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学狼叫
那天夜里,狼王后带领狼群杀光了张大嘴家的牲畜,一撤回来就决定尽快离开这里,以防不测。
本来,狼王后打算夜里去铁蛋家看一眼,第二天再去寻觅一个理想的住处。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狼王后回到山洞没有待下,连夜就去寻摸地方了。
松树岭周围山林茂密,沟壑纵横,洞穴颇多,狼王后要为狼群寻找一个新的住所并不难,只要离开松树岭,随便找一个地方就行了。然而,这样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却让狼王后大伤脑筋。主要还是为了人孩。狼王后想找个地方离野狼谷近一点,野狼谷的名头响亮,有野狼谷的狼群罩着,一旦屯子里的仇人找来了,野狼谷的狼群会不计前嫌地来增援,人孩能安全一些。但考虑到狼和人类的积怨极深,离野狼谷近了,又怕那里的狼群发现自己的狼群里有人孩,大动干戈。自己的狼群力量薄弱,算上大青狗才十头狼,不可能抵挡住野狼谷多个狼群,很难保住人孩的性命。究竟是离野狼谷近好,还是远好?狼王后一时拿不定主意,整整跑了大半个晚上,天亮时来到了白云沟后,发现这里山高林密,离野狼谷不远也不近,而且食物资源丰富,最后才决定下来在这里定居。
白云沟在野狼谷的北面,中间隔了两道岭,这里虽然没有野狼谷的面积大,但环境优美,有茂密的树林,有隐蔽的山洞,有清澈的小溪,适合多种动物的生存和繁衍。狼王后在白云沟转了一圈,最终选择了一个叫朝阳洞的山洞。
朝阳洞洞口朝阳,周围有树遮掩,比松树岭那个洞穴还隐蔽,而且洞里边相当宽敞,容纳个二三十只狼不成问题。
住处找好了,狼王后回到了松树岭就开始考虑下一步,怎样能安全地把人孩带到白云沟那里。
铁蛋现在已经本能地会站立了,会蹒跚地走路了。但站立不稳,走几步就跌倒了。他跌了几次跤以后,觉得立着行走不稳当,就学狼和狗走路的样子,两手着地,支起胳膊,撅着屁股,四肢支撑着身体向前爬行。爬了一会儿,感觉不大得劲儿,再站立起来,继续用两条腿交替向前迈步。
松树岭到白云沟有十多里路,铁蛋虽然会走了,但要走到那里得猴年马月?狼王后不想耽误时间,张开大嘴叼住铁蛋的后背,叼起来就走。
就在张大嘴他们带着狗来搜山的头一天,狼王后带着铁蛋、大青狗和狼群离开了松树岭。
按理说,狼群夜里出行比白天会更安全些,但为人孩着想,狼王后选择了白天。因为通往白云沟没有路,要在树林和草地里行走,人孩被叼着的时候脸朝下,身体接近地面,狼王后怕灌木、草棵子刮伤他的脸和肚子。还有就是,人孩白天能看见东西,杂草或小树的叶子扑来了,他能自我保护地闭上眼睛,用两只小手捂住脸,以免受伤。
一路上,狼王后、小花脸和大青狗轮换着叼铁蛋,它们专挑平坦的地方走,尽量避开荆棘和草棵子,这个叼累了,那个就接着叼。
朝阳洞里有一块天然的平面石,足有半张双人床那么大,离洞口不远,能照射到阳光,很适合铁蛋在上面吃睡。这正是狼王后选择朝阳洞的主要原因。
但也有不理想的一点,朝阳洞里以前住过狐狸,残留着一股浓浓的臊气味。
进了山洞,狼王后把铁蛋放到平面石上,让大青狗照顾人孩和小狼,自己带着小花脸出去了。
铁蛋有点累熊了,趴在石台上不动弹。虽然没用他在地上走,但被叼着比走还累,他得一直挺着脖子,防止脸着地,坚持这么长时间谁也受不了。
大青狗趴在铁蛋身旁“哈哧哈哧”喘了一会儿,见小主人两肋有一道道黑紫的牙印,还有几处被牙齿扎伤的痕迹,露出殷红的小洞眼,心疼,就站起来用舌头去舔。大青狗心里清楚,那几个带有血迹的小洞,是自己的四颗虎牙给留下的。因为一到它叼着小主人的时候,他叫的最凶,哭天喊地的。
铁蛋迷迷瞪瞪的,还没感觉到两肋哪个地方疼。大青狗用舌头这么一舔,铁蛋突然感觉到疼了,“啊”一声坐了起来,低头见自己的肚子两旁青一块紫一块的,用手摸一摸,像刺儿扎的一样疼,感到委屈,就抡起小胳膊打大青狗,边打边哭。
大青狗没有躲,站在铁蛋身边,老老实实让小主人打,见小主人哭了,也跟着流眼泪。
来的路上,小狼们就看铁蛋不顺眼,它们第一次去远地方,本来可以跟着大狼尽情地跑,尽情地玩,就因为这个笨家伙,大家跑不能跑,玩不能玩,还老挨训斥,想想就来气。现在见到他打自己父亲,憋在肚子里的那股怨气一下就顶上来了,凑巧母亲狼王后不在跟前,正是出气的好机会,大家互相瞅一眼,心领神会,都慢悠悠地站起来,缓缓走几步,然后“呜”一声,同时向铁蛋扑去。
多亏大青狗发现及时,用自己身体挡了一下,不然铁蛋身上又得多几处伤。即便这样,还是被一只小狼从旁侧扑过来在铁蛋的屁股上咬了一口,当时就出血了。
还没等铁蛋出声,大青狗张着大嘴已经将那些小狼追得满洞乱跑,跑得快的就躲过去了,跑得慢的就挨上一口,疼得嗷嗷直叫唤。
恰好这时候,狼王后叼着一只野兔,小花脸叼着一只狍子,一前一后回到洞里来了。别看小花脸叼铁蛋有点吃力,叼个狍子却一点不费劲儿。
“啊——啊——”也恰好这时候铁蛋咧开大嘴正叫唤。狼王后听见铁蛋叫唤,就顾不上那些被咬得嗷嗷乱叫的小狼了,叼着野兔跃上平面石,见铁蛋的屁股在流血,赶紧丢开野兔去舔铁蛋屁股上的伤口,顺便又舔了舔他两肋上的伤。狼王后对人孩两肋上的伤好像不怎么在乎,很淡定,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理所当然。但看到人孩的屁股被咬出血了,狼王后却于心不忍,大为恼火。见大青狗在追咬小狼,狼王后就知道是崽子们干的,但它不怨恨崽子,而是生大青狗的气,一个大活狗,连自己的小主人都保护不了。
小花脸把狍子放到地上,见小狼们被大青狗撵得东逃西窜,狼王后也不管,它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冲上前截住大青狗,为小狼们解围。
大青狗正在气头上,见小花脸横加阻拦,并龇牙咧嘴横眉瞪眼的,更加来气,也不管打过打不管,上去就咬。
在这个家庭里,大青狗虽然是狼王后的丈夫,小狼们的父亲,但小花脸的身份和地位却比它高。小花脸以为自己出头,大青狗会借台阶下,没想到它连自己也咬,怒不可遏,向旁一闪避开大青狗的牙刀,马上转过身回击。
这边小花脸和大青狗正打着,那边小狼们像一窝蜂儿,呼地扑向了地上的狍子,你扯我拽的,不大会儿工夫,就将狍子给五马分尸了。
就在小狼们把狍子开肠破肚的时候,突然飞来一道灰影,闪电般的将狍子胸腔里的心和肝取走了。
“呜噢——噢——”
“呜噢——噢——”
“呜噢——噢——”
“呜噢——噢——”
夜里,白云沟的南山坡上传来了几声狼嗥。紧接着,白云沟的北山坡上也传来了几声狼嗥,南北呼应,声势浩荡。
这是狼王后小花脸它们在向外界宣示地盘,声明白云沟是本狼群的势力范围。
“咿呀——呀——”听见狼嗥,铁蛋在洞里就跟着叫喊,也像狼叫那样拖音。
大青狗专心致志地守着洞口,狼王后把保护铁蛋的任务交给它,一点不敢含糊。无论铁蛋在怎样叫喊,它看都没看,连问也没问。因为它知道小主人是在学狼叫,不是冲它叫喊。
铁蛋看大青狗不搭理他,一赌气,就提高了嗓门,不觉间竟然发出了一个怪声音:“噢——噢噢——”乍一听,有点像小狼的叫声,但又不完全像,倒像是老公鸡在打鸣。
“噢——噢噢——”铁蛋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感觉很好听,就又接着喊。
尽管铁蛋学狼叫学的不十分像,但说明他已经有模仿能力了。如果他不离开人群,现在还在父母身边,一定能学会说话了。
“嗨儿!嗨儿!”大青狗一直盼着自己的小主人早点会说人话,因为它对人的语言很熟悉,也能听懂。从小它和主人在一起,明白主人说话的意思,每次听到主人召唤:“小青,小青,来!”它就摇头晃尾巴地颠颠跑到主人跟前,接受主人的抚摸或赏吃的;如果自己做坏事了,被主人呵斥:“再不听话就打你,去!”它就低着头夹着尾巴灰溜溜走开。如今,大青狗多么希望小主人能像以前大主人那样召唤它,没想到他不会说人话,反倒学会狼叫了,让它感到很失望,就回头瞅瞅铁蛋,瓮声瓮气地叫了两声。
“噢——噢……”铁蛋叫得正来劲儿,忽然被大青狗的那种似狼非狼似狗非狗的叫声给打断了。
铁蛋成天和狼和狗在一起,虽然不会说话,却能听懂狼和狗的语言,无论它们大声嚎叫还是小声呜呜,他都能从它们的语调里领悟出对方所表达的意思。小小的人儿,听出来了大青狗“嗨儿”那两声不是在夸奖他,而是在嘲笑他,心里不是滋味,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在这个特殊的家庭里,最关心铁蛋的应该是大青狗,它对小主人忠心耿耿,几无二心。但大青狗就像个粗心的男人,在小主人跟前没耐心烦儿,不像狼王后那样温柔细致。这会儿,如果换是狼王后,看铁蛋这么哭一定会跑过来,围着他身边转悠一圈,轻轻的“呜呜”两声,安慰安慰,然后会用舌头舔他的手和脚,舔他脸上的泪水,还会用长嘴巴亲亲他的脸,摩挲摩挲他的头发。这样,铁蛋就能止住哭,抽搭一会儿就好了。可大青狗不会,它只知道对小主人忠诚,却不知道怎么样能让小主人快乐。
铁蛋哭了半天,看大青狗还在洞口那儿傻站着,也不说过来哄哄自己,心里更难过了,就一边哭一边喊。
伴随着铁蛋哭喊声,洞外面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随之而来:“啾啾——啾啾——” “呱呱——呱呱——”“啊——啊——”“哇——哇——”,虫儿鸣,青蛙叫,乌鸦啼,狐狸嚎,还有狍子嘶哑的怪叫声。真想象不到,狼示威般的嗥叫没有惊动它们,而铁蛋的哭喊声竟然对它们有如此的感召力。
这些小精灵们的欢叫声与铁蛋的哭喊声融汇在一起,如同器乐小合奏,混杂着不同的音调和旋律,在山谷里回荡着……
15.是祸躲不过
铁蛋,纯是个倒霉蛋。
就因为他的哭喊,把野狼谷的狼群给招来了。结果,狼王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提到野狼谷的狼群,还得接着上次黑瞎沟的狼群进犯野狼谷发生的那场战争说起。在那场战争中,野狼谷的狼群数量多占有绝对优势,可惜狼王不幸战死,群龙无首,出现了混乱局面;黑瞎沟的狼群数量虽少但士气旺盛,如果不是受到枪声的影响,很可能就一举拿下野狼谷了。即使这样,它们还是如愿以偿地占领了野狼谷的一部分地盘,有了落脚的地方。这时候,野狼谷狼群狼的数量比黑瞎沟还多出一倍,它们完全有能力收复失地,把黑瞎沟的狼群从自己的地盘上赶出去,维护领地的完整。可是,野狼谷各狼群的头狼见狼王不在了,都想保存自己的实力,为夺取狼王的位置做准备,哪还有心思联合起来与黑瞎沟的狼群作战?在这种情况下,各头狼达成了默契,暂时允许黑瞎沟的狼群存在,与它们和平相处,等新狼王选出来了,再集中所有力量将它们驱逐出境。于是,野狼谷的狼群采取了退让,以双方交战的那片空草地为界,把黑瞎沟狼群的占领区划了出去。从此,野狼谷一分为二,居住着本地的和外来的两大狼群。
这种情形,与当时的日本侵略者霸占中国东北三省极为相似。野狼谷的那些狼就像那些抱有幻想的中国人一样,以为黑瞎沟的狼群已经占领了它们的一半地盘,就不会再侵略扩张了。因此,野狼谷的那些头狼不是想着怎样联合起来对付黑瞎沟的狼群,反而在搞内斗,为争夺王位互相残杀,反目成仇。最后,虽然三眼狼打败了众头狼,夺取了王位,但也是筋疲力尽,遍体鳞伤。
野狼谷的狼群这边内斗,黑瞎沟的狼群那边正在加紧调兵,如同当时的日寇趁中国内战的时候,暗中向华北调动军队,为发动全面战争做好准备。黑瞎沟的狼群和小日本一样狡猾,就想在野狼谷的狼群内乱的时候发动进攻,占领整个野狼谷。尤其是那个掉了半个耳朵的狼王,更是野心勃勃,它不仅要占领整个野狼谷,还要统治野狼谷所有的狼群,成为野狼谷的新狼王。那样,它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得到那个年轻美丽的狼王后。
半耳狼王诡计多端,一直按兵不动,等到野狼谷的头狼一个个打得头破血流多败俱伤的时候,突然向野狼谷的狼群全面进攻。
野狼谷的那些头狼包括新狼王三眼狼全都身负重伤,已无力再战,所辖的狼群虽然数量多,但失去了指挥,已乱作一团。黑瞎沟的狼群一阵猛攻猛打,很快就把野狼谷一多半的狼群给打散了,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