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力这才笑了,心想,什么叫欲盖弥彰?这就是你和小裴收拾来收拾去的结果!真真是欲盖弥彰!他说,噢,是这样,我们老林不是把老婆打了吗?她原来不是住我这儿吗?明白了吧,是我让她在你家住了一天……
……噢,那就算了。华云云说。
什么叫那就算了呀!你还能怎么样?王大力笑说。
不怎么样。是女的睡过就算了,如果是男的睡过……我就只好洗床单了!多脏啊!
什么!!王大力大叫,说我呐!
只听那边华云云发出大笑的声音。她又问,真的,真的,你现在在哪儿?
王大力看了看苏苏,立刻说,在大街上,再见吧,我开着车哪。
苏苏疑惑地看着他。问,谁?华云云?
王大力说,哟,我算服了You,真的是她。可是我今天谁也不想见……
苏苏问,那现在我呢?
王大力说,当然你例外。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林光明见王大力一对黑眼窝,就问他,你怎么了?病了吗?你可千万别病,咱们还得去北极哪!
王大力说,没事,就是没睡好。
林光明笑说,又是和你的哪一个女朋友干了个通宵吧?够有劲的啊。真是年轻啊!
王大力说,恰恰!——让你说反了,就是因为没有女人呐……
林光明说,没有女人就对了。省多少心哪!
王大力这才想起什么来,大叫一声,说,哎——对了,我知道于小羽在哪儿了!
林光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三步两步走到王大力办公桌前面。王大力说,我听我们一个女同学说,前几天,她在她的一个战友家。不过,看来她也住不长,因为她还想上我们同学家住住哪。后来就不知道住哪去了,再也没电话来。
战友?林光明听了,仔细想着,嘟囔道,战友?战友?……我知道了!他吼了一嗓子,冲进了自己的小屋,喀哒一声关上了门。
一定是那个邱英英!
北极熊是北极地区最大的食肉动物,它们的身长一般可以达到3米,体重可达800公斤,一次要吃40公斤的东西,它们的食物主要是海象,海豹和驯鹿.北极熊在陆地上奔跑的速度很快,时速可达40公里.北极熊还是游泳健将,在北冰洋冰冷刺骨的海水里,它们可以自由自在连续畅游四,五十公里。
这些天来,林光明对自己非要找到于小羽的决心也有些莫名其妙。你既然知道结局终归是什么了,为什么还非要死气白赖地找人家?就为了看看她的惨样?还是为了继续折磨她?抑或就是为了把分手的全过程都经历一下?细想自己,似乎还是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人,还是想把人家控制在自己股掌之中,还是想把她纠正过来,还是想和她一起过。你用一生爱一个女人,你的青春和青春的躁动,你的梦想和为梦想付出的努力,你的家庭和与家庭相连的一切一切,都将要付之东流了,你肯定是不舍大于愤怒。
两年来,于小羽自从听说小邱嫁给了洋人以后,心就莫名其妙地浮躁起来。小邱刚回国的时候,曾经请林光明和于小羽夫妇去吃饭,被林光明拒绝了。因为以前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再见邱英英的了。二十年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可是于小羽还是三天两头往她那儿跑,没事人似的,吃人家的东西,试人家的衣服,回来以后嘴里就全是小邱小邱的。终于有一天让林光明听烦了,把她大骂了一顿。从此于小羽照样往小邱那儿跑,但回家就再也不说什么了。林光明这才渐渐发现事情有些不妙。
如今,还是轮到你不得不去找人家邱英英了。
九、
下班之前,等单位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王大力才终于下决心拿起电话。他整整一天都在下这个决心,给不给小裴打电话?打通以后说什么,怎么说?可是一直也没拿定主意。看看时间也没多少了,再不打电话的话,小裴那边又该下班了。他立刻动手拨了号过去。
喂?科考协会。小裴的声音镇静、中性,听不出她是不是在盼着你。
王大力说,小裴?是你吗?
是。小裴回答一声,没了下文。
王大力已没有心思让她猜自己是谁。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是王大力。
小裴说,我知道。有事吗?
王大力说,我能有什么事?就想问你,你怎么样?……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需要。小裴毫无感情色彩的回答,让你无法把谈话进行下去。
王大力说,那天我去晚了,没想到……你要是早告诉我去火车站接人,我就早去了。
是吗?那边淡淡地说。
王大力只好直接问出来,小崔还在吗?他什么时候走?
小裴反问他,怎么,你有事找他吗?
没有,没有。那……
王大力放下电话,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你干什么呢?为什么非要去问她小崔的事情?听着小裴那无情的声音,他感到一阵阵的寒冷。你得罪她什么了?她怎么能突然就变得如此决绝凶残、翻脸不认人哪?怎么突然就让你不认识了呢?如果自己是个女人,她是个男人的话,也许你会想,他玩够了,想甩你了等等,可是眼下你是个男人呐。难道女人中间也有玩男人于股掌之上、说甩你就甩你的人?在他的心里,小裴似乎不是这样的爱情杀手啊。再说,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她先打电话让你去的,你只不过是去晚了一会儿;而且即使在见了她男朋友小崔之后,两人也是好好地道了别的。如果没有什么突发事件的话,她不该变得这么快呀。
那么,可以解释这种态度的还可能有三,一个可能是她和小崔重修旧好,对以往与王大力的关系无比悔恨了;二是她在小崔和他王大力之间面临抉择,使她无比烦恼;三是她希望他王大力有个明确的表态,而他没有,所以她怨恨他。
表态?对,你应该表态了,你的含糊和反复试探早应该有个结果了。你没有一个态度,让她怎么选择?你不应该把何去何从的压力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王大力又把电话打过去。响了半天之后,有人接了,是个男人,有浓重的口音。喂?找谁?
王大力问道,你是谁?
那人说,我是来办事的……
王大力急了,说,让小裴接电话!
那人哼哼唧唧对旁边说了几句,又回来说,小裴不在。
王大力一时有些懵,心想,她是不是真的不愿意见我了。但是他又不死心,就说,她要是不在,你找谁来办事?这不是她的办公室吗?
那人忙说,不是我的事,不是我的事……
王大力大喊道,你给我说清楚!
那人吓得放下电话,另一个人接起来,是个说普通话的。他说,小裴真的不在,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留个话给她,我负责转达。
王大力说,好,私房话你也负责转达吗?
那人说,私房话?什么私房话?
王大力说,就告诉她,我爱你!……听着,不是你,是她!
那人显然慌了,忙问,你是谁?你是谁?
王大力说,她自己知道!
全都说出来,就等于把自己的脖子送上了铡刀,只等着那铡刀什么时候铡下来。咔嚓一声,头断血流,或者咔嚓一声,收刀进鞘。
等死之前什么都干不了,王大力就进机房整理于小羽那部美容片的素材。在此之前,技术员已经把片头、片尾做了出来,各个种族大美人的面部特写相互交错快速闪过,配的音乐是美国黑人歌手“痞子”阿姆(EMINEM)的R&P。王大力嫌闹得慌,让换。技术员是个染着绿毛的特前卫的年轻人,让换就换,无可无不可,但是换什么呢?王大力也没了主意,说,总不能换中国民歌吧?
技术员说,那有什么不行?
王大力就说,那就试试,你来挑。
这时,手机响了。王大力心头一阵乱跳。铡刀,或者是刀鞘。……是林思羽的电话。林光明的儿子。王叔叔,我爸爸呢?
王大力说,你爸爸?找你爸爸什么事?
林思羽说,我的钥匙找不到了,进不去家门,给我爸爸打电话又不在服务区……
王大力这才想起,林光明是见那个于小羽的战友去了。林光明临走本想拉他一起去。王大力还跟他打趣说,怎么,见什么美人哪?拉着我避嫌呀?
林光明给了他一拳,说,避个屁嫌,就是懒得和她罗嗦……万一于小羽也去了呐?你在一边,还可以缓和一下气氛……再说你作为节目总监,也应该关心关心主持人……
王大力笑着说,得了吧,做梦吧你,于小羽躲都躲不及,还能主动现身?
林光明想了想,说,操,那我就只好自己去了。
王大力把那家饭店的地址告诉给了林思羽。林思羽的小名叫思思,但是他长大以后觉得这个小名太像女的,就坚决不让人再叫,连从小把他带大的奶奶都在内。所以现在全家上下都叫他的大名,而且是全名——林思羽。在林思羽的身上,象他爸爸的地方比象妈妈要多些,比如话不多,比如神情比较阴沉,比如主意比较大。有时连王大力跟他说话时都带着小心,不能象对一个孩子,而要象对一个成年同事一样,尽量地尊重。
对那些居住在北极地区的人们,特别是那些深入野外进行考察的科学工作者来说,有些昆虫令人望而生畏,是相当可怕的。例如北极蚊子,常常聚成大群,像一片流动的乌云,哄然而至,轮番叮咬,若无严密保护,往往能置人于死地。还有一种黑蝇,有着极灵敏的嗅觉,老远就能闻到人的气味,成群结队地飞来,嗡嗡叫着,亡命徒似地缠住目标。即使你穿着再厚的衣服也无济于事,因为它那钢针一般的嘴连脚上的老皮也能叮透,然后深深地扎进肉里,吸食血液,向时还吐出一种毒汁,使你身上起一个大泡,疼痛肿胀,甚至溃烂,那情景是相当可怕的。
林光明提前几分钟到达这个饭店。大堂咖啡厅里只有三两男士,邱英英显然还没到。不知于小羽会不会一起来。
邱英英回国好几年了,三番五次要见他,林光明都不肯见。当然不是她有什么不好,而是林光明觉得有愧于她。
那时,林光明刚从“里边”出来,去小县城找于小羽,得知她已经复员,又已经结婚,并且在当地县政府的电话总机班找到了工作。他就给县政府的总机打电话找她,她借口值班时间不接私人电话,可是她不值班的时候你就找不到她。林光明就不停地给她去电话。一直打了三天,不论白天黑夜的。后来于小羽怕他纠缠,就把仍在军医院的护士小邱介绍给了他。那时小邱显得象个小孩,虽然长相不错,可是实在没有什么女人味。当时,林光明对小邱毫无兴趣,但是为了刺激于小羽,他就猛约小邱,又是见面,又是写信。终于,还是小邱突然失踪“私奔”去见他的举动惊动了于小羽,使得于小羽又妒又急,就此对他感情复燃,才又回过头来千方百计地拉住他;最终离婚,与他结婚。这个虽然复杂却并不漫长的过程,对小邱的伤害,不是常人能够宽恕的。随后,于小羽调走,邱英英转业,两自分飞。
服务生端上他点的菊花茶,还留了一碟花生米。林光明举目四顾,还是没见邱英英人影。他就想,假如是被她涮了,也活该,认了。
只是一个人待在这里,他感到压抑。他永远不能象那些似乎天生就应该待在这里的年轻人们那样自在。
还记得八十年代中期,一项谈判的双方把地点从一家招待所改在了某家合资饭店,林光明才得以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地方。那时的心情,真的是难以言表。那里富丽堂皇竭尽奢侈的装璜,有意挥霍近于堕落的倾向震动了他。走在珠帘玉砌的梯廊亭榭,他仿佛酸楚地体尝到父辈们打土豪分田地衣衫褴褛地闯进地主家镶珠嵌玉的内室时那种强烈的既惊羡又忌恨的心情。对于在郊区的一座休干所里离休养老的父母亲来说,这是他们从当初打江山直到如今也不曾见过的豪华生活,是他们晚年那囫囵不整的梦中永远也不会出现的良辰美景。
当然,直到这些大饭店竣工之日,又有几个中国人能够想到,同样人生一世,人家的普通人竟然也能不用凭借势力,不用攀附强权,不用走后门,不用狐假虎威,只要你往里走,就会有人平白无故地为你开门,对你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