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厨柜里面,小月发现了一套用于做寿司工具,工具旁边有一个小的本子。小月翻开,看到内页上宣原的字:“小月每日早餐食谱”。
一页,又一页,每次都是他事先安排,她吃的整个过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先向某种口味的食物下口,有没有吃完,他回家后补充上去。
他在一页上面写道:“馋丫头,只知道吃,若吃成小猪,看哪个男人还肯要你!!!”
然而,接来却是:“最近猪肉价格暴涨,以丫头贪吃的态式,她就要奇货可居了。吃吧,丫头,就算天下男人都不要你,我永远都会等你,爱你,宠你。就象从前一样。如果你愿意,我就让你明白:当人爱上猪,也一样可以地老天荒。
“你才是猪!”回骂的同时,她的眼里又泛起了雨雾,一时间,前程往事,如飞掠过——想起,一切都已想起。
“小月,握紧我的手。”一次是厦门海边,一次是今日船上,每次他们快被分开,他都会伸出自己的手。
“小月,嫁给我。”滂沱大雨中,他曾向她求婚。
“喜欢你。”一次又一次,他的表白。
“我喜欢的女孩子名字中有一个‘月’字……”不惧众目睽睽,他道出自己心声。
月亮城?!
月亮城!
她说喜欢的城堡,他就以她的名字命名吗,莫非,他是真的喜欢自己?这样的想法如同突如其来的一记闪电,一下子照亮小月生命的夜空,又如一道惊雷,准确无误地劈中了她。
突然间,她的手机响起来:“江小姐,你可有找到三少的衣服?”
竟然忘记楼下等待的司机,赶忙应声,到宣原的房给他挑好衣服袜子与皮鞋。又找出一个小的电紫砂锅——从前,宣原会用这个给她做糖水,有时是银耳炖莲子,一朵朵的银耳飘浮在玻璃碗中,仿佛盛开在水中的花。她写书累了时候,常常拿着那个勺子一下一下勺着那些花。勺子是925银制,长长的柄,上面有古老的花纹。她逛街是一眼相中,他用第一笔稿费替她买回来,给她的专用。她用勺子让银耳花们在汤里旋转生姿,他坐在一旁,笑她无事生非。
后来天气慢慢热起来,他就开始为她做绿豆菊花汤,每次都能挑到当年的新豆,煮出来总是绿汪汪的很是喜人。她只爱喝汤不爱吃豆,当然,也不吃那些菊花。他每回都是细细地将那些菊花挑捡出来,将汤连水倒入果汁机里搅拌,果汁机将那些豆碾得碎碎的,绿豆汤便成了绿豆沙。
又香又浓,甜度适中的绿豆沙,她当然爱喝。又是冰镇过的,每次跑业务回来,总是她的最爱。
他曾说过,他很会做腐竹鸡蛋汤,秋冬季节可以做给她吃,但是,从前,她没有等到。
现在,也该自己为他做点事情。
白汪汪的大米已经淘洗干净,铺入紫砂锅底,薄薄的一层,加入大半锅亮晶晶的清水,将档位调至“自动”,OK,搞定!
第二日清晨,当小月从医院里赶回家时,紫砂锅里的白米粥已是又浓又黏。
小月将路过菜市场时买来的黄瓜削皮,拍碎,腌好,然后拿出一个电压力锅,她将一只新鲜宰杀好的老母鸡放入,加上清水,丢了两块生姜一起煮。
两个白色瓷碟,一个装着腌制过后的黄瓜,一个装着涪陵榨菜,其上淋有少许生抽和麻油。煎鸡蛋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方才勉强让自己满意。将白粥装入保温瓶,带上小菜,出发。
病床上的宣原一眼就发现小月腕上新伤,神情马上紧张兮兮。小月忙掩住,“没事没事,就是下鸡蛋时离锅太远,油才会溅到手上……”
“你亲手给我做的早餐?”某人不掩惊喜。
“那个……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物价涨了,去外面买早点很贵的好不好?!”
“都烫出水泡了,怎么也不晓得处理一下?”目光落到她手上伤处,他皱眉。
“一点小伤嘛,我又不是千金大小姐,哪里有那么娇贵?”
她想抽回手,他已将她手举至唇边,轻吻伤处,“谢谢。”
一股强大的电流从腕上直击胸口,又从胸口迅速奔向四肢百骸,仿佛有一团强大的火将她燃烧。
幸福着毁灭。
“这是民间办法,可治烫伤。”他用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腕,然后,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令人觉得安全。
再也不想离开。
胸口“嘭嘭”乱跳,然而却必定要开口了,“再不吃,粥就要凉了。”
“再等一会儿。”他俯身,轻吻着她小小的,几近透明的耳垂。她怕痒想躲,他却捉得更紧。
见她红浸双颊,那满脸笑意,仿佛十里桃花不知所措地在枝头颤巍巍地开放,他一时起了小孩心性,“再就亲一下,只一下我就吃粥。”
小月只得依他,可是她等了半天,也忍了半天,身后那个人只是抱着,温软的唇轻轻贴在那里,细密的呼吸从他鼻下呼出在她颈间流转,却终不肯落下那个亲吻。小月又气又躁,宣原却说:“人家是病人嘛,捕捉目标当然没有那样迅捷,等一等,就一下,一下就好。”
“你亲不亲,要亲快亲,不亲拉倒!”知道他是耍赖多抱一会儿自己,可是,一会儿她还要上班呢,他再这样,她还不迟倒哇,所以小月决定“发飙”。
就在这时,院长亲自带着一群医生实习医生和护士们,浩浩荡荡数十人过来查房,大队人马推门而入,正好将小月的话尽收耳底,众人惧呆。
待院长那波人潮水般退去后,一个小护士留下来,“江小姐,三少的身体现在还在恢复当中,最好不要太过激动,也不太适合做一些体力活……所以……所以……”
“唔?”
“所以家属们现在还不适宜提出一些……啊……提那样过于生猛的要求……”
“哦。”
上午十点,原三少住院的消息传遍宣氏地产办公楼。
小月路过茶水间打水,正听到一群男男女女正为这事议论。
“什么什么,三少亲自病了?”
“可不是。”
“呀,这可怎么是好,三少地产公司之精神领袖,是茫茫大海中的灯塔,滚滚波涛里的中流砥柱,他可不能倒呀……”
“就是就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三少他年纪轻轻就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如果他抱病不能早朝,我等怎生是好?”
不是吧,大问号只是发烧了,怎么在他们嘴里说出来象是要驾崩了一样——小月正想着,被白飞飞约至安全走道无人处:“江小月,昨天三少跟你在一起,所以,你应该知道他怎么病的?”
“他,昨天挺冷的,他受了一些风寒。”
“三少自小爱运动,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前几年陪一个搞摄影的朋友去东北户外拍雪景,零下二十度的天气,他们的手机都冻得坏掉,可三少在雪地里待了大半日,连咳嗽都没有染上。”
“哦。昨天是场意外,他为了救我,所以掉进了湖里。”
白飞飞眼风一扫冷雾蒙蒙的窗子,北风正在窗外呼啸,因他们是在四十八层楼上办公,那风声听起来更大,呜呜的,惨烈凄楚。如果仔细听,每一声都象是割在心尖上的刀,令人对滨江的冬天顿生敬畏。白飞飞的眼光也冷如冰刀,虽然那样的眼光只是一个刹那便已化成冰水,但如果眼光有形,只要那一个刹那,已足已将小月杀死在当场,“江小月,你可真是三少的魔星。”
整整一上午,小月一直心神不宁的,终被对面的同事轻击她桌面,“注意点。”
“怎样?”
“现在是三少病了,你居然偷笑,这样的事实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策划部幸灾乐祸,多不好?”
“我,一直在笑?”
“我观察了你好一阵子,一会发呆一会痴笑……是否中了什么咒语,还是身体不舒服?”
“啊,那个,也没有……”突然想到与宣原点点滴滴中的一滴,终又忍不住一声轻笑。
对面叹气摇头,“我知道你为什么高兴——三少生病,就没人逼我们交那个电视广告对不对?”
哎呀,广告!某小月立刻对着电脑屏幕,苦思冥想起来。
公司与宣原住并不远,只有15分钟车程,小月进门时,鸡汤已浓黄,香味
正四溢着,刚想盛汤起来送去医院,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白飞飞声音。从自己原来卧室的门缝里,小月看到白飞飞和宣原一起进屋。
“谁在煮鸡烫?”白飞飞问。
“可能……应该是……小月做的。”宣原说。
“江小月还真没有常识——三少你刚发过烧,怎么喝吃鸡汤?”
“飞飞,小月她是一向不怎么会照顾人,可难得她有这份心。”
“呵,不过,小月一向以吃为天,这汤也不知是给三少喝,还是做给她自己吃的?”
“当然是给我。”其实宣原也不知道,但是,他不想白飞飞看出来。
“三少,今天早上我特意给煮了碗蔬菜粥。”
“小月早上做白粥我还没有吃完。”
“三少你自小不爱浪费——那碗粥如果不是太难吃,你又怎会吃不完。”
“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