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看着眼前自己最为喜爱的儿子,目光中透出些许温柔慈爱的说道:“旭儿,我要把王位传给你。”
“父王……”
“你闭嘴,听我说完。”景王脸色惨白如雪,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头晕目眩了。他强自镇定着精神,继续说道:“刘曜性子太强势,他若做了景王府之主,你和你哥怕是就没有活路了。你哥心思比你强些,但是他素来与你娘亲近……你是我最疼爱的儿子,心思比他们单纯善良。所以,我只信你。你记得,从今日起你要仔细的看,看清楚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蛊虫虽然引出来了,可我最多也就还有一年好活。这一年里你若学不成,就不要怪我不疼你了。”
他偏心,心里只喜爱旭儿这一个儿子。所以即使旭儿本性并不适合,他还是想要让他来继承自己的一切。只可惜,以前他总觉得时间还长的很,还来得及教导旭儿成才。可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刘旭听得满心震撼,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娘亲死了,死的这么蹊跷。娘亲不知何时给父王下了蛊虫,要害父王跟她同生共死。娘亲不是最爱父王吗?为何还要下蛊虫害他?父王和娘亲之间到底怎么了?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他不明白啊!
还有,父王、父王说他只有一年时间了……
“父王,不会的,你不会这么快就死的……”刘旭一头磕在地上,痛哭失声。
疼爱他的娘亲死了,最疼爱他的父王也快死了。父王竟要传他王位……什么狗屁王位?他不要啊!他从没想过要什么王位啊。他以为自己一直有娘亲与父王疼爱,有哥哥关照,就足够幸福了。想要王位的是哥哥,他从没想过啊……
“好了,这些事情你心里有数就好。你先出去候着你哥与王神医吧,我与你娘单独呆一会儿。”景王闭上了双眼。
刘旭闻言,默默擦了眼泪,出去了。
“什么?父王伤了?”蒋婷惊诧万分的瞪着眼前来传话的下人,来不及细问便急忙往叶侧妃所居的卧房赶去。她一边快步赶路,一边又向那下人问道:“派人告知世子了吗?”
那下人快步跟随着回道:“王爷不愿此事被太多人知晓,因此李总管只派人来告诉您和世子爷,还有十二爷与十三爷知晓。”
蒋婷点了点头,脚步沉重的来到了叶侧妃的卧房。房间里,景王受伤的手腕已经被“赛华佗”用绷带缠了起来。这位“赛华佗”是兴元城内公认的外科圣手。景王伤在手腕血管,想要活命,只有将断掉的血管接好才行。而整个兴元城内,便只有“赛华佗”一人能有这样的手段了。
蒋婷进门时瞧见了地上那一滩血迹,眼角忍不住跳了跳。好在她对景王没什么感情,因此此时还能保持镇定。平心而论,若将景王换成了蒋邕,她非得哭死不可。不过看到跪在地上哭得悲伤欲绝的刘曦刘旭两兄弟,她内心还是稍稍有那么一丝丝的同情。亲娘刚死,亲爹便也要跟着自杀,这俩兄弟也挺悲剧的了。
不过,景王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他当真对叶侧妃如此深情,甚至不惜割腕殉情吗?这念头在脑子里闪了一下,便被蒋婷否定了。若他当真要割腕自杀,又怎会提前让人叫来“赛华佗”等着啊?景王会如此做,定然有他的计较。
不管心中如何吐槽,身为人家的儿媳妇,既然被叫了过来,那蒋婷便是装也要装得像样一点儿。因此,她进门后之前便努力回想一些悲伤的事情,力争能够在景王面前流上几滴真心的眼泪,也好表达一下她的孝心。
可她这些年日子过得平顺快乐,哪里有什么悲伤事情。只除了两个月前她意外流产,失去了孩子这件事。可一想到流产的事情,她心中悲伤之余便是对叶侧妃,甚至对景王的愤愤不平,又哪里流的出眼泪来?
是以,当蒋婷双膝跪地想要痛哭流涕以表达一番自己的担忧之情时,却因心中突然而起的愤恨而沉默了。她突然又不想多说什么了。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是虚情假意,反倒不如就这么跪着吧。她并不以为景王会在乎她是否孝顺。况且,这伤是景王自己割的,她又能说什么来安慰他呢?
等“赛华佗”帮景王处理好了伤口之后,便告退出去写药方去了。景王沉默着,蒋婷沉默着,就连刘曦刘旭两兄弟也都只是沉默的流着眼泪。房间里的气氛低沉到让人感觉压抑。特别是旁边的床上还躺着个死人的情况下,气氛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过了一会儿,刘曜也赶了过来。他脸色保持着一贯的冷淡,看到房间里的情形后,便默默来到了蒋婷身边,也跟着跪了下来。
自始至终,景王都闭着眼睛,听到刘曜进门的声音后,便开口问道:“曜儿来了吗?”
刘曜抿了抿嘴,还是回道:“回父王,儿子在。”
“嗯。”景王睁开了眼,摇了摇右手示意房间里的下人们都退下去。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与自己的三个儿子和蒋婷之后,他才慢慢的开口道:“你们放心,我不是自杀。”
跪在地上的四人齐声应了声“是”,再次集体保持了沉默。刘曦刘旭二人是知晓一切,所以没有多言。而蒋婷和刘曜却是不知该说什么。虽然起初听到消息,两人都曾惊讶过。但从传话人的口中便可得知,那“赛华佗”是之前便被景王请来王府候着的。他们便知道景王如此做,一定有什么用意了。只是此时他们能怎么说?难道要质问一下景王为何这么跟自己过不去,非要玩儿自残才开心吗?
“我昨夜才知道自己也中了毒,而且是中了多年的慢性毒。”景王语气沉重的说道:“我割腕,是听了大夫的话放血解毒的。如果不这么做,我大概就只有十日可活了吧。不过,即便这么做了,我也活不长了。毕竟中了二十年的慢性毒药,早已经深入五脏六腑。现在放血也顶多是应急罢了,又不能将血全放了。所以大夫说了这毒是解不了的。我顶多也就只能再活半年了吧。”
“父王……”刘曦刘旭二人闻言,俱都伏地痛哭起来。
蒋婷怔怔然的看着景王,脑子里一团浆糊,对景王所说的话完全有听没有懂。什么叫放血解毒啊?就算她再怎么没有医学常识,也知道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吧。如果他体内本身就中毒了,如今放血不是更加促进毒发才对吗?就算不会毒发,也很容易得病的吧。失血过多的人,不仅会供氧不足,贫血,免疫力也是会降低的啊。到底是哪个庸医说放血可以解毒的?还是说,这个景王爷在撒谎隐瞒什么?是啊,他一定是在隐瞒什么吧。可放血解毒这种荒谬的理由谁会信啊!
蒋婷瞬间回过神来,忙低头做出一副慌乱担心的样子。好吧,她此刻根本不用装,心情就很慌乱了。主要是,景王爷说的内容实在太震撼人心了。中了慢性毒二十多年这种事……她思绪突然顿住,双眼圆睁瞪着地面。
景王爷可是一郡之主,在整个岭南境内,他便是说一不二的王。有谁,敢给他下了二十多年的慢性毒?有谁,能给他下这么长时间的慢性毒?景王如今这么说,到底想要做什么?
“……父王,当真是中了二十多年的慢性毒药吗?”刘曜直视着景王,声音清冷的问道。
景王静静的与他对视,点了点头:“昨夜我心口剧痛,请了兴元城最有名的赛华佗来看,这才知晓自己早就身中奇毒了。二十多年啊,你说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让我不知不觉的沾染了二十多年的毒物?”
“父王此话何意?”刘曜全身僵硬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不过觉得神奇罢了。原本以为死了的人是没法子害人的。如今看来,在阴谋诡计之上,本王却是连个女人都比不上了。”景王目光转到已经变成了尸体的叶侧妃身上,叹一声道:“说起来,若不是你昨夜去探我,我可能就在睡梦中死于心悸和心痛了。今日你们见到的,怕是就跟侧妃一样七窍流血的我的死尸了。”
刘曜全身僵硬着,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瞪着景王的双眼布满血丝。他岂能听不明白景王话里的意思?这话中之意,分明暗指那毒是已故的先王妃所下。不但如此,他还分明暗指叶侧妃也是因母亲而死。可母亲都死了那么久了,当年整个王府都被那贱人把人都换了个遍,哪还有人为母亲尽忠?人死如灯灭,如今就连记得在清明节时给母亲上香的人,恐怕也没几个了吧。他的母亲即便再厉害,又怎么可能料到二十几年后的事情?
他为何要如此不遗余力的陷害母亲?难道母亲就不是他的妻子吗?不是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吗?难道他就不记得,若当年没有母亲的帮助,他连这兴元城都回不来吗?
刘曜死死的瞪着景王,紧紧握住的拳头微微发着颤。这个男人,是他爹……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是他的爹?如果他不是自己的爹该有多好。那样他就可以……
“父王,您如今身体欠安,一定要好好修养才行。这几日侧母妃的葬礼,您是不是就不要再参加了?儿媳知道这于礼不和,可万一因此而耽误了您老的休养。侧母妃在天有灵,也不会安心吧。”蒋婷突然开口,打断了刘曜几近陷入疯狂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