小时候赖着阿蓝的模样,那时候,那时候,无论我怎么闯祸,他都会挡在我的身前,我是那么的信任他啊。
阿蓝就站在那里任我打着,咬牙切齿的打了半天,我知道自己打不死他,不论我怎么用尽全力忍这,眼中还是涌出泪水,我努力的不让它滑落,恨恨的看着他,“阿蓝,我恨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不想再看到你。”
一字一字,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紧抿的嘴角告诉他我有多么决绝。
他走过来抱住我,我推不开他,只是在他耳边说道,“我就是魂飞魄散,也不会嫁给你。”
他的身体就僵硬了,“你要是敢做傻事,我保证伏乱——”
“卑鄙!”然后嘴角更决绝了,“你不懂爱情,这个是威胁不了我的,他不会希望我为了他这么做。”
“你想怎么做?”
“我会去找他。”
他一把把我推开,狠狠的扇了我两耳光,“我做的还不够多么?”
仰天笑了起来,“除非我魂飞魄散,谁也拦不了我,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苟活。”
“来人!”
一排鬼差立刻哆哆嗦嗦的出现,“把她关进大牢!”
黑暗的囚牢,十八层炼狱,伏乱曾经住过的地方,我固执而绝望的坐在墙角,抿着嘴不肯说话。
淡淡的白烟从角落里释放,一团一团白色的火焰渐渐向我逼近,想烧死我么?嘴角噙了一抹笑,偏过头去。
牢里点了一种明烛,摇曳间发出幽暗的光芒,烛火噼噼啪啪的声音在此刻让气氛紧绷的随时会爆炸。淡淡的扫过去,看见狱卒站的笔直,阿蓝的目光冷得像冰,划过狱卒,那些人就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最后落在我身上,目光中更冷了一些,火焰越来越近,近乎快要灼烧到,阿蓝,你烧死我我也不会原谅你。
偏过头不肯看他,我就是死,最后一个画面出现的也不要是你!嘴角沁染的笑意更加加深了一些,倔强的扯开嘴唇,嘴角因为干裂,微微的疼痛,阿蓝身影一晃,站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命令道,“看我。”
抿紧嘴角,不理会他,我知道阿蓝生气了,冰冷的怒意让我的四周墙壁都战栗起来,他极力的克制住怒意,轻轻蹲下,拇指和食指捏住我的下巴,‘啪’的打了一巴掌。
很疼。
腥甜的血从喉间涌上来,就笑了,目光复杂而仇恨的望过去,“我恨你。”
“为什么这样对我?”阿蓝一把在火焰烧到我的前一刻把我扯出来,狠狠的摔到地上,凌乱的长发垂在地上,和黑色的地面融成一体,我几乎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哈哈的笑起来,“我宁可消失,也不会如你的愿。”
他气得骨节咯咯作响,深不见底的绝望,他挥着鞭子鞭打着墙,狱卒们吓得发抖,几乎要夺路而逃。
“端上来——”一声冷冷的吩咐,马上有人端上来一碗汤,他接过来,蹲下来,轻轻地说道,“喝掉它。”魅惑的蓝眸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你别痴心妄想了。”
他气得浑身都颤抖起来,狠狠的抓住我的头发,“喝掉它。”
薄薄的眼泪泛上眼眶,他捏开我紧闭的嘴,药就灌倒嘴里,呛得咳嗽起来,眼泪从眼角滑落,仇恨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然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