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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典籍所载,乃天地万物之理,及圣贤君子言行,恶可不讲求?但要知古人远取诸物,则必近取诸身,理义人心所同,彼特先得我心之同然者。必于吾心独知之地实致其力,必求仁,必求道,必求德,不使一毫不尽,则此心之理,建诸天地,考诸三王,徵诸庶民,质诸鬼神,百世以俟圣人,以验其悖与不悖、谬与不谬、疑与不疑、惑与不惑、可徵与不可徵,而益致其克己之功。必如孔子所谓:“予欲无言,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颜子所谓:“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孟子所谓:“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求其如舜而已矣。”如此自励,益坚其志,益精其心,读书有何害哉?但缘后世儒者,不知求之吾心,专于纸墨之间,求其陈迹,拘拘而依仿之,致失天理之当然,所以为读书之害也。

《大学》之道,“成己”、“成物”而已。“成己”者,“明德”、“亲民”之事也;“成物”者,“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也;“成己”所以“成物”,合内外而一之也。其用工之要,只在“致知在格物”一句。何哉?人心之本,独知而已,仁、义、礼、智、信者,人心独知之秉彝也;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者,人身所具之五伦也;家、国、天下者,人身所必有而不能无也。凡此之理,始于知,发于意,出于心,成于身,故《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皆民也,所谓蒸民,乃天之所生也。物者事也,有君臣则有君臣之事;有父子则有父子之事;有夫妇则有夫妇之事;有长幼则有长幼之事;有朋友则有朋友之事;有其事必有其则,所谓“有物有则”也。则非外铄,皆在人心独知之中,所云“至善”者在是。但人生不能无习,人心不能无染,若不知慎独而致其知,而去其习染之私,则明德日蔽,蒸民不亲,“成己”、“成物”之道皆不获止于至善矣。夫所谓慎独以致其知者,己《中庸》所谓“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论语》所谓“克己”是也。只看所遇何事,如在于君臣,即于此求尽君臣之道;如在于父子,即于此求尽父子之道;如在于夫妇,即于此求尽夫妇之道;如在于长幼,即于此求尽长幼之道;如在于朋友,即在此求尽朋友之道。求尽其道于吾身,则吾身之物格;吾身之物既格,然后家、国、天下之物皆由之而格矣,故曰“致知在格物”。盖人人有知,皆含天性之灵而备万物之理,所谓“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是也。其理必尽人伦之道,而一毫不容差爽,所谓“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是也。故孔子读《诗》,特赞此为知道;孟子论性善,而特引此以明之,盖以此诗深合“致知在格物”之旨也。知用功只在于此,则知所先后而近道矣。故自此句以上,至于“欲明明德于天下”,皆有“先”字;故自此句以下,至于“国治而后天下平”,皆有“后”字。“先”者,先此皆无所致力也;“后”者,后此亦无所致力也,则知工夫只在此一句。又自“所谓诚其意者”,以至“没世不能忘”五节,皆明“致知在格物”一句工夫。其的实精密,始终本末,无一不具,以视紫阳《补传》,相去何如?于此不惟见古人学问之精,其文字之精亦非后世所能及。学者苟知天下之理只在独知之中,而尽其致知之功,则“成己”、“成物”之道毕矣。

尧令四岳“明扬侧陋”,四岳荐舜,则先举其事实及用工之要,以见其圣,曰:有鲧在下,曰虞舜,其父瞽瞍则顽,其继母则嚣,其弟象则傲,在常人必不能谐,必不能尽其道,舜则克谐以孝,可谓能尽其道矣。然所以能尽其道者何?曰“蒸蒸义,不格奸”,盖父顽、母嚣、象傲,皆其奸也;舜与之处,稍有不谐,舜即凡责于己,曰必我为子之道有不尽,必我为兄之道有不尽,以致如此,更无一毫责怨其父母与其弟,亦不以之为奸而欲正之,所谓“不格奸”也。如此,日有不善而日反诸己,则舜之道诚矣。诚则父视之只见其孝,母视之亦只见其孝,弟视之亦只见其友爱,如此,则必能感动其心,则必能信之,信之则必从之而变化,所谓“蒸蒸义”也。故曰“夔夔斋栗,瞽瞍亦允若”。若此所谓成己、成物之至也,乃夫子所谓“君子之道四,而某〖丘〗未能一焉”者也,实千古圣学之要,不明于世久矣。

四岳举舜,既言其能处顽父、嚣母、傲弟皆尽其道可谓圣矣;但是鳏夫,不知其处室家何如,故尧又欲试之,降以二女,则必以一为妻,以一为妾,二女同居,志不相得,最人之所难处,若能刑于二女,使之和乐而不失其道,则舜之过人远矣,所以授之以位而无疑。《中庸》言君子之道难尽,而指其尤难者,必以夫妇妻孥为言,而言为人伦之造端,而又言其“察乎天地”,盖明天地配合之有期,以明男女会聚之有时,以为君子修道之要。人若不知,而惟纵欲之无度,则室家之道,必有不宜,妻必妒其孥,孥必怨其妻而不乐,则父母之道,乖离不顺,以此教育其子,则其兄弟必有不翕,人伦之道,由此皆不尽矣。此乃夫子闺门衽席之教,其他弟子皆不获闻,惟子思于家庭之间闻之,故特著之《中庸》之中,恶可忽哉?

人之才,必知道而后大,故其用不亏;若不知道,纵使有才,施之人情,必有不宜,用之辄穷,但可谓小有才,而不足谓之才矣。

《易》曰:“过此以往,未之或知”者,是至诚之道如此。凡人未至至诚,其事犹可测;既造至诚,则其事不可测矣。盖人情之难翕合者,至此而皆翕合;人事之难济者,至此而皆济;皆出常情意料之外,故曰“未之或知”也,故君子修道,惟勉其诚而已。

紫阳分戒慎、恐惧为静存;分隐微、慎独为动察。静存之际,为而无所闻,目无所见,故曰“虽不见闻,亦不敢忽”;直至下节方云“迹虽未形,几则已动;人虽未知,而己独知之”,则分慎独、戒惧为二事矣。故又曰“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而无适不然,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窃详斯言,是以人心独知之先别有虚静之体、无闻无见之时,致其静守之工,为天理之本,岂不谬哉!此说原于释氏下乘,故禅宗之诗有曰:“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紫阳每诵之以训门人,故所著《太极图解》及《调息箴》,皆可见矣。且《调息箴》最为平生用功之得力者,以此分静存、动察,则并所谓独知者亦非本体之知、万物皆备于我之心,故不得不更于外物旧迹之间而求其格式形似者而依仿之,而别为穷理致知之说,其势然也。其门人黄勉斋所作《朱子行状》亦云:“终日考求检阅,倦则瞑目端坐,少顷则又考求检阅。”皆其实迹。此说又本于伊川所谓“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其所谓“敬”者,实非文王“缉熙敬止”之“敬”;其所谓“致知”者,亦非《大学》之所谓“致知”,故伊川于游杨侍立,瞑目端坐,而不知门外雪深三尺,盖伊川之学,亦由下乘而来,故其说与紫阳契合。紫阳平日之所尊信,亦惟伊川而已,故紫阳《大学补传》,只采伊川之言以附会之。至于今日,凡论圣学而失尧舜精一、孔门致知之旨者,或由下乘,或由上乘,皆自以为致虚,皆自以为无意、必、固、我,而不知皆堕于空虚,而不足以立天下之大本,经纶天下之大经,皆由此说误之。(0)

卷第六

天赋人此理谓之命,人受天此理谓之性,性即理也。其所以分,理是泛言事物之理,性是专言在我之性;虚的是心,实的是性。

程子曰:“去不仁则仁存”,此言最切。又曰:“仁载此四事,由行而宜之谓义,履此之谓礼,知此之谓智,诚此之谓信。”

又曰:“仁者在己,何忧之有?凡不在己,逐物在外皆忧也,‘乐天知命故不忧’,此之谓也。若颜子箪瓢,在他人则忧,而颜子独乐者,仁而已。”

慢易之态,戏虐之言,利欲私邪之心所由生也。

敬者,天命之所以流行也,衽席之上,一有不敬,则天命为之窒也。

伊川先生疾格,门人有进曰:“先生平日所学,正今日要用。”先生力疾微视曰:“才道著用,便不是。”其人未出寝门而先生没。此乃伊川晚年进处。盖人之所以为学,皆分内当自尽者,非是欲如此用,方去如此学,才有一毫欲用之意,便根本不是,便为外驰,便非圣人为己之传,后世出处不明,皆由于此。且圣贤用处,惟尽其在我,皆是物来顺应,如治国、平天下,如居一官、尽一职,皆尽其心之所知,无所不用其极耳,故自然定当,自无纤介凝滞,而功业先被于天下后世矣。

用心有二等:纯从天理用心,愈用则精神愈完而心愈明;若略向人欲上用心,用之则精神日耗而心日昏,故众人之聪明每不及于前时,而圣贤之知识常与日皆新。然今日学者不可以用心,不可以不用心,毫厘之间能有以辨之,则圣人之学在是矣。

朱子曰:“虽有过人天资,也下迟钝工夫始得。”此言最切,无天资者既不足以窥其大,有天资者又不能自力以致其精,此圣人之学所以难也。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又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某〖丘〗者焉,不如某〖丘〗之好学也。”又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矣。”又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岂亦迟钝之意乎?岂为谦己诲人而哉?夫天资莫过于夫子,其言自尚如此,尽之恃天资而不用力者果何为哉?

学者于凡日月事为之间,勉勉其志,必有以见其当然之理而不容已处,方为有益。若有一毫可以学、可以不学,可以为、可以不为之心间之,则虽终日端坐,终岁诵习,皆为无益矣。

心存无适者,敬也。常存而无失者,致知穷理之要也。故敬者、明诚之本也,明而诚,圣人之学在我矣。

学者能以圣人之志深自体究,以验在我之志何如,忽焉不知,其心常若有所持循,不能一刻放下,方为善学。

观天地之物虽无穷,究天地之理则可知。由可知者而观之,则天地之物尽矣。

观日月之盈虚,则可以知阴阳之消长;观阴阳之消长,则可以知天地之终始。

程伯子曰:“忠信为基本,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此乃乾道,由此可以至圣人。

延平先生曰:“但长存此心,勿谓他事所胜,即欲虑非僻之念,自不作矣。”亦“允执厥中”之意欤!

程子曰:“性静者可以为学”,静是寡欲。

气之轻而清者为天,轻清上浮,此天之所以为高也;气之重而浊者为地,重浊下坠,此地之所以深也。天包于地,是轻清者外运而动健也;地藏于天,是重浊者中凝而静顺也。动静者,天地之气质也。健顺者,天地之性情也。

天地者,阴阳二气之凝合也。合而言之,则天地同一阴阳;分而言之,则天地各具一阴阳。若以其性而言之,则天者纯阳,故至健而动;地者纯阴,故至顺而静,非曰天之体即阳也、地之体即阴也。

草木孕育于冬,发生于春,盛长于夏,萎落于秋,此一气之消长也,于此知天地之运化。

鬼神者,阴阳二气之主宰,而即其发见之象、变动之几是也。故程子曰“造化之迹”,张子曰“二气之良能”。然分而言之,则神为阳而鬼为阴;合而言之,则阴阳之长而伸者为神,消而屈者为鬼,长而伸故神显,消而屈故鬼幽;又合而言之,则神之伸而未见者为幽,伸而可见者为显,鬼之屈而犹可见者为显,屈而不可见者为幽。

以其形体而言之,谓之天;以其主宰而言之,谓之帝。形体者、物也,主宰者、鬼神也。

祖考既死,魂升魄降,则精神已散而不在。祭祀之际,全以我之思慕诚敬之心,感其既散之精神而聚之。盖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也,我之精神既聚,则祖考之精神不外矣。祭祀而不诚敬,与不祭何异?

立法严于朝廷,行法恕于有司,此至治之道也。夫严而不遗,则为恶者必有以自禁;恕而有容,则改过者又得已自新,唐虞三代之法,盖如此也。

凡为学才有纤毫未明、未安处,即当阙其疑殆,益加笃志反躬,思索弊病之源,然后所知益明而所行必固。如不阙疑殆而苟焉迁就,则旧学皆废,所见反为之病,故孔子以阙疑殆教子张,其示学者至切矣。

凡读经书只平本心读之,不须强为意见揣度;如有不通,亦不须强用搜索引证,可阙则阙之,只笃志切己,虚心涵泳,自然得益,则无往而非浸灌培益、鞭策磨励之功。若才有意记忆,待讲说、资词翰之用,则心便生碍,便不得天理精熟,转头忘记,与俗学何异?此年来用工之方觉者。

人事稍退,偶与二家兄考论过失,默坐夜分,思近者不幸横罹多故,既乏朋友之助,且风俗不古,本心真体,日就昏扰,旧病私习,隐隐滋蔓,皆不自觉,谋画无度,处事愆义,以来疑谤,岂皆外致也哉?断自今夕,痛惩刮磨,用功立志,宜自刻骨。

处事少宽裕气象,只是私心,太以事为重。

“情不可过,会不可数,抑情以止慢,疏会以增敬,终身守此,然后故旧可保。”此白沙先生之言,因一门人不敬而发也。然道非要人敬者,但不敬则不以为重,不重则不信,不信则无传,先生之意也。寒乡俗弊,人心偷薄,自修非易,独立犹难,可不知所自贵自慎也哉?!

近来用功,虽有是处,只是不曾着实理会,优游放过,所以颓惰昏塞,皆此故也。象山先生云:“善学者,如关津,不可胡乱放人过。”此言最好,便西方之学,只是不容易放过。

利、害、毁、誉、称、讥、苦、乐八者,古人谓之八风,非自能动摇人,所以能动摇者,只缘自己先有此等私心,潜藏在内,偶其一触便动,究竟只是有我一心,不曾只是理会洗涤,去教洁净也。

君子从天理,而日进乎高明,故上达;小人殉利欲,而日流于污下,故下达。君子小人,殆毫厘间耳,可不谨哉!

凡事只在毫厘之间,便有天地悬绝。

凡事不知不觉,皆是论成败意思多。

黄楚望论明《易》以明象为先,此意最是。其言曰:“一卦有一卦之象,一爻有一爻之象,或近取诸身,或远取诸物,或以六爻相推,或以阴阳消长。”盖象非别自一物,即理之形见而可象者,故谓之也。

《同人》取六二、九五得中响应之义,为同人之至,故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至六二爻辞,则曰“同人于宗,吝”;九五爻辞,则曰“同人先号啕而后笑,大师克相遇。”以一卦之辞而先后忽异,何也?盖全卦之理,以无心而理自同者,故为天下之至同。二爻之用,以有心而欲同者,岂能合理?故遂不得与天下大同之义。圣人作《易》教人之意于此切矣,所谓毫厘之差,千里之谬。是故隐微之中,幽独之际,学《易》者可不知畏哉!

君子立身,必以圣人自待,三代以下人品恶足为志?眼前流俗声利之习,可一毫容心哉!未有立志不高而能成身者。

志气最易汩没,略放下即颓坠不振,孔子平生只笃志而已。“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当时弟子孰能及此?惟颜子“语之不惰”,庶几似之,不幸短命而死,此圣学所以无传也。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某〖丘〗者焉,不如某〖丘〗之好学也。”盖不如者,不如圣人之笃志也。

为学只在励志,常励志则不息而久,久而不息,所以诚身。

近日朋友颇觉有竞心,此意最不好。

人我之心,为害极大,败性陨身,坏乱天下国家,无不由此,故释、老亦以此为第一关。

“不知命、无以为君子”,此言最切。人而不知命,则日用事为无往而非害心者也。不知命则凡事放不过,打不开,其为害心非细。虽然,事物之来,各有其理,须当尽吾之心,穷尽其理,则当囗之于命处而委之,庶无卤莽而德日新。此事看得太重,便不能虚心观理,以致过失纷然,只缘不知命也。

邵子曰:“学以人事为大。”今之经典,古之人事也,不在人事上理会到极致处,则性终不明,道何由著?上等用功无所窒碍,只缘大端打得透。此理分明多在目前,只知之者鲜;上乘释、老亦在此处著力,岂可忽其异端而不知其所用工哉?

人须知尊德、乐道,方能自立,若不知尊德、乐道,汩没世事,终为流俗而已。孟子曰:“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之,亦嚣嚣”,故君子无入而不自得也。

人能择善固执,则旧习自除;若非择善固执,则叠来并至,何处驻足?择善固执即是存养,其要只在笃志。

“人皆可为尧舜”,此言分明实理,然所以不到者,只是将就过,一刻将就则错一刻光阴,一日将就则错一日光阴,一岁将就则错一岁光阴,若不及早自振奋、自克励,等闲过去,到百岁亦只如此。

程子曰:“不学则便老而衰”,此言极切。韩子曰:“聪明不及于前时,道德日负于初心”,今日身上分明见得是如此,只是不笃志为学故也。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精诚一致,日新无已,圣贤之心可见矣。

吾人学问所以不进者,大率有三过去:平时只将就过去;有过失时只迁就过去;有患难时只苍黄过去。如此过了一世,便有资质也无用,便有志气也无用。

禹恶旨酒而好善言;汤执中立贤无方;文王望道未见;武王不泄迩,不忘远;周公思兼三王以思四事,夜以继日,坐以待旦;孔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饭疏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颜子“不迁怒,不贰过”,“终日不违如愚”,“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同一精勤之心。由此观之,圣贤之为圣贤,岂有他哉?只在笃志不息而已。故孔子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某〖丘〗者,不如某〖丘〗之好学也。”好学二字,可易言哉?

曾点狂者,行有不掩,言志,而夫子独取之,盖取其奋发超迈,恬然事物之表,有似天地气象,非复势利之可拘也。

脍炙所同嗜也,羊枣所独嗜也,故曾子食脍炙而不忍食羊枣。可见君子于凡天下之理,其所当为与不为者,非以求异于俗,以立为善之名,但顾情之所安与不安耳。孔子取狂狷,以其无利欲之心,便可以进道,非谓狂狷足以尽道。曾子言志之时,盖已得夫子磨砻裁正之力,故其所见超然如此,不可概谓行有不掩。

“养心莫善于寡欲”,孟子体认至道之言。

孟子“说大人则藐之”一章,盖在当时必有所为而发,非是教人交接大人之道当如此。若论交接之道,则如孔子“与上大夫言,喑喑如也;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岂可一例藐之?若学者于凡交际之间,先横此胸中,其为害理何如?若理明之人,使见(0)王公大人,不须藐之,而自无畏摄;有所畏摄而徒欲藐之,只是理不明。及观孟子“堂高”、“侍妾”、“般乐”之言,则知必有所为而发,亦可以见孟子英迈之禀。人若无此等资禀,于道终无担当也。

为学之道,莫先于择志,择志既精而一,则学不期进而自进,不期得而自得矣。

释氏之志,在于出离生死,以全神无漏为事,以此为大。其平时所求,只在于此,他事一切不管,最简而径,然犹极其勇猛,竭其精勤之力,方能得道。吾儒以道德为志,而不外乎天下国家;苟非坚苦勤劬,以至至精至一之地,何以能有得也?

每因家用不给,内外嗟怨,逼迫不堪,遂起货殖之心;久而不返,锓锓变志,与市井鄙夫何异?若不猛省,痛自扫除,将何入道?

所志不同,行藏已异,恶得不为鄙俗之所猜忌?猜忌不已,横逆之来,固其所也,何怨尤哉?

横逆之来,最可进德。

凡百嗜欲之念,才有一丝之微,萌动于心,不痛搜抉澄去,近则数日,远则旬日及数月,虽无所为,必于梦寐见之;既形梦寐,则精神意气可知矣,更说何学?可惧,可惧!

日间偶与友朋观旧作,不觉少年豪负之气涌塞腔子;夜深寤醒,痛自惩察,才知年来过尤悔吝,皆为此气所使。此等气本来刚锐,欲以上人,凡百所遇,必欲求胜,皆从此起,此所谓意、必、固、我之私,若不痛自洗刮一番,虽日用工,终为此气所汩,能有成哉?

学而不明,不能造道,只缘遇事将就者多,及为旧时读书意见所蔽。深省支离之病,只是习气惯了,平时不曾着实于心体上用工。虽时时检点,只是于言语上修整要简好,略遇事重,不暇修整,且要简好之意,又不能忘,故益致支离。

枕上痛省所以学之不成、懈惰优游者,平生虽志远大,然浅近之机,实未洗涤洁净,故小得而喜,小成而足,不知不觉,日复一日,为害何如?!

人之精神要用,须时时提醒,才放宽,便涣散,盖心体纷杂,虽无事而精神常为之分。神分则气散,气散则神益分,古云:“用志不分,乃凝于神”,此常用之道也。

不度浅深,妄欲干人,是纳侮之端虽小,其失已大,宜当深戒!盖平日于事,只是意、必、固、我之私,未能忘也。

读书不能记,只是诚意不至;若诚意常至,则无有不记。言语繁冗不当理,文字无精彩,亦皆是诚意不至。《易》云“修辞立其诚”,立此诚意而已。

言语夸诞冗长,只原于克、伐,克伐得间,只是诚意不存。

心、一也,以其发于人欲,故谓之人心;以其发于天理,故谓之道心。人欲亦本体之有,常动而不安,故曰“危”;天理易汩没于欲,常隐而不明,故曰“微”;惟能精而一之,一以守之,念念不失,圣学之方也。

自克、伐、怨、欲而动者,人心也;自仁、义、礼、智而动者,道心也。克、伐、怨、欲固非性有,亦非形气之中所自有者,乃习闻习见之所致也。禀之清者,则闻见无自入;禀之浊者,则为闻见所染而有克、伐、怨、欲之私。四者之来,皆人事之所必有者。贤愚寿夭,贫富贵贱,众寡强弱,常参错而不齐者,乃克、伐、怨、欲之所由生也。

“戒慎不睹,恐惧不闻”,所以言慎独也;“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所以申言之也。于此笃志,不使纤毫有忽,此尧舜精一之传也。

凡今之所谓豪杰、所谓学者,其实不曾脱得功名富贵窠臼。若此窠臼不脱,纵使凌高厉空,只是世俗之人,恁生做得圣贤事业?孔子谓颜子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夫子分明见得当时之人与在门者皆不能脱此窠臼,惟己与颜子能脱之耳。

记言之道,非徒记师言,己之言亦在此,即此是学也。须要有次第,有大小,有轻重,整整不乱,清切明白,方为得体。朋友有记予言者,多失予意,只为不实用工,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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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变故,改变了她的一生,好不容易在地球上平静的度过了四年的快乐时光,却在眨眼间被打破,失去一切的她只剩下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可以依靠,可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她,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她,要何去何从?她拥有一条神秘且十分强大的项链,可是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它,它让她陷入了无数危险之中,它让她失去了所有,它让她化身变成了暗黑修罗。世人都羡慕甚至嫉妒她,因为在她的身边有一群同生共死的伙伴、因为她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别人所得不到的东西、因为她一路顺利所有人都会拜倒在她的脚下。可是,有没有人想过这背后的故事呢?可知道为此,她失去了多少,又受到了多少伤害呢?她曾立誓:谁都别想伤害我的家人和同伴,我会变强,重建天音!打败你,罪恶的源头。可是,当圣石纷纷陨落,独留她一人在世间,等待他们的,是涅槃重生?还是世界终结?六名少男少女将如何在这个强者为尊的圣雅大陆站稳脚跟,铺下属于她与他们的传奇?
  • 高冷穷小子和傲娇千金

    高冷穷小子和傲娇千金

    在这个顶尖的艺术学院中,穷困但却自尊心极强的他招惹上了家缠万贯又骄纵嚣张的她,受到了她带头的欺负和嘲笑,本应是两个世界甚至成为敌对的人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中产生牵绊……或许多的是你想不到的事,却又不能不说有些事是冥冥注定。
  • 处世交友恰到好处

    处世交友恰到好处

    儒家文化的宗旨是“中庸之为道”。“恰到好处”与“中庸”又不是一种意思。“中庸”只是“恰到好处”的处世方法之一,如果在不该“中庸”的时候也“中庸”,对不该回避的问题也取“中庸”态度,就不恰当了,就不是恰到好处了!这么说,大概您已明白这部书的精神。恰到好处,就是此一时,非彼一时,惯于捕捉变化之机,以达到目的。
  • 豪门四少撩妻上瘾

    豪门四少撩妻上瘾

    颜色,数百亿财产的继承人,白富美+天才少女,蓉城男人趋之若鹜的女人。楚懿,楚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败家子+纨绔子弟,蓉城女人避之不及的男人。一条“命定夫妻,天生一对”的新闻,让八杆子打不到一处的两人,有了第一次交集。“你叫颜色?”名字在他薄唇间辗转,说不出的轻佻,“什么颜色的?”她被困在他和墙壁之间,泰然自若,吐出两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字。男人微愣,随即轻笑,“我看看,有多黄?”“身价太高,你看不起!”在男人愣住间,她推开他优雅离去。有趣!果然对他胃口!这世上,只有他楚懿不想看的女人,还没有他看不到女人!从那之后,颜色觉得自己肯定倒了血霉,她的名字后面必定会跟着他的名字。*******当两人名字再次同框时,颜色简直气得牙痒痒。电视采访:记者:“四少,你因为什么爱上颜小姐?”楚懿:“因为她芭蕾舞跳的好。”身软,可驾驭高难度姿势。记者:“四少,颜小姐身价数百亿,追她你有没有压力?”楚懿:“没有压力,我的理想就是入赘豪门。”记者:“四少,你不怕别人说你吃软饭吗?”楚懿:“软饭也不是谁都能吃的,我有那个实力!”记者:“比如说?”楚懿:“人帅X大活好还持久。”颜色恶狠狠地关掉电视,麻痹!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当两人名字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时,颜色气得牙痒痒。“楚懿!我怀孕了!”她拿着两条红杠的验孕棒,气得手指发抖。“我知道!”他笑得一脸贱样,“别害怕,是我的!”“我想问的是,我他妈的为什么会怀孕!”她忍不住爆粗口。“因为我想当爸爸了!”他眼睛专注而多情,“你不知道,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把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楚颜好不好?”“别忘了你是入赘的!”她将验孕棒扔他脸上,道:“孩子跟我姓!”“颜楚?”他笑得更开怀,“这个名字好,男女通用!”比贱,她,果然不是他的对手。又掉进他的套路,她正值事业上升期,谁说要生孩子的!温馨提示:①一对一,男女主身心干净②简介无能,正文很精彩。最后,恳求大家收藏留言,感激不尽,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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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现实生活中的宅男加无业小青年,面试很多家公司后结果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心灰意冷的他决定回乡自主创业,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改变了他的人生。他将给我们带来怎样离奇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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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煦言,我用我的整个青春来等你,你在我最爱你的时候推开我,却又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来给我安慰,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但,我会一直等你,若你转身,牵起我的手,余生我们一起走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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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背叛发誓不再动情的魏小双却穿越成为怀胎王妃,居然还发现枕边男子众多,她的风流韵事传遍大街小巷。那一夜强要了她的记忆,是谁在她身上肆意驰骋?那一晚缠绵悱恻的爱欲,是谁在她怀中沉沦酣睡?那一刻灵体合一的记忆,是谁释放了她冰冷绝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