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虎跟小周的关系一度处得很好。贺小虎在连队待了半年多,除了那个班长,也没交下很知心的人。他想把自己的心事找个人说说,尤其自己的家事,但一直到离开连队也没找着这样的人。到了军需科,他觉得小周是个很值得信赖的人。两人住一个宿舍,时间长了几乎是无话不谈小周到机关早,人熟,嘴好使,心眼儿灵活。在机关,被装保管员是个能为人的差爭上至首长,下至机关的参谋干事助理员,还有直属队的官或兵,没有求不着他的。是军人就得穿军装。穿年装就得跟被装库打交道。尤其旧品庳的东四,莱本下没什么准数。下交的时候,连队片得严严的,到了军需序,也就那么回事儿了那些机关干部们衣服穿得锊,到上交的时候还新着呢。找到小周要套旧的,就顶上去了。如果跟小周关系好的,还可以跟他要床旧被子、褥子,铺在身子底下,就不那么硌得慌了,机关的官们氏们,见了小周都客客气气的,很当回事儿地敬奉若。小周知道贺小虎介背景,主动把权力分给他部分,经常把旧品库的钥匙交给他。这样,贺小虎也能小的溜儿地拢住一些人。
想想在连队的时候,为下手偷那食旧军装,差点儿弄个处分,真他妈好笑。贺小虎管着给养库,权力仅次小周。除了到夏天有那些好吃的东西之外。机关干部们的家属临时来队,找他借炊具厨具,也是少不了的。关系好的,一句没有了就打发了。所以,上上下下,也不敢得罪他。军务科新调来一个姓牛的参谋挺牛的,不管在大街上,还是大院里,有事儿没事儿,逮住兵就训贺小虎也让他训过一次,挺凶。一大,牛参谋找贺小虎借炊具。贺小虎带搭不理地说,没有。牛参谋说,我有条子。贺小虎说,有什么也没用,没有就是没有。牛参谋一下就牛下了,你这个席兵,还想不想在这儿十。贺小虎毫不示弱,想在这干怎么着,不想在这儿干又怎么着?牛参谋说,不想在这儿十,我明大就让你打背包回连队。贺小虎说,操!指不定谁回连队呢?说完,扭头就走了。过了两天,牛参谋专门跑到军需库来给贺小虎道歉,以后再见了面,每次都上赶着跟他说话。
这事儿的全过程,小周都看见小周说,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贺小虎说,别尿他!牛什么呀牛?小周说,我可不能跟你比。小周知道贺小虎既是师长的儿子,又是魏主任的外甥,还是张科长的老乡这些背景之后,主动跟他走得很近乎。帮着他熟悉业务,帮着他整账,帮着他搞库里的卫生。还主动跟他介绍后勤机关的情况。比如,哪个科长跟哪个科长关系好,哪个助理员跟哪个助理员有矛盾。军需科的干部,谁是哪儿的人,什么脾气,有什么爱好,谁谁不能得罪等等。总之,这个小周利用自己的工作之便,把后動机关这帮子人都琢磨透了。见小周跟自己这么交心,贺小虎把自己的心事就和盘托出包括自己的父亲当初怎么跟娘离的婚,包括己小的时候因为没爹,在学校怎么受气,还有自己当兵是怎么来的,以及在新民营跟张颖的第一次冲突,等等的事件,都跟小周而面俱到地说了小周也跟他说:些个人的情况,包括自己的未婚羞是父母包办的,姐退婚,又怕女打找到部队,等两个人有时说话说到大半夜,囱天,去仓痄,去饭堂,都是肩并肩着走,像亲岢俩似的。小周很勤快,屋里的两个水的水,都是他打。贺小虎抢不过。还有冬天烧炉子,添煤块,倒煤渣,差多都是小周干。贺小虎十—次,小周就赶紧抢过来。小周经常跟他说,这些活儿我来:。你要帮我,就经常在你舅你爸那儿,多给我美儿句。艽实,贺小虎真这样做了。尤其在张科长和舅那儿,没少说小周的好话。
贺小虎和小周从无话不谈到最后翻脸,贺小虎认为,责任完全在对方。最初的小不愉快,就是关给张颖换服装的事儿,从后来掌捤的情况看,是小周出炎了自己。当然,那吋候,小周还不知道他跟张颖的关系。但后来,小周跟他道了歉,并说是钉意的。那件事儿虽然不大,足以证明小周是个心汁的人。但后来处得时间长了,冉没发现类似情况下贺小虎就原谅他了。最后闹崩足关于提干的事儿。军需科一共给—个提十指标,他俩都朵保管员,正班级待遇。都人了党,都是干部苗子。可论关系,小周就相形见绌了。有一天,两个人躺下之后都睡不着,小周就说小虎,咱俩关系咋样贺小虎说不错呀:小周说:我待你咋样?贺小虎说:挺好的呀。小周说那你把提十指标比给我吧。你有这么多关系,你冉弄个指标。贺小虎很含糊地说:别的事儿都好商量,但这事儿不行。我娘都把我扫地出门了,不提,我就没有活路了。听贺小虎说得这么严重,这么坚决,小周就不声了。直到睡觉,谁也没有说沾。
接下来,两个人就明显生分起来。
贺小虎参加了提干体检,但没小周。
在这当口,上级来检査仓库,第一要求是账物相符。再就是保管员熟记职黃,库区卫生要整洁,防火灭火设施要齐全等等。但在账物相符上,贺小虎的给养仓库却出了毛病。架子上少了尺笼屉布、尺豆包布,还有把菜刀。贺小虎心里着急,他头两天还清点过,账物是相符的,怎么会少这么多东西?张科长比他好好想想,助理员帮着他企。最后发现少了张出库笮,还有张条子。问题就出在这里。出库单,助理员那里有存根,可条子就没什么依据了。好在贺小虎多了个心眼儿,不管是部长、科长,还是助理员写的条子,他都另外旧在了一个本子上。拿出来一对,整好把缺少的东西对上叮那笔记本毕竞不是合法的依据。要真少了这些东西,不仅提不成十,还得受处分。贺小虎急得头上直冒汗,就是找不着那些条子。何他清楚地记得前两天那些条子和出库单都在。张科长问他,这两天,都有哪些人来过你的仓库。贺小虎想了想说,就是小周帮着整过仓库,别人谁也没来过。张科长马上把小周叫到办公宰。小周显得很镇静,说我跟小虎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怎么能干那种事儿呢。后来,张科按把保卫干事找来了,三下五除二,小周就招了,并把撕碎的出库单和条子,都在垃圾堆上找了问来。贺小虎当着人就给了小周一巴掌了原来你是只披着人皮的狼!后来,小周打背包回了连队。
贺小虎舒了口气。
提干之前,后勤部的干部干事,找贺小虎谈话。问他愿意在机关,还是下到后勤分队。在机关可以任军需科的见习助理员,分管给养。后勤分队大部分是技术干部,像医院、卫教队、汽车连、修理所、家属了等。这些单位显然不适合自己,将来也不好发展。当然他倾句留在机关。而自己又不好直说。想了想,就说,服从组织需要吧。后来,干部干事告诉他,命令是按军需科见习助理员起草的。他由衷地说了声。
贺小虎有远大志向,他不想将来在后勤发展。等提了干,再走父亲或舅的后门,改行搞军事或者政工。到了军需科之后,他才弄明白,同样是司政后三大机关,后勤部就比人家司政低半个格。由于受专业的限制,进了后勤就窝在这里了。而在司政机关升到一定的职务,还可以到部队去发展。再有,后勤虽然管钱管物,但在首长和部队中,却没有多大地位;上边那邺大官,很少有从后勤走上左的。在二十八团。就有个很不雅的顺口溜:后勤处民是个****,准愿拨拉谁拨拉。
再后来,贺小虎了解到,他们这批提干的仅师直就有二:四十人,其中有一部分是廿部予弟。张颖也是其中之一。宣传队解散之后,张颖凋到了师医院,她在药房工作,预提司药:在很短的时间内,贺小虎他们这批预提对象,参加了简中的政治和军事考核,据说命令都打出来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上级下了要命的文件:土圬提干—律经院校培养,直接提冻结。
预提对象们都傻女兵们哭了。有的给家里和亲朋好友们写了信,提前报喜;有的花钱请了客;有的代理一年多的部职务;有的偷着弄到了十部服,等着下了命令穿上回家风光。更有甚者,八字刚有一撇,就向老家的未婚老发出了最后通牒。惹得满城风雨,提十却又泡了汤,弄得鸡飞蛋打。
紧接着,一些预提对象的爹们也来了。他们大部分是离退休的干部,孩子当兵的时候,他们有的还在职,当时因为忙,或者别的原因,没顾上孩子的前程。现在退下来了,没事情可做了,没别的心吋橾了。想起丫儿女前程的重要,就跑过来看看,有没有回天之力。
贺小虎有说不出的痛苦,他专门到保密室找老乡看了那个文件。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看着看着,眼泪当场就掉下来了。他不怪这个文件本身,而怪这个文件下得太不足时候,好像是专门对着自己来的。苦巴苦结混到这一步容易吗?
在这批预提干部中,还有魏猛子的儿了—魏小成,现在通信营代理排长。在他的三个儿子中,魏小成的文化基础最差,考院校肯定连门儿也没有。剩下的两个儿子,一个已经参加工作,一个还在读高中。读高中的学习成绩在学校拔尖,将来考大学没问題。他和李萱最担心的就是魏小成,见他上学没什么出息,就让他当了兵。如果顺利地提了干,这块心病也就去了。
直属队排职干部的任免权限在政治部。政治部副主任比魏猛子小来岁,对他这个官大—级压死人的主任,一直是俯首帖耳,惟命是从。这个副主任是南方人,脑子很灵活,处事儿也很圆滑。他给魏猛子出了一个主意:赶紧召开部党委会,研究这批干部,然后把命令的吋间下到上级文件的下发之前。反正文件刚下,还没给部队传达副主任还说,这里边不光有你、师长、副政委、参谋长的孩子,还淪一些老干部的孩子。这样做,也算为老丁部解决后顾之忧
张敏来到魏猛子的办公室,把门关上,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弄得魏猛子有些紧张。她竞出了一个跟副士:任一模一样的主意。并说,趁着贺金柱不在家,赶紧办,免得夜长梦多。魏猛子回到家,李菅也向他叨叨这事儿,说起来就没完。
魏小成这些天回来的也比过去勤,到家什么话也不说,转悠转悠就走了。一些老干部也到魏猛子的办公室来坐坐,他们没有出那么妙的主意,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得到关照。这些老干部都是魏猛子的上级,有的还在职的时候为他说过话面对那一张张比在职的时候要沧桑许多的脸,魏猛子心里七上八下的。
贺小虎这些天到魏猛子家串也比过去更勤魏猛子是他亲舅,平常不敢跟贺金柱说的话,就跟魏猛子立说。他说舅哇,你这儿有别的办法吗你不能眼看着我再回家种地呀。要是那样,我连村也没脸进呀:李萱跟着说:小成吧,提不了丁还能到地方安排工作。小虎的事儿,你可得管到底呀。贺小虎调到军需库以后,利用自己的权力,打发两个人彻底高兴了。—个是后妈张敏,再一个就是舅妈李营。凭贺小虎的感觉,这个舅妈很有些亲戚来头儿。挺会疼人,也没架子,说话柔声细气的,怪亲热人,跟张敏完全是两码事儿。要说家属院串自己有个家的话,到舅妈家倒真有家的感觉。他到家里来,赶上吃就吃,赶上喝就喝。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拘谨。再就是在舅妈家,经常看见老家的人。老家的人在家里怎么造,怎么反,舅妈脸上都不带样儿。舅舅经常当着老家人吹了别管在哪儿娶的媳妇,也别管她有多大能耐。进了魏家的门儿,就得按魏家的规矩使唤。让她上东,她不能上西,让她打狗,她不能打鸡。李萱抿着嘴笑,老家人就一个劲儿伸大拇指。
魏猛子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采取了副主任提出的那个方案。政治部党委成员由主任、副主任及各业务科科上组成。这次党委会尤一人缺席。会上,干部科长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认为这是原则叼题这样做,会留下忠,闹不好会有人告状。其他科长见主任、副主任态度坚决,而百提前进行导向忭的发言,都很知趣,表示冏意。最后轮到魏猛子拍板的时候,说:我是书记,打人告状我顶着。但我提醒大家,对这次会议的内容定要严格保密。这是纪律。事情就这么定下。
政治部开过会的第二天,贺金柱从军坦参加战役集训阿来了。他没回家,立接进了办公室,保密员送上了儿个文件夹,他看到了那个关尸战士貞接提干冻结的文件、有过之后,他在上边批了几句话迅速传达到全师排以上干部。自文件下发之起,师、闭政沿部门要严格遵照执行贺金柱。
魏猛子很快见到:贺金拈的批示,他心里害怕起来。看着贺金柱批的那段活,就好像这件事儿,他已经知道了似的,也可能自己是做贼心虚。他想了想,觉得应该跟贺金柱谈谈。眼下师里政委缺编半年多了,不知为什么上边老小配。当然,魏猛子比任何人都惦记这个位置。眼下师里有二个副政委,都比魏猛子年轻。怛魏猛子很看重自己的优势,一是自已在战争年代立过大功,这—点儿,那几个年轻的副政委没法比。二是一七师前几任政委,都是由主任接的,这好像成惯例。还有一个急于登上这个宝座的重要原因,就是要在职务赶紧与贺金柱拉平。这些年,他撵贺金柱撵得好苦。贺金柱每次提升,都是把副职跨过去,说不定,哪天他就当军长。到那时候,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史大了他托人到军里打听过几次,得到的答复,都比较含糊。为这事儿魏猛子心里很是着急。
这卡年多,贺金柱集一七〇师的军政大权,可以说蓝一言九鼎。魏猛子想,这么大事儿,他早晚要知道,干脆跟他挑明了。反正那张命令上有他儿子,也有他女儿,让他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