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维丽蒂·杰拉姆及其幼子亚历克斯失踪四个月后,一位农夫在他的田边发现了一个母亲和一个孩子的腐烂尸体。我接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把机票退了,然后和当地警局的同仁们赶到了现场。周围充满了刺鼻的恶臭,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根本无法分辨出这两人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是近期(一周以内)发生的事情。我当时怀疑这就是我们找了四个月之后的维丽蒂母子,牙科记录证实了我们的猜测,这正是维丽蒂·杰拉姆和小亚历克斯的尸体。那种场面每个人看了都要心碎,维丽蒂仰面朝天地躺着,一包尿布还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的头挨了一枪,面部遭到了击打。亚历克斯脸朝下趴在妈妈的肚子上,还穿着那天要去见奶奶时的蓝色防寒服。
两具尸体距离穿越林地的一条小路只有15米远,犯罪现场附近还发现了一个婴儿奶瓶和一把摇铃。这些东西的位置非常关键,能为我们提供重要线索。我们在现场仔细勘查,发现那些地上的东西几乎是依次掉落下去的,感觉就好像是攻击开始了,维丽蒂为了躲避攻击,于是跑开,然后沿途将这些物品掉在了地上。凶手将车开到了这条路的尽头,从那里迫使维丽蒂走完了剩余的15米。我们用了15个小时搜寻这一地区,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弹壳、指纹、足印,或者杀人武器,有可能这些线索已经被凶手处理掉了。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因为时间相隔了四个月,时间会让一切的证据消失掉。林木碎片能否提供一些线索呢?为此,我们收集了尸体下面的树叶和泥土,连同尸体一道送往犯罪实验室做进一步检查。对于我和其他连月来一直调查此案的警员来说,失踪者被残忍杀害的结局让我们步履沉重。两具尸体被发现后,参与调查案子的所有人有好一阵子心情都非常难过。这带有强烈的个人感情色彩,我们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因为我们一直抱着幻想,那就是失踪者能够活着回来。神秘失踪案最终被证明是一场凶杀案,案件依然在宾夕法尼亚州的权限范围内,但是我们(联邦调查局)始终密切关注着这起案件。我们把证据和尸体带往了犯罪实验室……“你好,琳达,我是伊尔泽,这件事需要你的帮忙!”我对刑侦科学家琳达这样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她帮助我破获过很多案件。“你好,伊尔泽,我们又合作了,有什么可以帮你的?”琳达笑着同我打招呼。“实际情况是这样的,有人绑架并杀害了一位年轻妈妈和一个四个月大的小婴儿,所有的人都认同了这个事实,凶手的手段极其残忍,一旦明白了这一点,你就想亲自纠出那个凶手,让他逃不掉惩罚!”“放心吧,伊尔泽,我会帮助你的,你总是给我添麻烦!”琳达开起了玩笑。
当然,她对于自己的工作是极其认真的。不到24小时,她就给我送来了一份详细的验尸报告。验尸结果表明,维丽蒂被一颗点22口径的子弹击中,头部被一根钝器击中19次。枪伤并不是致命伤,致命伤是那19次钝器击打。维丽蒂的头骨被击碎,按照力量的分析,应该是直接将她的脑浆给砸了出来。凶手的这一攻击方式给我提供了一条线索,现场没有找到空的子弹壳,而且,受害者只被子弹击中过一次,然后头部又遭到了19次的钝击(之所以是先被枪击,然后才遭受钝器的打击,这很容易分辨。如果是先使用钝器打击,然后再枪击,那么,维丽蒂头骨上因枪伤而产生的弹孔应该非常清晰。但现在,那个弹孔非常模糊,或者说,如果不是在她脑袋里发现了子弹,我们甚至无法从那几乎被砸成碎片的头骨上分析出她曾经受过枪击),从这一事实判断,我认为这把枪可能是出了故障。验尸官无法确定小亚历克斯是如何被杀害的,也许是因为窒息,也许是被暴露在外而被冻死的。
他的尸体上没有明显的受到攻击的痕迹,骨骼完整。不过,无论是怎样遇害的,对一个幼小的生命来说,都是非常的不幸。我们继续分析从犯罪现场搜集到的物证。为了帮助立案,我们请来了利哈伊县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克里斯廷·基格检察官。我们又找到了两根头发,与在汽车靠枕上发现的那六根头发颜色和长度相同。但是这些头发果真都来自同一个人吗?这必须要经过法医的鉴定。琳达对头发进行了实验,结果证实了我们的怀疑,这些头发都来自同一个人,而且其中一根头发上的暗红物质被确定是人血,其DNA与被害人相符。但这些头发是谁的呢?实验迅速排除了丹迪的家里人,以及使用过这辆车的维丽蒂的几个朋友。这个事情让我们有些困惑,不得已我只能求助我的上司,希望他能够给我一名行为分析专家,这样可以帮助我尽快破解这个案子。
华盛顿特区派来的行为分析专家——拉尔逊是我老朋友,也是干了许多年的调查员了。有他在,我很放心。他可以将罪案中的凶手类型进行具体化和细节化,通过分析此人的行为特性来缩小嫌疑人的范围。在来之前,他已经研究了各种与案件相关的信息,包括立案报告、地形、时间、受害者的习性等。然后,我们重访了犯罪现场,以挖出任何能揭示凶手行为的线索。我首先带领拉尔逊来到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他要寻找任何可能揭示凶手身份的线索。这个地方距离维丽蒂的家非常远,拉尔逊深信凶手以前肯定来过这里,而且他猜测凶手是位男性,因为他的手段非常残忍。绑架发生在白天又透露出另一条事实。凶手很可能对卡塔索克这个小城十分熟悉,而且,他很可能了解这家人的作息习惯,以及他们房屋的内部格局。通过对凶手的这些描述,拉尔逊给我们指出了一个新的方向。我们要找出那个符合这些描述的人。为此,我们带丹迪来到了海德尔堡镇,离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不远,我们希望丹迪能想出这么一个人来。
我们问丹迪,维丽蒂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儿,她有没有朋友或者亲戚住在这附近。可丹迪一个都想不起来,他不停地摇头来否定我们的问题。我们大失所望,如果是这样的话,调查将再次陷入僵局,就在我们决定返回指挥总部想其他的办法的时候,丹迪忽然说话了。“等等,我想起来了,有……有人在这里呆过,是我的朋友。”丹迪陷入深深的思考。我让司机暂时不要发动汽车,所有的人都止住自己的呼吸,静静地等待丹迪的回忆。因为这个案件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丹迪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艰难地说:“我想起来了,是她,是凯蒂……她曾经在这里经营过马场。”“你确定吗?”我压抑住心里的情绪,问道。“没错,我确定,只是……如果凶手真是她……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丹迪迷茫地抬起眼睛。“你能告诉我们她的养马场在什么地方吗?还有叫什么名字?”我继续问。“我不知道具体的地点,还有名字,不过……我知道怎么走。”丹迪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出来。“好吧,你告诉我,我们和你一道过去。”
丹迪一边走一边和我们聊着,离他口中的目的地越近,我就越心惊。因为他口中所说的地点正是维丽蒂和亚历克斯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一路上,我终于明白当初询问丹迪时感觉不对劲儿的地方了,他确实是隐瞒了一些东西。三年前,凯蒂·博尔和他曾经在宾夕法尼亚州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且他去过一次凯蒂的养马场,一次在他发现凯蒂有了新欢之后,两人就分了手。凯蒂回到北卡罗莱纳州,但后来在一次和她新交的男朋友打完架后意外地来找过他。“你过得还好吗?”他们在一间咖啡馆内见了面,因为曾经的关系,丹迪表现得十分关心。“嗯,还可以!”凯蒂低声回答,但是从语气中听得出她过得并不快乐。丹迪很同情凯蒂,所以留她在家住了几天,但他们那时已经只是普通朋友。
随后,凯蒂返回了北卡罗莱纳州。没过多久丹迪就认识了维丽蒂,他告诉我说,他们当时几乎一见钟情,很快就结了婚。不到一年时间,维丽蒂就怀孕了,亚历克斯于9个月后降生,他们过得相当的快乐,虽然工作很辛苦,但是维丽蒂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他感觉到非常的幸福。“警官,我现在倒是想起件事情来……”丹迪有些吞吞吐吐,“我妻子和儿子失踪三天前,也就是12月12日,维丽蒂接到一个电话,正是凯蒂打过来的……”我对丹迪有些恼火,这样重要的情况他当时居然没有和我们说,但是这个时候我不能对他发火,毕竟他已经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具体情况和我说一下,说得仔细一些。”“那天的电话是维丽蒂接的,我知道她要找我,可是维丽蒂没有让我接,我知道她非常讨厌凯蒂,她感觉凯蒂在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在丹迪的叙述中,我们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一切。“凯蒂,请你不要再来骚扰丹迪,他已经结婚了!”维丽蒂对着电话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维丽蒂是个漂亮的女人,但是当她面对凯蒂的时候,就显得没有那么自信了。“维丽蒂,我和丹迪是朋友,你没有权利干涉他的生活,即使你们已经结婚了,你也没有权利这么做,请你把电话交给丹迪!”凯蒂毫不客气地回应着。“不……凯蒂,我不会这么做的。即使我给他,他也不会接你电话的。那么好吧,我告诉你,他不光是结婚了,而且已经有了一个四个月大的孩子。丹迪很爱孩子,也很爱我,他不会离开我的!更不会和你在一起!”维丽蒂愤怒地叫了起来。听了这话后,凯蒂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恨恨地说道:“好吧,维丽蒂。我会让丹迪离开你和你那孩子的。如果他不离开,我就让你们离开!”说完之后,她狠狠地砸下了电话。当时,丹迪就坐在旁边,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看着维丽蒂的表现,他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当时的两人都没有在乎凯蒂的话,只当她是随意说说而已。
五
哪怕是现在,丹迪依然不太相信凯蒂会是本案的凶手。他告诉我们,虽然凯蒂的脾气并不是太好,但是应该不会因此而寻仇。就在我们刚刚找到一点线索之后,调查工作随即出现了一个意外的转折,又有一位母亲和孩子被残忍地杀害了。这对母子是在宾夕法尼州学院村附近的零售店更衣室里被发现的,我们怀疑有一个连环杀手正伺机出动,专门在宾夕法尼亚州杀害母亲和孩子。但是庆幸的是,我们很快将嫌疑人——这家店主的儿子逮捕。他承认这起杀人事件是他干的,但在维丽蒂和亚历克斯被害的那天,有证据表明他不在犯罪现场。丹迪的前女友凯蒂·博尔重新进入我们的嫌疑名单,但我们有几件事必须弄明白:第一,凯蒂留着一头深色的长发,但不是金色的;第二,她是一个女人,而拉尔逊认为谋杀者是一名男性。但是,凯蒂对绑架地点和谋杀现场都很熟悉。我和拉尔逊在办公室仔细研究着案情,有的时候还要争论一下。我们的工作记录也传回到局里。
同事科斯瓦尔在一个下午给我打来电话,回忆起他曾经破获的一个与本案极其相似的案件。“伊泽尔,你还记得四年前我办的那件案子吗?那个被她室友谋杀在树林里的女大学生玛丽……”科斯瓦尔是有名的大嗓门,即使是隔着电话,我也能想象得出他在局里办公室里说话时那大大咧咧的样子。“我没什么印象了,科斯……你想告诉我什么?”我忍受着电话那边粗豪的声音,回答道。“是这样,玛丽当时也是被凶手用钝器击打头部而死的,我们开始也认为凶手是男性,后来案件破获才知道是她的室友。你知道……男女之间存在很明显的差别,一名成年男子击打1次、2次、3次或4次所造成的损伤,也许需要一名女性击打15次、20次或者25次才能完成。而我看你的记录上,维丽蒂·杰拉姆被连击了19次,那么……你能想到什么?”
科斯瓦尔的话让我茅塞顿开,拉尔逊听完我的叙述也点头。那么,维丽蒂,这个苦命的女人,她和她的儿子真的是被另外一个女人残忍杀害的吗?谋杀发生六个月后,我和科斯瓦尔来到北卡罗莱纳州。联邦调查局安排我们在莱克星顿县治安官办公室与嫌疑人会面,我们在这里见到了凯蒂和她的母亲。“请问事发当天你都干了些什么?”这是我们最关心的问题,因为她驯马的地方刚好是维丽蒂和她儿子遇害的地方,而且通过科斯瓦尔的回忆,我们已经相信这种事情有可能是女人所为,加上凯蒂是唯一一个符合所有条件的人,所以我们现在重点怀疑她。
凯蒂重述了一遍她原来的陈辞。“12月15日那天,我参加了一个日光浴沙龙。辛默森夫人是个有趣的人,她常常会邀请我过去,那天玩得真是非常的愉快。”凯蒂微笑着说。“那么晚上呢?”我一边记录一边询问道。“晚上?那天晚上我应邀参加了西牛夜总会举办的舞蹈课。您要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在那些场合是非常受欢迎的。”说这话的时候,凯蒂看上去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对这话的后半段,我也深深认同。“我听说你在海德尔堡镇经营过养马场,是吗?”“海德尔堡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