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策说:“现在我们不要管今后是谁来承担抢兵工厂的责任,我们只要考虑如何多拿到枪炮弹药,如何把张玉琳抓住不放,牵着魔鬼走,引导他和他的队伍同人民站在一边!这是我们目前最为当紧的主要任务!”
接着陈策进行具体部署:肖守资和谢斐然回龙头庵组织人员按时来兵工厂拿枪;刘本禄去溆浦龙潭与姜定耀、谌炽联系,并通过他们取得与谌鸿章的联系;肖守谅去怀化新路河与罗健西联系。布置完这些任务后,陈策说:“我当然不能去石玉湘手下任那个副师长。从现在起,我要着重做张玉琳的策反工作;肖守训着重策反石玉湘;米庆舜仍潜伏在石玉湘部下待命;米庆轩负责组织力量打入张玉琳内部任职。我们在做好这些工作的同时,要尽早与省工委取得联系,听候指示。”
刚开完会,张承栋进门来找陈策。陈策喜出望外,“承栋,很久都没有联系了,你今天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张承栋说:“前来向您老报告,听说有人要抢兵工厂了,我今天以保和乡乡长的身份,带着人马来了。只要兵工厂一打开,我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拿足了枪再说!”
陈策说:“你带了多少人?”
张承栋说:“八百多。”
陈策笑着说:“好!真是得心应手!”
张承栋说:“您老在自卫团任专职副团长时重用我,我一直铭记在心。您被李司令抓去监狱后,我们也都解散回乡了,但我一直在关注您的行动啊!”
陈策说:“这几年我一直都以做生意为名,居无定所。好啊,如果他们打开兵工厂,你就多拿些枪炮。”
张承栋说:“有了枪,我们又怎么办?我还是要做您的部下。”
陈策说:“根据目前局势,你还是暂时加入张玉琳部下。至于何时需你做出行动,我们伺机而动。”
兵工厂的警卫大队一直都处于临战状态。三月四日下午,通往兵工厂的马路坪村突然来了不少陌生人,都操茶田垅口音,他们脚穿草鞋、手提布袋,源源不断地赶到兵工厂附近。他们白天不进民房,不惊扰百姓,还对当地人说,是受命来保卫兵工厂的。
村民刘铨半夜被人吵醒,那些操茶田垅口音的人在鸡笼里捉鸡,在腊炕上取腊肉,在米桶里舀米,在缸里取糯米糍粑,然后,在厨房里烧火煮饭,旁若无人,肆意拿取。这时候,刘铨起来说:“你们说是来保卫兵工厂的人,怎么问都不问我一声,拿东西就像拿你们自己家里的?”
那些人听不惯这种口气,马上将他捆了吊在屋梁上说:“我们刚刚有两箱子弹在你家里丢失了,你得赔我们五百块大洋!”
刘铨反抗说:“你们这是无中生有!这是敲诈勒索!”
吊他的人说:“你知道我们是哪里人吗?我们是茶田垅张玉琳的兄弟!你拿不出大洋就别想两脚落地!”
他哪来那么多大洋呢?只得忍受吊在屋梁上看着这些强盗吃自家的鸡、吃自家的腊肉、吃自家的糯米糍粑。幸好,他把自己的女人和十六岁的女儿都送到外地去了,不然,那就更惨了!
他吊在屋梁上看着天亮。
门外又有很多骑马背枪的人从村中走过,还跟村民说:“大家都不要怕,我们都是自己人!”
一些士兵肯定是非常地饿了,看到路边有村民在吃早饭就夺门而入,抢了村民的饭碗又赶回队伍里边吃边走。
不多久,兵工厂那边响了枪,一阵紧似一阵!
趁夜躲在村里的众多陌生人,听到枪响全都拼命地朝兵工厂那边奔去。刘铨这才被家里人从屋梁上放下来。他走到门外一看,兵工厂周围已聚集了数以万计的兵丁和民壮,有提着布袋的,有背着背篓的,有担着箩筐、筲箕的。此时他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赶来抢夺枪炮的。
厂外已呼号震天,要进厂抢枪,但是,厂里警卫大队却在誓死捍卫,虽然内外火力交战越来越激烈,但兵工厂的大门还紧闭着,外面的人仍不得进厂。
抢枪的兵丁和民壮打开武器库,鬼抢年饭一般地争先恐后。
石玉湘想不明白,是张玉琳定下的开库放枪方案,怎么厂里内部没有响应呢?如要强攻,双方必有较大伤亡,而驻守在厂内的都是自己人。
石玉湘马上打电话给驻在厂内的易国英连长,但易连长不买账,要他打电话找张玉琳。未知内情的石玉湘马上将情况反馈给了张玉琳说:“守厂的易连长是不是反水了?”
张玉琳说:“这个你别怪易连长,是我一再交代过他,没有我亲自下达的命令,他们只有死守!不许任何人打进厂内!”
石玉湘不再说话,但也没有放下电话。他想,既然你要自己下令,为何在会上又说以我下令为准呢?
张玉琳知道石玉湘有了想法,就解释说:“这并非我对老兄不信任,而是怕外地武装突袭兵工厂时迫使你下令开门,而辰溪方面又没有做好准备。”张玉琳又在电话里问:“到了多少人了?”
石玉湘说:“已经人山人海,无法清点。据悉,麻阳、泸溪、怀化、溆浦、黔阳、芷江、沅陵、新晃、永顺、古丈等县都有人闻讯在路上来了。不过现在到的都是辰溪人。如再拖延,局面难料!”
张玉琳说:“那现在就是打开武器库的最佳时候了?”
石玉湘说:“如再拖下去,外地人一到,必将乱套!”
张玉琳说:“既如此,我亲自给易国英打电话。”
张玉琳马上打电话给易国英连长,但接电话的不是易连长,而是护厂警卫大队曹大队长。张玉琳说:“曹大队长,目前情况紧急,你们警卫大队已是寡不敌众,我们要多派些力量进厂协助警卫大队护厂!”
曹大队长说:“现在绝对不能开门!一旦开门,就关不住了!”
张玉琳说:“那行!你找易连长来接电话,我跟他说几句话,要他好好配合你们!”
于是,曹大队长将易连长叫来接电话。易连长接过张玉琳电话,朝自己身边的几个大汉一努嘴,将曹大队长扭住押下,然后,下掉警卫大队所有人员的枪,下令敞开大门。于是,呼喊着的人群如惊涛骇浪涌入厂内,厂内惊叫声四起,铁锤砸门声震天撼地,车间、库房、生活区立刻大乱。
抢枪的兵丁和民壮打开武器库,鬼抢年饭一般地争先恐后,背的背,扛的扛,担的担,抬的抬,搂的搂,拖的拖,抱的抱。大量武器涌出厂外,一时间,厂门口的田间地头、树下路旁,到处都是一堆堆的枪、一座座的炮、一堆堆的子弹箱……
与此同时,兵工厂附近的白岩祠弹药库和七里台枪库也相继被打开,枪炮弹药全被一抢而光。
张承栋所带人马来得最早,他们从泥湾过辰河直扑兵工厂武器库,但被张玉琳部下阻住。张承栋一马上前,一见是蒲和生带人在拦阻,就又急又火地大声喝道:“我奉张玉琳命令带人前来仓库分枪,谁要拦阻,一切后果自负!”蒲和生一见是张承栋的人,又听说话很硬,知道这两天石玉湘受张玉琳委托,给各乡都下了带人来分枪的命令,不敢硬顶,向后退让一步,张承栋的队伍一下冲入了武器库。
一九三八年日军进犯武汉,汉阳兵工厂被逼将所属制枪厂、制炮厂和弹药厂紧急搬迁到了这里后,仍是抗战时期中国内地规模最大的武器生产厂,年产枪炮达万余。造好的枪炮弹药就由这里源源不断地运送到抗日前线,这里储存着大量的枪支弹药,所以,此次抢枪者,全都满载而归,欢呼雀跃。各路人马为庆贺胜利,万枪齐鸣,厂区内外喊声震天,山河发抖,鸡犬不宁!
熊首山、大酉山惊呆了!
辰河、沅水河惊呆了!
丹山寺、大酉观惊呆了!
辰溪县城惊呆了!
辰溪人民惊呆了!
整个大湘西惊呆了!
国民党军政高层官员也惊呆了!
…………
他们全都不明白,此后遍地枪炮的大湘西将会是何种结局!
也有来迟一步、没有抢到枪炮弹药的人。这些人就到修理库里把待修的坏枪也一捆捆地拖出厂来。后来,连烂枪也没有抢到的人,就到职工家里骚扰,见了妇女,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脑壳一偏就看有没有耳环、戒指和手镯,如果有,就一把扯走。最后到的人,连猪肉、鸭子、衣服都要,厂里人愤怒至极。有一天,又有几个外地人到库房里乱翻,抢不到枪炮就找厂里人泄愤,厂里人一怒而起,将其打死,扔进了辰河喂鱼。
不论白天黑夜,辰溪城乡总是枪炮声不断,玩枪玩炮就如过年过节孩童玩鞭炮。
张玉琳共抢得枪炮数万,子弹数百万。好枪好炮全在他的嫡系部属手里。一夜之间,张玉琳的队伍成为大湘西拥有武器最多、最好,势力最强的队伍,可谓声威大振。他想,为父母兄长报仇时机已到,便如愿在县交通银行宣布“国防军第一军”成立,进行了师、团一级任命,还迅速下令尽快进行扩编。
于是,每天从早至晚,门外不断来人报告:
泸溪县徐汉章派人来了!张玉琳批示:分给他们轻机枪66挺,重机枪3挺,迫击炮5门,手枪54支,步枪2800支,子弹90箱!
古丈县张平派人来了!张玉琳批示:分给他们轻机枪10挺,迫击炮3门,步枪500支!
麻阳龙飞天派人来了!张玉琳批示:分给轻机枪50挺,迫击炮4门,步枪1500支,手榴弹3箱,子弹80箱!
芷江杨永清派人来了!……
新晃姚大榜派人来了!……
永顺汪援华派人来了!……
怀化也派人来了!……
张玉琳利用抢得的大量枪炮,对大湘西各路武装遍施恩惠,以仿效陈渠珍要在大湘西称王、做大湘西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