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修真界人士,均知道得到“玉山教”教主亲口许诺的妙处,那不仅意味着将有无数上品丹药可供选择使用,同时意味着极为丰富的人脉储备,那可是“玉山教”几百年苦心经营的硕果,意义绝对非同凡响。
在劳杉看来,自己这番话的效果绝对是不言而喻的!
可是卫青听他说完,脸上露出夷然一笑,摇头说道:“对不起,我没兴趣!”说罢转身便行。劳杉大出意外,本以为自己所出的交换条件足以让这年轻人欣喜若狂,哪知对方却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大急之下,霍地站起,喝道:“兀那少年,你难道真的不再考虑了吗?将来你若反悔……”底下的话没说完,突然一声怪叫,仰面便倒。原来此刻他正在运行真元驱除体内残余的寒毒,正到了那颇为关键的时候,本来不该分心说话,更不该强行站起,这样一下子剧烈动作等于是将刚刚聚集的寒毒又逼回了筋脉,如此剧烈起伏之下,哪里还支持得住?
卫青听到身后的异状,回头看时,只见那劳杉蜷缩一团,两个手拼命抓住胸口衣衫,面皮紫涨,显得痛苦不堪。他本来不欲理会,但见对方实在痛苦难当的模样,终于还是心中起了一丝恻隐之念,于是只得转身上前,一掌抵住他胸口,将一道真元力缓缓输入劳杉体内,帮他续命。劳杉得到卫青之助,惨状稍稍平息,但依然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他不住四下张望,突然眼珠一亮,颤抖着用手指着前方不远处草地呃呃数声。
卫青撤回手掌,依他指示过去查看,果然带回了一个青色玉瓶来。劳杉断断续续说道:“我、我心脉已断,快、快给我服此‘百灵丹’。”也是劳杉命不该绝,原来刚才杨不满被寒蟒冻成冰晶粉身碎骨而死,这个青色玉瓶却丝毫无恙,随冰晶坠落高崖,流落野草沙石之间。卫青依言将那玉瓶打开,倒出一粒小小的青色药丸塞进他口中,同时用手掌贴在他咽喉处来回运力,助他吞咽。过了片刻,只见劳杉脸色转和,自行盘膝坐起,潜运真元,慢慢化解丹药的效力。
卫青知道此后这人的生命已然并无大碍,站起身来,说道:“你在这里慢慢调息吧。还有,你说的那些好处我一点也不感兴趣,这世上不见得谁都和你们两个一样!”说罢掉头而去,绝没有半点犹豫的样子。那个装有“百灵丹”的瓶子本想还给劳杉,但转念一想,又老实不客气地揣进了自己怀里,自管扬长而去。
劳杉正竭尽全力修复受损的筋脉,无法开口说话,见卫青全不在意自己所提的条款,飘然而去,一双充满妒忌怨恨的眼睛死死注视着他的背影,似乎内中蕴藏了千年万年的诅咒一般。
半月后,卫青出现在一处镇甸上。
离开那处村庄前,卫青将得自玉山教教主劳杉的那瓶“百灵丹”倒了一半出来给萧岩服用,要说这药物也的确灵验,尽管萧岩身受重伤,内脏有一部分都被杨不满以阴沉掌力击得粉碎,但服用了丹药后身体居然快速复原,不到十天工夫所受伤害已经好了大半,接下来只需再静养月余,估计便无甚大碍了。卫青见状,又将剩下的丹药也全部留给萧岩,告知他必须注意的一些养伤事项,随后谢过了萧家的善意挽留,独自一人踏上了浪迹天下的旅程。
他茫无目的,只是随着性子四处乱逛,这一天无意间来到一处中等规模的镇甸,站在街心四下打量,只见一栋栋房屋排列道旁,车水马龙,人物穿梭往来,市面倒也呈现出一派繁华热闹气象。
卫青以前在玄剑山庄修行,虽然过惯了孤寂索然的生活,但这时候眼看着四周红男绿女川流不息,那副生机盎然的景象自然也令他颇为欢喜,于是闲逛了一会儿后,干脆踱进一家酒店休憩。
他叫了一壶美酒,又点了两个小菜,自斟自饮,好不逍遥自在。但可惜这等快活生涯还没享受多久,就见两女三男一共五名背刀挎剑的修真士闯了进来。
这一伙人吵吵嚷嚷的,显得气焰十分嚣张,引来堂上坐着不少食客纷纷侧目。不过他们毫不理会,在众人异样目光注视下施施然挑了一张桌子团团坐下,一名嗓子粗豪的大汉扯开喉咙大叫一声:“小二,没看见有客人到吗?还不快死过来来给我们点菜?”声音之大,居然吓得附近一名食客呛了酒,一大口酒水喷得衣襟上汁水淋漓,模样尴尬之至。
众食客纷纷投以鄙夷目光,却被那伙人以凌厉目光瞪回,同时啪啪数声,几把兵刃被重重搁到桌上,一副恐吓之意再也明显不过。这样一来众食客敢怒不敢言,也只好低下头来保持缄默。
卫青与这伙人正好背向而坐,这时不由得暗暗皱眉:“好讨厌的一群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他这时候不欲惹是生非,所以并未回头,只是默默地吃菜喝酒。
一名小二慌里慌张跑了过来,脸上挂起笑容招呼道:“不知几位贵客要点些什么菜式,本店……”话未落音,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随即一名女子尖利的嗓音响起:“我们是你店里的贵客,理应由你介绍菜式,哪有反问我们要吃什么菜式的道理?”旁边几名伙伴纷纷叫好助威,起哄起来。那小二被这蛮横女子一记耳光打得晕头转向,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愤怒,但脸上不敢有丝毫抗议之色,依旧陪起苦笑道:“既然如此,那小的便照本店最经典的菜式给各位先上,一会儿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小的伺候便是!”说罢手抚着脸颊讪讪告退。
那伙人似乎是对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习以为常,压根没放在心上,待小二退下后旁若无人地就开始讨论起事情来。从他们兴高采烈的话声中,可以听出一些梗概来。原来这伙人今日与人相约在山上比武,也不知是他们运气好还是对方本领不济,刚到约好的比武地点,就接到对方派人送来的一张便签,说是由于己方主将身体不适,比武之期延后云云。这伙人哪管什么理由,只道是对方自忖不敌因此不敢前来赴约,这一来不战而屈人之兵,哪有不心花怒放的道理?
其中一个矮墩墩的胖子尤为夸张,不住自吹自擂道:“那姓林的女子当日就曾对我大抛媚眼,可是我没理她,大概见我实在是一条不为美色所动的好汉,她这才感到无计可施了!”另一人附和道:“她对你抛媚眼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施展美人计不成?”那胖子洋洋自得道:“没有用的,任她美貌如花,可是我心如磐石,更何况那姓林的年纪只比我妈妈小两岁,这老牛吃嫩草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我还有脸见人吗?”说罢一声叹息。
卫青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轻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这一笑不要紧,害得满堂宾客也有不少人忍俊不禁纷纷笑出了声。
那三男两女见状大怒,几个人一起回头向着四面食客怒目相视,顷刻间大厅里便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其中一名瘦高汉子斜视左后方那名年轻食客,见他兀自一口酒一口菜若无其事吃得痛快,不禁心中有气,哼的一声,站起身向他走去,一只手不客气地重重搭上他肩头,说道:“小子,刚才你笑什么?”
卫青翻了翻白眼,嘴里嚼着一大块鸡腿肉含糊不清道:“我笑了吗?没有啊,我只是轻轻咳嗽一声而已。”那瘦高汉子厉声道:“混账,明明我看见你笑的,难道我堂堂‘飞雁帮’还会血口喷人不成?”说罢手起掌落,嚓的一下将方桌一角切下一大块来。
卫青见他恃武恐吓,咄咄逼人,他是少年人心性终究压不住火气,当下脸上不动声色,淡淡地道:“好雄浑的掌力,这一招远看排山倒海近看雷霆万钧,却不知叫什么名字?”
那瘦高汉子见卫青满嘴谀辞,只道他是怕了自己掌法犀利,脱口介绍道:“这是我‘飞雁帮’赫赫有名的掌法,这一招就叫做削金断玉了,此掌法讲究的是力道凝而不散,只要掌缘气劲到位,如刀似剑,厉害程度那是不用说了!”卫青点一点头道:“嗯,果然厉害,就是用来劈桌角是有点可惜了,不过要是人家请你去专门给灶下厨房劈柴,我看倒也人尽其才!”
此言一出,大厅上不少食客又是憋不住地笑了出来。那三男两女一伙人连忙厉声呵斥,唯恐镇压力度不够,几只手掌硬是将桌子拍得震天价响,碗碟酒盅哐啷啷的一阵急跳,场面热闹非凡。那瘦高汉子双眉竖起,喝道:“臭小子,你找死!”一掌重重拍下。
那汉子恼怒卫青说话刺人,这一掌少说也蕴足了六成掌力,在他估算中卫青肩头骨骼非给拍成粉碎不可。焉知一掌落下,卫青冷笑一声,肩膀微微一动,突然就觉得掌下毫不受力宛如击打在一团棉花之上,并且收势不及,哧的一声一个手掌宛如钻头般将桌面击了个一孔,深深陷落进去。卫青反应快捷,双膝稍一用力便将他手掌夹住,令其难以抽回,这一来那汉子姿势可就狼狈了,只见他一条手臂深深插入桌面下面,整个人倒好像以怪异姿势躺在桌上休息一般,单手乱舞,蔚为奇观。
那瘦高汉子的其余同伙大怒之下,纷纷抓起桌上兵刃便要抢过来救人,这时其中一名首脑模样,满脸络腮胡汉子忽然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了看卫青,随即连忙挥手示意众人切勿妄动。他使个眼色,对面一名女子登时会意,立即放下兵刃,单独起身朝卫青走了过去。
这时那瘦高汉子兀自嵌在桌面上苦苦挣扎,那女子也不理会,先自朝着卫青盈盈一拜,含笑说道:“这位公子请了,我家二哥是个不懂礼数的混人,适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小女子这里给你赔罪便是!”说着又是一拜。这女子三十余岁年纪,脸颊上淡淡生着几粒雀斑点儿,倒也颇有几分姿色。
卫青见她过来和自己赔罪,兼且未带兵刃,瞧情形似乎的确出乎一片诚意,这一来卫青倒也不便吹毛求疵,微微点了点头,哼的一声,双膝松开。那瘦高汉子抽出手臂,满脸不甘的表情,但未及发作便被那女子一把揪着回到了座位。随即那络腮胡汉子连使眼色,显是在极力平息同伴情绪,少顷酒菜上齐,便即带头动箸而食。
那三男两女折了好大面子,这顿饭自然吃得并不如何尽心,匆匆填饱肚子便即离去,此后居然始终未再对卫青看上一眼。卫青心中虽感奇怪,但料想这几人身手平平也奈何不了自己,于是懒得理会,自管酒菜餍足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结账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