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那个狼人,不能让他跑了,快开枪!”张大嘴也不管日本兵听懂听不懂中国话,大声喊着。
“汪!汪!”张大嘴的话音刚落,大黑狗从铁蛋身后噌地扑了上去。四个日本兵没有防备,吓得急往后退。
张大嘴也往后退,发现是自己家的狗,又站住了,他以为自己是狗的主人,大黑狗不会咬他,大声骂道:“该死的畜生,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赶紧给我滚回去!”
大黑狗好像根本不认识张大嘴,趁张大嘴不防备抽冷子一下扑上去,将张大嘴迎面扑倒。
“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连自己的主人也咬,我打死你!”张大嘴气得举起左手拄的文明棍,朝大黑狗的脑袋挥去。
按说是这么个理,狗忠诚,是不应该咬自己的主人。可是,现在大黑狗已经不把张大嘴看成是自己的主人了,当张大嘴用文明棍挥打它时,它眼睛里射出了仇恨目光,犹豫都没犹豫,张开大嘴就朝他挥文明棍的胳膊吭哧一口。
好在张大嘴收手及时,大黑狗那一口咬偏了,要不然他的左胳膊会和右手腕同样的下场,非被大黑狗给咬断了不可。即使这样,他的胳膊还是被大黑狗的利牙拐着了,咬出血了。
大黑狗扑过来时,那四个日本兵很怕咬到自己,手忙脚乱的来不及开枪,现在见大黑狗把张大嘴扑倒了,都啪啪子弹上膛,把枪口对准了大黑狗。
“快!快越墙逃走——”铁蛋在大黑狗扑向张大嘴和日本兵的时候,已经蹿出院墙外,见大黑狗有危险,喊了一声,接着“叭叭”朝日本兵开了两枪。
那工夫,四个日本兵的注意力都在大黑狗身上了,没顾上铁蛋这个狼人,听到枪响惊了一下,马上把枪口移向了铁蛋,“叭叭”射击。
刚才,铁蛋想救大黑狗,没来得及瞄准就开枪了,虽然没打中,但给大黑狗赢得了逃跑的机会。当四个日本兵向铁蛋射击的时候,大黑狗趁机跳墙跑了,铁蛋也在院墙外猫个腰跑了。
四个日本兵冲出大门,见铁蛋和大黑狗跑进草甸子了,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开枪。
“打死他!打死他!”张大嘴用那只断手腕捂着被狗咬伤的左胳膊,跟在后面大声喊着。
44.狗死狼悲
李友善提着长枪从家里出来,在方前左右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铁蛋,最后又来草甸子里找,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
“这孩子真是不省心,能去哪儿呢?急死个人了!”李友善气得直跺脚。
“叭——叭叭——”李友善灰心了,不想找了,正要离开草甸子,突然从他家那儿传来一阵枪声。
李友善心想不好,一定是铁蛋回家碰上鬼子了,赶紧往家跑。正跑着,又听见几声枪响,这时看见铁蛋和大黑狗在前面跑,张大嘴和四个日本兵在后面追。
“铁蛋——往我这边跑——快!”李友善把子弹推上膛,迎了上去。
“爹爹——呀呀——”铁蛋听见喊声,看李友善跑过来,喊了一句,折身向松树岭方向跑去。
李友善虽然不懂铁蛋喊“爹爹”后面的“呀呀”是什么意思,但看他避开自己朝另个方向跑,已领会到儿子的用意了,他是想让自己逃走,免得被抓,才那样去做。李友善刚才还一肚子气,现在见儿子在危难时刻还这样关心他,心里顿时一热,便什么都不顾了,一边跑一边喊:“小鬼子,你们不是来抓我的吗?大爷我就在这里,有种你们过来抓呀!”
李友善是想鬼子吸引过来,让儿子脱离危险。可是那四个日本兵都听不懂中国话,没有搭理他。这次共来八个日本兵,其中有个曹长会说汉语,但他与另外三个士兵跟着张金宝去杨三叔家抓人了,没有在这儿。
日本兵没有搭理李友善,还一个原因是草甸子杂草茂盛,他们没看见李友善手里提着枪。
张大嘴把日本兵搬来,主要目的是要除掉铁蛋这个狼人,看李友善跑过来,也没搭理他。他想,李友善比他儿子狼人好对付,等把狼人灭了,再抓李友善也不迟。所以,张大嘴藏了个心眼,没有告诉日本兵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们要抓的逃犯。
李友善见日本兵和张大嘴没有搭理他,还继续追赶铁蛋,不由来气,猛地刹住身子,举枪瞄准跑在最前面的那个日本兵,“砰”的一声,那个日本兵立刻倒下。
别看李友善多年不摸枪,枪法照样准。可惜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不然那三个日本兵也都得报销。
跑在后面的三个日本兵见同伴倒下了,惊慌失措,马上掉转身子,朝李友善射击。
李友善看日本兵向他奔来,正合心意,丢下长枪往屯子里跑。也是他命大,子弹在他头上“啾啾”乱飞,仍是没打着他。可是,他跑了一阵儿跑不动了,最后倒在了草地上。
三个日本兵追上来抓住李友善,把他押走了。
“爹爹——呀呀……”铁蛋听见后面枪响,还以为坏人朝他开枪,拼命往前跑,一回头,看见李友善被坏人给抓走了,大声喊着,又拼命地往回跑。
李友善听见喊声,回头见铁蛋又跑了回来,就大声喊:“铁蛋——别过来——不要管我——”
铁蛋听见了跟没听见一样,还照样跑。
张大嘴见狼人追来了,暗自高兴,心想这回狼人死定了,他来救他爹,等于是自投罗网,只要他一靠近,必死在日本人枪下。
“狼妈妈——狼妈妈——”铁蛋见坏人押着爹爹快走出草甸子了,自己一时追赶不上,一着急,便想到了狼妈妈,他感觉狼妈妈现在就藏在草甸子里,呼唤着,想让狼妈妈出来救爹爹。
张大嘴跟在日本兵后面正得意呢,听见狼人在喊“狼妈妈”,猛然一惊,马上就想到了昨晚上那只大灰狼,他怕大灰狼冷不防从身后扑上来,赶紧回头看看。
这一看不要紧,张大嘴当时惊呆了,不是看见狼了,而是追在后面的狼人竟然不见了。
铁蛋在草地里正跑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头拱在地上。他爬起来回头瞅瞅,见到一个死人躺在草丛中,吓了一跳。
铁蛋看到的,正是刚才李友善开枪打死的那个日本兵的尸体。当时,铁蛋自顾往前跑没有看见。可能是那三个日本兵看人手不够,只顾李友善了,没有把同伴的尸体带走。
大黑狗一直跟着铁蛋跑,看见铁蛋摔倒了,立刻跑了过来,“呜呜”一声,问铁蛋伤着没有?
铁蛋摸摸大黑狗的脸,摇摇头,然后爬到日本兵的尸体跟前,看见死人旁边有一杆长枪,上面还有一把长刀(刺刀,比他的飞刀长),觉得比自己以前的长枪适用,非常喜欢。铁蛋在死人身上翻找子弹的时候,发现死人穿的衣服比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多了,就脱下自己破旧的脏衣服,把日本兵的衣服和鞋从里到外都扒下来,穿在了自己身上。恰好这个日本兵的个头跟铁蛋差不多,铁蛋穿上他的衣服正合体。接着,铁蛋又好奇地把帽子戴在头上,日本士兵的帽子后面多出一块护布,正好把他长头发给遮住了。
换上这身装束,铁蛋像变了个人,看上去,跟那些矮矬子日本兵一般无二。
“汪!汪!”铁蛋刚才一时好奇,把之前的事儿全忘脑后去了,被大黑狗一提醒,这才想起爹爹让坏人抓走了。抬头一看,爹爹和那几个坏人不见了,从草地上抓起那支长枪,就向屯子的方向追去。
大黑狗熟悉张大嘴和李友善身上的气息,沿着他们走过的地方,不用费事,就领着铁蛋追赶上了。
铁蛋跟着大黑狗在屯子中间儿追上了他们,三个日本兵在后面用枪逼着李友善,张大嘴在前面带路。
路上有不少人看卖呆,他们见张大嘴又领着日本兵在屯子里抓人了,都不忿,又都不敢阻拦,就小声议论:
“呀,这不是李友善吗,他啥时候回来的?”
“你还不知道啊?昨天呗。”
“赶巧,他儿子昨晚上也家来了,还领一只狼,张金宝的手就是被那只狼咬掉的。”
“他刚回来,小鬼子干吗要抓他?”
“听说他和杨茂林是偷着跑回来的,被张大嘴给告密了。刚才过去那伙小鬼子就是去杨三叔家抓人的,还好没有抓着,一家人都事先躲起来了,不知李友善为什么没躲起来,让他们给抓着了。”
“还不是因为他儿子,那小子冷不丁回来,一点不省心,到处乱跑,他不能丢下那个野儿子不管啊!”
大家正交头接耳议论着,突然见一个日本兵从后面赶了上来,身边还有一只大黑狗。
有人看那只大黑狗是张大嘴家的狗,就嘲讽说:“什么人养什么狗,张大嘴帮日本人做坏事,他家的狗也跟着逞能。”
一个日本兵好像听见了后面有脚步声,刚转回身,追上来的那个日本兵已冲到他跟前,上去就朝他心窝捅了一刺刀。
卖呆的人都愣了,那个日本兵怎么给自己人捅了一刀?
还没等这个日本兵倒下,铁蛋拔出刺刀又向另一个日本兵后心穿进去。两个日本兵惨叫一声,晃晃悠悠倒地。
李友善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也愣了,但他马上认出了那个刺杀日本兵的日本兵是儿子铁蛋。
“快闪开!”李友善看见剩下那个日本兵朝铁蛋开枪,冲铁蛋喊一声,但来不及了,枪已经响了。
“叭!”“叭!”与那个日本兵开枪的同时,铁蛋也枪对着他扣动了扳机,两支枪几乎同时响了。
二人相隔只有半丈远,这么近的距离,别说是长枪,就是短枪也得互相命中。枪一响,李友善当时就傻了。
然而,就在枪响那一瞬间,大黑狗从铁蛋身边噌地跃起扑向那个日本兵,身上中了日本兵一枪,同时也中了铁蛋一枪,立即落地身亡。
铁蛋见大黑狗为他挡子弹死了,“呀呀”痛叫一声,拉一下枪栓准备再向那个日本兵射击,见枪里没子弹了,就丢下长枪拔出了盒子枪。
日本兵开了一枪,看打死的是一只狗,那个人还站在那儿,愣了一下,见对方又举枪对着自己,吓得转身就跑。
“叭——叭叭——”铁蛋朝那个日本兵连开几枪,可惜他的枪法不准,一枪也没打中。
铁蛋看那个日本兵跑远了,气得直“呀呀”,正要去追,被李友善拽住了。
旁边看卖呆的人见李友善跟这个日本兵认识,都感觉奇怪,有个人壮着胆儿走过来,问李友善:“这是怎么回事?”
李友善说:“他是我儿子,铁蛋。”
那个人瞅瞅铁蛋:“你儿子?你儿子怎么成日本兵了?”
李友善解释说:“刚才小鬼子抓我们,让我开枪给打死了一个,他可能是穿上那个鬼子的衣服追来了。”
众人听了,都用惊奇的眼光瞅着铁蛋,他们不相信一个跟狼在一起长大的狼人,会有这么聪明,能装扮成日本兵来杀日本兵,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你们爷俩赶快找个地方躲一躲吧,在这之前已经过去一拨小鬼子了,他们要是得到信儿,马上就会赶来。”一个中年男子提醒说。
李友善听了点点头,赶紧拽着铁蛋走。可是铁蛋不听李友善的,挣脱开他的手,跑到大黑狗跟前跪下了,摸着大黑狗的头“咿咿呀呀”痛哭流涕。
李友善知道铁蛋重感情,跟狗有缘分,见他伤心落泪,不忍心强迫他走,就不声不响地走到两个日本兵尸体旁边,捡起地上的三支长枪,解下鬼子身上的子弹带,在一旁耐心等着铁蛋。
铁蛋哭了一会儿,仿佛知道这里不安全,看李友善把他丢在地上的长枪捡起来了,瞅一眼周围的人,“呀呀”一声,抱起大黑狗跟着李友善走了。
人们看李友善爷俩走了,上前瞅了瞅日本兵的尸体,怕担嫌疑,也都悄悄离开了。正在这时候,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喊:
“救命啊——快救命啊——”
狼王后在暗处,铁蛋的一举一动,它都了如指掌。在铁蛋和大黑狗没去松树岭之前,他们在木杆跟前说的话,狼王后都听到了,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但考虑到人孩在屯子里还面临着危险,它现在还不能露面,得在暗中保护他。
“铁蛋——铁蛋——”
这会儿,狼王后趴在草丛中正合计着以后该怎么办?人孩现在的处境很不乐观,时刻都有生命危险,我是把他带回去呢?还是把他留下来呢?忽然听见喊声,抬头一看是人孩的父亲在草甸子里边走边喊。
“叭——叭叭——”这时从屯子方向传来一阵枪声,狼王后听到枪声一惊,赶紧站起来向屯子那边张望,只见人孩和大黑狗在草甸子里跑,后面有几个人端着枪追赶。狼王后见人孩有危险,“呜呜”一声,猫着腰跑了过去。
距离那几个坏人还有两丈远了,狼王后已开始全身运力准备攻击了,突然见人孩的父亲一边喊一边跑了过来,并朝坏人开了一枪。接着又见他往屯子方向跑,把那几个坏人吸引了过去。
狼王后正要去救他,“叭叭叭”一通枪响,把它给惊住了。等它镇定下来,人孩的父亲已经被坏人抓住了,给押走了。
“狼妈妈——狼妈妈——”狼王后看见坏人把人孩的父亲抓走了,正着急呢,听见人孩大声喊自己,以为人孩已经发现它了,让它去救他的父亲,便什么也不顾了,噌噌向押着李友善的那三个日本兵追去。
日本兵押着李友善刚进了屯子,狼王后就从后面追上来了。它心里很明白,要是坏人把人孩的父亲押到地方,再想救就难了,必须在半路上把人救下来。可是,有好几次出击的机会,它都一犹豫就错过了。因为它觉得自己没有把握,人孩的父亲身边有三个坏人,每个坏人手里都端着枪,自己冲出去不可能一下咬死三个人,咬死一个,另外两个肯定向自己开枪,那样不但救不了人孩的父亲,反倒把自己的老命搭上了。自己死了不要紧,人孩的父亲要是没救成,抓走了几年不回来,那人孩将来怎么办?
后来,铁蛋追上来接连刺杀两个日本兵,大黑狗为救铁蛋中枪身亡,狼王后藏在路旁的草棵子里都看见了。当时,狼王后见那个日本兵举枪向铁蛋射击,心都快跳出来了,但它在铁蛋身后这边,离得较远,想出去解救已来不及了。
大黑狗死了,狼王后心里很悲伤,想不到大黑狗与人孩相处才一天,就对主人这么忠诚!看见主人有危险,能舍命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