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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走过祁阳向贵阳

夜里,王媛媛和周美玉两个人在房间里休息。周美玉衣服上的扣子掉了一颗,她正在仔细地钉扣子。王媛媛突然自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周美玉猜不到媛媛又要打什么鬼主意,瞥了她一眼:“你这个小鬼头,自己笑什么?”

王媛媛挽着美玉的胳膊,撒娇地说:“哎,美玉姐,钱主任夫妻俩刚刚见面,今晚一定有许多悄悄话,咱俩去偷听,一定很有意思,都是竹子做的墙,一定能听得清。”

周美玉一把把她推开:“去去去!一个大姑娘家,好意思去听房啊?”

王媛媛噘起小嘴,满不在乎地说:“那有啥不好意思的?就听听他们说什么呗!”

周美玉突然想起离开美国的那个夜晚,那个被范思莱克侵犯的夜晚,一阵揪心!缝衣针一下子扎在了手上,出血了。她轻轻地嘬了一下,王媛媛问:“美玉姐,你怎么啦?”

周美玉掩饰说:“没事儿,我可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吧。别让人抓住了啊。”

王媛媛依然蹦蹦跳跳地说:“哼,你啊,真没意思!我去找个小姐妹做伴,馋死你!”说完,一扭身,出去了。

钱东弈的房间里,正如王媛媛所说的,夫妻两个正热闹呢。不过,却和王媛媛想的不一样,只见乔春菊坐在竹竿做的床上,面对着墙壁哭泣,肩膀一耸一耸的,钱东弈站在她身后在劝她,可是,怎么劝,就是劝不好。

乔春菊的妆已经哭花了,眼泪鼻涕混成一块,一把一把地往下流,完全没有白天那个优雅动人的贵夫人样:“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不听爸爸的话,不去新加坡做银行经理倒也罢了,竟然一次也不去看我,是不是把我忘记了,你是不是这里有人了?”

钱东弈知道妻子爱美,若非伤心至极,定不会如此不顾形象地伤心痛哭:“哪里的话?我们是结过婚的,你又没有什么过错,我怎么能抛弃你呢?再说,我们两家是世交,我爸爸要是知道我抛弃了你,还不得气死啊?”

乔春菊依旧哭着说:“那你怎么不去看看我呢?就躲在这穷山沟里,乐不思蜀了吧?”

钱东弈辩白说:“我们不是忙吗?日本鬼子是一天也不允许我们安生啊,你想想,前线的将士们在流血,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乔春菊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钱东弈,问:“你们这里女医生和护士那么多,你是不是有了新欢了?”

钱东弈生气地说:“你要知道,我在这里是来抗日的,大敌当前,我怎么能做出苟且之事呢?”

乔春菊说:“你发誓!”

钱东弈说:“我发誓,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乔春菊的事情,天打雷劈!”

乔春菊站起来,用手捂住钱东弈的嘴说:“呸呸呸,谁让你发这么恶毒的誓言呢?”

这回该钱东弈生气了,他说:“我不这样发誓,你是不会相信我的啊!”

乔春菊扑在钱东弈怀里,撒娇说:“你还真生什么气了,还不亲亲人家,走了那么远的路,我都累坏了!”

钱东弈抱起乔春菊,放到床上。

房子的外面,王媛媛和两个护士正在外面偷听呢。王媛媛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前面的女孩回头看她,没注意脚下,脚下一滑,“哎呀”一声,险些摔倒。王媛媛和另一个女伴赶紧去扶她,结果,不扶还好,这一扶,三个人竟一起摔倒了。

这一阵动静,惊动了房间里面的一对鸳鸯。乔春菊推开钱东弈整整衣服和头发,坐了起来。

钱东弈气得打开房门,看看是哪个捣蛋鬼。房门开处,竟然是王媛媛和两个女孩子!

钱东弈问:“媛媛,怎么是你们?在这里干吗呢?”

一个护士说:“这个,这个,钱主任,媛媛拉我们来,是——”

王媛媛暗暗叫苦,知道避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抢先一步说:“周主任,是这样,我们从这里经过,不小心,滑倒了。”

房间里的乔春菊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就问:“东弈,外面怎么啦?”

钱东弈应声答道:“是总干事室的王翻译,从这里经过。”

乔春菊大声说:“太好了,请她们进来,我这里有南洋带来的上好的咖啡,我泡咖啡一起喝!”

钱东弈说:“走吧,媛媛,你嫂子请你喝咖啡呢,有什么事,可以问问你嫂子哦!”

此刻,王媛媛已经脸臊得发烫,她大声说:“不用了,嫂子,留着我以后再来喝,我还有事儿呢,先回去了!”

说罢,三个女孩落荒而逃。

在秋夜的月光下,在这座椒山坪救护总队的院子里,林可胜披衣起身,走出房间,看到夜空中一轮硕大无比的月亮,那么圆,那么亮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收到家里的信了,不知道远在南洋的妻子和孩子怎么样了?

新加坡牛车水的林宅,在二楼的客厅里,艾菲在快乐地跑来跑去,让哥哥吉米去抓她,吉米不去。艾菲大声喊:“哥哥,快来抓我啊!”

艾菲一不小心,把屏风前的花瓶架碰到了,上面的那只大花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看到闯了祸,艾菲吓得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吉米蹲下来,劝妹妹:“好妹妹,别哭,别怕,不要紧。”

林可胜的后母胡阿兰在东间里,听见花瓶摔碎的声音,又听见艾菲的哭声和吉米的哄劝,气呼呼地跑过来,看到了一地碎瓷片儿,又气又急,她嚷道:“怎么回事儿,谁把我们家的大花瓶打碎了,怎么就那么淘气呢?安静一会儿会死吗?”

吉米抬头看看胡阿兰,替妹妹求情说:“阿婆,妹妹是不小心打碎的,别再批评她了,妹妹已经吓哭了。”

胡阿兰生气地说:“把你爷爷喜爱的花瓶打碎了,你还有理了,真是没有教养的孩子!”

玛格丽特听见花瓶倒地的声音和艾菲的哭声,也从西间里出来,看见婆婆在骂自己的孩子,受不了了,争辩说:“妈,艾菲还是一个孩子,正是淘气的年龄,她不是故意的。”

胡阿兰依然不依不饶:“这个女孩就是欠规矩,整天疯疯癫癫的,我要教训教训她!”她从墙根处拿起扫帚,举起来,要打孩子,玛格丽特急忙上前护住艾菲,说:“这是我的孩子,你不能打她!”

胡阿兰叫嚣:“你的孩子,你带走啊!在我这里做什么?!”

玛格丽特不卑不亢地回答:“哼,走就走,我这就去中国,去找波比!我是早就不愿意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胡阿兰不管不顾,絮絮叨叨地说:“你这句话都说了一年半了,要走,要走,你么现在还没有走呢?你男人在唐山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呢?”

玛格丽特突然泪奔:“不,不可能!波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不许侮辱他!”

胡阿兰指着玛格丽特的鼻子,好像一个泼妇:“我不侮辱他,那你说,一年半了,不让你去,也不来看你,是怎么回事儿呢?”

吉米站在两个女人中间,对着胡阿兰说:“不许欺负我妈妈,不许侮辱我爸爸!”

玛格丽特一拉吉米说:“别理她,我们走!”她就去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了,把日用的东西都装进箱子里,拉着箱子就走。

吉米拉起妹妹艾菲在后面跟着,一起下了楼。

在他们身后,胡阿兰得意地笑了!

正巧,林文庆从外面回来,看到玛格丽特泪流满面,一手拉着箱子,带着孩子们正要离开,急忙问:“玛格丽特,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玛格丽特扭过头,不说话。

吉米抬起小脸,大声说:“爷爷,我们要回中国,去找爸爸!”

林文庆十分诧异,这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呢?立刻,他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连连劝说:“那可不能去啊,你爸爸那里正打仗呢!他是救护队的队长,指挥千军万马,你们去了,不是添乱吗?”

玛格丽特打心底感激公公的照料,可是一想到婆婆的故意难为真是生不如死!

她低声说:“反正我是一天也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如果不能去中国,我就去英国!”

林文庆着急得直搓手:“哎呀,英国也要打仗了,希特勒已经开始攻打捷克了!哪儿也别去,就在我这里,只要我林文庆不死,我就有能力照顾你们!”

吉米一心要给妈妈讨个公道,说:“阿婆和妈妈吵架了,阿婆要赶我们走。”

林文庆心想:“果然没错,这个老婆子整天吵吵闹闹,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但是,林文庆没有这么说,他叹了一口气,好言劝慰道“哎,阿婆年纪大了,她心眼小,没事,孩子,我劝劝她,一家人哪里没有磕磕碰碰的呢?”

可是,这一次,玛格丽特好像铁了心要走,任凭林文庆好说歹说,玛格丽特却始终一动不动。

林文庆说:“吉米,劝劝妈妈,回家,啊!”

吉米仰起头,对妈妈说:“爷爷回来了,没事儿了,咱们回家吧。”

看看年幼的两个孩子,玛格丽特默默地擦干眼泪,跟着上了楼。

一九三八年十一月十二日的深夜,在湖南长沙,发生了一场冲天的大火。原来,因为日寇的进犯,国民党当局准备采用焦土政策,制订了焚烧长沙的计划。但是,一系列偶然的因素却让这场火灾变得完全不可控制,导致了长沙三万多人丧生,全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房屋被烧毁。十二日所发的电报代码是“文”,大火又发生在夜里,此次大火被称为“文夕大火”。

长沙大火后,大批伤病员拥向了救护总队所在的湘西祁阳县城。

湖南祁阳是个小县城,交通不便,林可胜和大家商议,决定前往贵州的省会贵阳。那里地处贵州省的中部,城市大,人口多,交通便利,腹地广阔,各方面的条件都较为便利,加之有大山庇护,日本人一时半会儿攻不进去。

一九三九年二月,春节刚过,救护总队再一次向贵阳转移。

运输股胡会林和章文晋奉命带领汽车队,拉着人员、药品和行李辎重,一把火烧了椒山坪的营房,一起去往贵阳。

乔春菊看着大火中曾经居住的草棚,留恋不已,她一步三回头,说:“等等嘛,东弈,我再看一眼,这个地方我没还没有住够呢!”

钱东弈拉着她的手,说:“走吧,我们去了贵阳,再给你盖新房子!”

此时,在通往贵阳的道路上,一路都是从长沙等地来逃难的人群,前赴后继,络绎不绝。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人们拖家带口,缺衣少食,情景十分悲惨,许多人走着走着,就因冻饿和疾病而死去。

林可胜带领着救护总队的汽车队在逃难的人群中艰难行进。看着这些悲惨的难民,林可胜要求停下来,开会商量怎么对沿途的难民实施救助。

最后,他们决定留下一部分人,在沿途设立救护站,为难民们分发药品、食物和棉衣棉被,还为百姓们发放救济款,救难于途不参加沿途救护的队员,跟随着总队部一起到贵阳,找合适的地方建基地。

救护总队在湘黔公路旁,大约相距五十公里,就设立一个救助站,支起帐篷,插着红十字会的会旗,由一个救护小队负责一个救护站,一路蜿蜒,直到贵阳。

饥寒交迫的百姓们看到荒野里竟然有人来救命,自然是十分感动。特别是看到穿着洋军装的医生,热情主动地嘘寒问暖,给他们看病,发吃的,自然感激涕零,就认为是神仙下凡。在每一个红十字会帐篷的前后,都排着两支长长的队伍:帐篷前面的队伍,是在领救济帐篷后面的队伍,是在跪着磕头谢恩!

乔春菊和钱东弈坐的是一辆破旧汽车,曾经被敌人的飞机炸毁过,被南洋技工又重新修好,但是,这辆老爷车经常抛锚,一遇到高坡,就需要有人下来推,汽车开上去之后,再上车前行。

乔春菊看到救护队这么照顾百姓,深受感动,坚持要留下来,在救护站当了一名志愿者,为饥寒交迫的百姓们分发食品。

林可胜和他的救护总队沿着蜿蜒的山间公路,从湘西向贵州进发,一路为逃难的百姓救治疾病,发放衣被、钱粮,这行程就耽误了许多。

一天傍晚,当他们的汽车队爬过一座山口的时候,突然豁然开朗,林可胜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山下是一座偌大的城市,座座高楼,万户炊烟,都笼罩在夕阳美丽的霞光中!林可胜掏出地图一看,不错,正是贵阳到了!

林可胜停车下来,招呼大家都赶紧停车。他带着张先林、荣独山、周美玉、王媛媛一起下车查看地形。后面的钱东弈和妻子乔春菊看到前方停车了,便一同下车,跟了过来。

远处,是升着炊烟的城池,近处,是一片茂盛的森林,松树郁郁葱葱,柳树、槐树刚刚吐绿,樱花、杏花、梨花,眼下正值花期,鲜花绿树,简直就是一座森林花园、一方世外仙境。

在公路里侧的悬崖上,是一片斑驳的摩崖石刻,刻着历代名人留下来的诗文,高处有一幅苍劲有力的大字,上写“雄关独占”,格外醒目。

张先林面对众人,指着上面的字迹说:“我看过一个介绍贵阳的资料,说老贵阳有九门、四阁、十四关。西北为雅关,西通四川,东南为图云关,是东出湘桂的咽喉,为古代来黔主政的高官显贵上任、卸职或受封举行迎送或行封赐仪式之地。这图云关为诸关之首,所以称之为黔南首关。既然有图云关,上边必有可憩亭,亭上有一副对联是世间绝对!”

王媛媛好奇地问道:“什么对联?说来我们听听嘛!”

张先林拍拍脑袋,故意卖关子:“你看,我竟然想不起来了。”

众人随着他的手势,向高处一望,果然,在奇石崔嵬的山巅之上,有一处古亭,探出头来,状如飞鸟。

此时,张先林朗声道:“等等,我想起来了,那副名联是:两脚不离大道,吃紧关头,须要认清岔路;一亭俯览群山,踮高地步,自然赶上前人。”

大家纷纷称好。

荣独山目光猛地一亮,笑道:“这个对联对得好,特别适合做京剧念白,很有韵味啊。”

乔春菊插话说:“这哪里是说的京剧念白啊,这说的是做人做事的道理,真是意蕴深长啊。”

周美玉笑吟吟地说:“嫂子还不知道吧,咱们荣主任是京城名票唱得可好了,在我们协和春节年会上唱过,扮演慈禧老太后,那神态可像老慈禧了!”

乔春菊粲然一笑:“真希望能有机会洗耳恭听。”

林可胜呵呵一笑,用蹩脚的中文说:“你们欺负我这个门外汉呢什么诗文,我是半句也没有听懂。不过,我一直在看这里的地势,这里确实是我们救护总队安家的好地方!你们看,这座山林,树木茂密可以疏散躲藏,不怕鬼子的飞机。而这里离城市又是那么近,可以下山采购物品,为百姓治病,十分便利!真是一个好地方!”

钱东弈也走上前,细细观察了一番,连连赞道:“林总队长在国外就参加过救护队,看问题就是抓住要害!我觉得也是,在这里生活和工作,都很方便。”

王媛媛有一颗爱美的少女之心,她高兴地拍手道:“我早就看上这个地方了,那么多鲜花啊,五颜六色的,真是太美了!”

乔春菊充满爱意地望着钱东弈,含笑说道:“好地方,有好对联,就应该有好诗,我想起来一首诗,你们听听,行不?

一山高耸翠微巅,

突兀穿云欲到天,

转过危城遥指望,

万家城郭起炊烟。”

周美玉抚掌赞叹:“嫂夫人真行啊,触景生情,这就作上诗了!”

王媛媛突然想起什么,高兴地拍拍小手,打趣道:“那天我说什么来着?对诗,对诗!张主任,该你了!”

张先林不由得红了脸,赶紧摆手,说:“媛媛,你真是瞎胡闹,这哪儿跟哪儿啊?钱主任就在这里,我对什么诗歌?”

钱东弈把他往前一推,说:“对诗怕什么?你就放心大胆地作诗害怕我吃了你不成?来,我带头给你鼓掌!”

张先林一脸愁色,看看林可胜,好像在求援。

林可胜笑着说:“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懂作诗。”

张先林说:“我是想问问您,真的就在这里安家,不走了?”

林可胜点点头。

转瞬间,张先林的目光被点燃,“林总队长说了,就在此安家,那我的诗就有了!你们听——

西出湖南救国难,

一山过后一山拦。

人说贵阳是仙境,

我说仙境是家园。”

大家一阵惊呼:“好,真好!”

荣独山嗓门最高,他说:“好!真是好诗啊!在这救国救难的途中,竟然还有这么好的风光,这么好的诗词!这大好河山,这人文荟萃!就是我中华本色!卫我河山,保我民族,岂能让小日本夺了去啊——!”

林可胜说:“这天色也晚了,现在就准备做晚饭,就地宿营,从明天开始,我和张主任去与地方衔接,你们准备好,在这里搭建草棚我们再也不走了!”

贵阳的军政机构和士绅百姓们,听说是红十字会的救护总队部来了,这是一支救死扶伤的队伍,都十分高兴,纷纷表示大力支持。图云关这一带,原来是贵阳市的一片公共林场,红十字会救护总队尽可以使用。

救护总队就在图云关这里安营扎寨,自然又是一番白手起家,重新创业。

林可胜带领大家在山坡上平整土地,修建草棚。许多军政机关、学校和百姓们都听说过红十字会的善举,闻讯纷纷赶来,帮助搭建房屋。

林可胜再一次显示了他高超的设计水平,在实地考察的基础上,为救护总队部设计了礼堂、操场、宿舍、食堂、教室、防空洞,应有尽有。林可胜亲自画出了平面图和每一座建筑的样式,让大家根据图纸来干。

这一次,因为知道要长期留在这里了,大家干得格外用心。一位当地的工匠建议说,可以用当地的桐油纸来做窗户,既明亮又结实。救护队马上采纳,所有的房子都用这种桐油纸。经过几个月的艰苦努力,救护总队部的房子都建好了,生活也渐渐安顿下来。

救护总队还建起了大操场,购置了篮球、排球、单双杠等体育设施,以便让大家在紧张的工作之余,有一个放松的地方。

贵阳真不愧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贵阳山多,雨水也多。春天的雨,朦朦胧胧。杨梅熟了的时候,雨季就来了,这是救护总队来贵阳的第一场大雨,雷声滚滚,暴雨如注,汪洋恣肆,整个的图云关,整个的天与地,都任暴雨在肆虐。

战争渐渐平息下来了,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少了。但是,由于官兵们卫生条件差,几个月不能洗澡换衣服,大多数官兵身上生了虱子、跳蚤,许多人还患上了疥疮等皮肤病,整天瘙痒难忍,痛苦不堪。回归热、疟疾等传染性疾病也在各地大肆流行起来。

危急关头,林可胜想起了曾经在国联工作的细菌专家陈文贵,就去宿舍找他。

见到陈文贵,林可胜开门见山地说:“现在,许多士兵得了疥疮等皮肤病,你是有国际影响的细菌专家,看看能不能拿出解决传染病的方法来!”

陈文贵坦诚地说:“好的,我要亲自去前线,看看那些士兵的情况才好。”林可胜说:“总务股股长荣独山的妻子林飞卿也是学细菌学的你可以和她一起想办法。”

陈文贵说:“请林总队长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陈文贵和林飞卿从前线先回来,林可胜召开会议,专门听取汇报,商量解决办法。

陈文贵汇报说:“士兵身上生虱子、长疥疮,这本身并不是病,这是长期不注意卫生、不换衣服、不洗澡的结果。为士兵洗澡,将他们的衣服都进行消毒,这种病,消灭起来并不难。”

林飞卿也表示赞同:“陈博士说得对,回归热、疟疾等传染病,与卫生条件差有关系,各地驻军没有公共厕所,蚊蝇乱飞,是重要的传播渠道。再加上官兵们缺乏营养,身体虚弱,所以得病的很多。”

林可胜问:“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陈文贵说:“治疗这些传染病也不难,就是要改造厕所,整治环境,消灭苍蝇和蚊子。”

总务股股长荣独山叹了一口气,说:“过去战争频繁,官兵天天在生死线上,哪还顾得了虱子、疥疮,也顾不了什么卫生。现在战争一少,这些问题就出来了。不过,要改善这些状况并不容易,既有千百年的老习惯,也和官兵缺少换洗衣服、整天不洗澡有关系。”

林可胜皱起了眉头:“这些情况,改起来并不是很难,花钱也不会多,就看部队是不是重视。”

荣独山心一沉,说道:“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部队就是准备打仗,哪里管得了这个?”

林可胜的脸上闪着坚毅的光芒:“我们救护总队,就要推动部队来做这个。你不想一想,我们的士兵们经过了那么多的战役都没死,要是得传染病死了,或者忍受虱子疥疮的痛苦,就太不应该了!独山,你不是很有办法的吗?你忘了,刘恒瑞他是军医署署长,这是我们最大的资源啊!”

荣独山挠挠头,说道:“行是行,就是军医署说了,各部队恐怕也并不见得很重视,他们重视的是军事部署,行军打仗。”

林可胜沉思片刻,吩咐荣独山、陈文贵二人说:“那我们就盯上去,催着各部队办好。还有,我们要设计出一套方便易行的办法来,让部队好操作,就像我们设计的药品箱那样,一目了然。”

陈文贵说:“我明白了,要拿出一套方便易行、好操作的法子,让军队好推广开来。”

林可胜终于笑了:“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那咱们就来设计吧。”

这些天,林可胜亲自带领他们一起研究,集思广益,设计出来了蒸锅和洗澡室,来给士兵治疥疮、灭虱子。蒸锅就是用黏土砌成了一个灶台,上面放着铸铁大锅,锅上扣着空的汽油桶,桶里放着衣服和被褥。把水烧开后,蒸汽进入水桶后,衣服、被褥的虱子都爬出来掉到沸水里烫死了。

士兵洗澡室是在高处放一个大桶,下面接出管道系统,全是用竹子做的。把适当温度的热水倒在桶里,水就从穿了孔的管子里流出来士兵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洗热水澡了。

改造厕所和环境,就是在驻军处,建立公共厕所,部队转移的时候,用土把粪便埋起来。

汤蠡舟、钱东弈、汪凯熙、墨树屏等大队长带领救护队则在各战区开展灭虱除疥和环境整治、改造厕所运动。

可是,在救护总队的工作会上,各个救护大队都反映说,部队不愿把士兵送到救护站来洗澡和消毒衣服,因为指挥官不愿提供烧水的燃料,或者感到让士兵轮流来洗澡室洗澡太麻烦;师长们普遍嫌麻烦甚至说,士兵根本不需要享受洗热水澡,夏天到附近的河塘里,下河洗澡就可以了。

林可胜一听,就急了,说:“我还就不信了,对于抗战有利、对于广大士兵有利,这么好的事情,竟然推动不了?明天,你们跟我一起到贵阳驻军去看一看,到底问题在哪里?”

第二天,林可胜带着各大队、中队的队长们一起来到贵阳驻军所在地,找到该部的军医处进行交涉。

林可胜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是来给士兵们修洗澡室和公共厕所的,这对于防治传染病,治疗士兵们身上的虱子疥疮很有用。”

军医处处长一听,嬉皮笑脸地说:“我也是很赞成你们说的这种办法,可是,我们师长不同意啊,他说,太麻烦,让士兵到南明河里扎个猛子,洗个澡,不就行了吗?”他双手拤着腰,学着长官颐指气使的样子说话,惹得大家都笑了。

林可胜嘴角的笑意渐渐退去,他压着心中的火气,说道:“处长先生,不用劳师长和您的大驾,您只要允许我们救护队进入你们师里其他的事情我们自己干!”

不知道等了多久,医官经过请示师长,师长毕竟不愿意得罪军医署和红十字会,说那就同意试试看吧。

林可胜赶紧让运输股拉着铁锨、铁锅、空汽油桶等来到部队。

汽车一停,林可胜第一个脱掉外衣,挽起袖子,像猴子一样噌噌爬到车上,去卸大铁锅。站在一旁的救护队员们看到总队长亲自干了起来,哪里还能闲得住?搬的搬,抬的抬,也跟着一起忙活起来。

他们在师部的院子里垒砌了烧水烫衣服的大锅,搭建了官兵洗澡室,修建了公共厕所。

师长听说救护总队长林可胜亲自垒砌锅灶,给士兵烧热水,十分感动,亲自来接见林可胜和救护队长们。

师长尴尬地挤出来一丝笑容,抱歉地说:“没想到啊,为了士兵的身体健康,林总队长能亲自干这些下人才干的活儿,卑职汗颜啊!这样吧,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说建多少洗澡室和厕所,我们就建多少!”

林可胜开心地笑了:“早这么说,我们不就省事儿了么?”

为了争取时间,最大限度地控制疫情扩散,救护总队的各位中队长、小队长和队员们一次次地到各个师驻地、团驻地发动,亲自带领官兵们干活,使洗澡室、蒸衣锅和公共厕所慢慢推广开来。

以前兵营里总以为救护队就是打针、发药、拿手术刀的,没想到还管着洗澡、搓泥、拉屎、尿尿!

士兵们整天操练扛枪把子,一个个粗俗惯了,每当救护队员走进军营的时候,别管老兵油子还是新兵蛋子,总会拿这事找找乐子,故意敞开衣服、裸着上身,打着哈哈,乱哄哄地闹道:

“搓背的来啦!”

“烧水的伙夫来了!”

“淘大粪的来了!”

士兵们踊跃参加洗澡、蒸换衣服,像过节似的,十分欢快。

不久,附近的百姓们也被邀请一起到洗澡室,参加洗澡、灭虱子的活动,就连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乡下女人们,也都高兴地来洗澡了,他们的家人跟着拿衣服,在洗澡室外面等着自家的女人们。

在各个战区,经过改善卫生和环境整治,虱子、跳蚤逐步减少得疟疾、痢疾的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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