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玲鸽对我说,这起病例充分体现了“小康村诊所”的指导思想:小病不出村,大病不耽误。野北村地处山区,远离城镇,交通不便,小病不出村容易,头疼脑热的,吃点药,打打针,就对付过去了,而大病不耽误就不容易了。第一,要有设备,如果不能对病情做出准确的判断,很难做到不耽误。第二,在做出判断之后,要采取有效措施控制住病情的发展,为病人送进大医院接受治疗起一个中间衔接作用,而这个衔接作用,就看医生的素质了。我虽然不懂医道,但能悟出刘玲鸽话中的道理。同时,我又想起了老家的赤脚医生,我们村那几个突发性脑出血的病例,如果能像刘玲鸽这样采取有效措施,病人就不至于死了。
第二起病例更显示了刘玲鸽扎实的基本功。有一天,她正在门诊上给人看病,突然一个中年妇女进来喊:“不好了,玲鸽,我家闺女上吊了!”她背起药箱就往出事地点奔。刘玲鸽跟我说,她当时有些慌张,她没见过上吊的人,一是怕见上吊人的面孔,二是怕一时拿不出得力的抢救措施,但到了现场,这些她都顾不上了。这是一个不满18岁的女孩,仅因为跟母亲拌了两句嘴,就寻了短见。等刘玲鸽赶到的时候,女孩已被解了下来,绳子勒痕有一指多深,面目特别狰狞,呼吸早就没有了,脉搏也摸不到。过去,村里也发生过上吊的事,但没有救过来的。女孩的母亲“扑通”一声给刘玲鸽跪下了:“玲鸽,我求求你了,你一定把孩子救过来,她才18岁呀!”
刘玲鸽颐不上去理女孩的母亲,她镇定了一下,来不及多想,先把女孩放平,给她做人工呼吸,抢救了半个多小时,女孩竟有了微弱的自主呼吸。她一阵兴奋不已,马上对女孩的母亲说:“快,快给矿山医院打电话,让他们派救护车来接!”她知道女孩大脑严重缺氧,要想保住孩子的性命,必须马上进入高压氧舱,而她的诊所是没有这种设备的。没多长时间,矿山的救护车来了,由于措施得当,抢救及时,女孩不到一个月就恢复了健康。
女孩的母亲带着孩子来到诊所,娘俩流着泪,不住地千恩万谢,刘玲鸽说:“别谢我了,谢你闺女命大吧,闺女这么大了,别动不动就挖苦打骂,这真要救不过来,你还不得后悔一辈子?”她接着又对女孩说:“你这么大闺女了,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生命,你亲妈说你两句就寻死觅活的,自己要外出打工受了委屈怎么办?”刘玲鸽说得娘俩泪如泉涌,并不住地向刘玲鸽表态。
娘俩走了以后,刘玲鸽感到从没有过的得意,这倒不是因为自己救了一个上了吊的女孩,而是发现自己也会做思想工作了。这是在学校时,邹院长教的,邹院长常说:“当医生不仅要有技术,也要懂心理学,要会做思想工作,有些病要从心理上、思想上诊治。”刘玲鸽更得意的是,自己还没结婚,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就大言不惭地把人家娘俩一块教训起来了。
这起病例,使刘玲鸽在三乡五里扬了名,上了吊又救活了的事,以前从来没有过,有人称刘玲鸽是“华佗在世”。
第三起病例是,临村一位30多岁的男人,因尿血和肚子疼得厉害,被家人用小车推着来到诊所,刘玲鸽马上给他检查,发现他肾部有扣击痛感,化验尿有结石症状,用B超诊断为泌尿系结石。患者家属急切地问:“那怎么办,是不是需要转院?”显然,患者家属怀疑刘玲鸽的个体诊所能不能治疗这种疑难病症。刘玲鸽坦然地说:“不需要。”她给患者打下药物针,然后以命令的口气说:“原地蹦跳半小时。”患者说:“我肚子痛得厉害……”家属也在一边说:“他本来就肚子疼,再让他跳,不就疼得更厉害吗?”刘玲鸽严肃地说:“我是医生,听我的,从现在开始,跳半个小时,一分钟也不能少!”刘玲鸽这种诊治方法是从省医院实习的时候学来的,其原理是通过身体的震动把结石从泌尿导管中降到膀胱,然后再通过小便排出来。第二天,再用B超检查.果然发现膀胱内有3-4mm的结石,没过几天就顺着小便排出来了。患者及家属们既佩服又感激,他们知道,如果到大医院里做手术,病人多受痛苦还不说,少说也得花一两千元,而在刘玲鸽的诊所,却用了百八十元钱,就把病治好了。回到村里,患者一家逢人便说:“野北村出了个神医。”
刘玲鸽的体会是,这三起疑难病例的成功救治,技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有了“小康村诊所”的设备,如果没有B超等仪器,就难以对病症做出十分准确的判断。所以,高科技的医疗设备,在农村大有可为。
通过这三起疑难病例的成功抢救,野北村人不服的服了,服的更加五体投地。这期间,转变最快的还是刘玲鸽的父亲,行了一辈子医的父亲不得不对女儿刮目相看,并非常明智地把卫生所所长大权拱手让给女儿,自己言听计从地受女儿调遣。
当上所长的刘玲鸽马上烧起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买了一辆摩托车,这样可以为抢救重危病人赢得时间;第二把火是卫生所同时安了两部程控电话,因为诊所的病人中有三分之二是以家庭病床接受治疗,所以,只要患者家里打来电话,就可及时上门服务;第三把火是诊所的所有医生实行全天候轮流巡诊,方便了病人求医治疗。
刘玲鸽的“小康村诊所”设备器材全,技术水平高,服务态度好,很快传遍三乡五里,连附近矿山的矿工也到诊所里来看病。现在,日门诊量达80多人次,卫生所越开越红火,刘玲鸽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但她并不满足,她订阅了《家庭医学》、《农村医生》等十几种杂志。不断地学习,更新知识结构,她知道医学科学发展很快,不加强学习就落伍,再就是免费带徒弟,毫不保留地把自己在学校学习的知识传授给别人。目前,她的诊所已扩大到7人,既有分工,又有合作,但刘玲鸽还不满足,她认为医生的整体水平有待于新的提高,没过多久,她又把弟弟送到“冀联”深造。
在医疗实践过程中,刘玲鸽发现,山区广大妇女在计划生育、优生优育、妇科保健等方面的水平还很低,有许多妇科疾病在自己的诊所里不能得到很好的诊治,农村计划生育工作很难做,农民多子多福的观念还很严重,村干部好不容易把工作做通了,因为在本村做不了绝育手术,又给不愿做手术的妇女带来托词。刘玲鸽知道在农村行医不可能成为专家,而只能是“杂家”,即哪科也懂,哪科也不专。说句通俗点的话,就是面对什么样的患者,都能下手治疗。她琢磨了一段时间,终于下了决心:到省院进修妇产科。半年后,她回到卫生所立即开设妇产科门诊,并免费开展计划生育、优生优育知识咨询。这下新开设的妇科热闹起来,好多羞于看病抹不开面的妇女都拥进了卫生所,该做流产的做流产,该做绝育的做绝育,村干部在计划生育工作上减轻了负担,刘玲鸽也在县里、市里挂了号。不久,上级卫生部门指定刘玲鸽的卫生所担负当地各村4000多名妇女的计划生育、小儿计划内免疫等各项医疗任务。
1999年夏天,刘玲鸽正在门诊上给病人看病,忽然见一辆面包车开进院来,她以为是外村来求医的病号,也就没太在意,接着给病人看病。不一会儿,车上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好面熟,刘玲鸽眼睛近视,一下判断不清,等那人走近了,她禁不住大喊一声:“邹院长!”忙不迭地跑出门外。
邹本兴带着省院的几位专家和”冀联”的老师代表,在没打招呼的情况下。来到刘玲鸽的诊所,看看“冀联”学子的“小康村诊所”究竟办得怎么样。
刘玲鸽有些意外,更有些激动:“邹院长,您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邹本兴笑着说:“我相信‘冀联’的学生是不怕突然袭击的。”
刘玲鸽赶紧把父亲、哥哥、弟弟和全所人员叫出来,欢迎邹本兴院长一行。刘玲鸽让母亲沏茶、买菜,准备午饭,她简直不知该先忙什么好。她记得,“冀联”教学楼一层写着“师恩难忘”几个醒目的大字,从第一次看见那几个字,她首先想到的是,作为“冀联”学子,将来该怎样做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毕业后她逢新年都要给学院的领导和老师们发一个贺年卡,用娟秀的小字,写下学生对恩师的祝愿,家里安了程控电话,她不间断地要给邹院长办公室拨一个长途,有时是汇报工作,有时是请教问题,有时则是嘱咐师长们保重身体。
邹本兴说:“小刘,先别忙吃喝,我们下来一趟不容易,你先带我们转转。”
不一会儿,村干部们也来了,让邹本兴一行到村委会坐会儿,邹本兴说:“回头再说,先看诊所。”就这样,邹本兴带着人就围着诊所转开了,看了门诊,看了病房,看了设备,看了病人,看了软件,看了硬件,一边看,一边向刘玲鸽提问,一边表扬,一边指毛病,并和她一起商讨改进的计划。对这些,刘玲鸽都一一记录在册,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学校。在诊所转完,快到午饭时间了,邹本兴提出要到病人家里转转,看看刘玲鸽的家庭病床是怎幺开展的,村民们对刘玲鸽有什么反映。
邹本兴所到之处,都听到对刘玲鸽的夸奖,有人听说刘玲鸽的校长来了,主动找到邹本兴,感谢他为野北村培养了一位好医生,也有人拉着邹本兴的手,提出要把自己的儿女送到“冀联”,有人则怕邹本兴把刘玲鸽调走。村干部对邹本兴说:“邹院长,你看见了吧,现在,我们野北村少了村干部没事,少了刘玲鸽,老百姓可不干。”
邹本兴对这次野北村之行感到十分满意,刘玲鸽也为得到邹院长等专家们的亲切指导,感到欣慰和自豪。
我第二次见到刘玲鸽,是在某集团军的招待所。我在“冀联”采访,她参加邹本兴模范事迹报告团,安排在一个招待所吃住,白天,她们出去作报告,晚上到她房间跟她聊聊。
我问刘玲鸽:“你出来作报告,是不是还要征得村委会的同意?”
刘玲鸽说:“你算说对了,村民出去打工没人管,我出来可有人管。”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给我看:“这是交给部队的,还没来得及交呢,你先看看吧。”
我展开一看,是村党支部和村委会写给某集团军的一封信:部队领导:你部确定我村刘玲鸽到你部、河北省和北京作报告,我们很高兴,表示大力支持,真诚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