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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物换一物

穆府之人果然是都知道天香豆蔻的,凭着手里的灵药,半月弯与风赢很顺利就进入了穆府。风赢曾说过,穆府守卫森严,比之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此时此刻,她却对这话产生了怀疑。

事实上,有很多事情都会与想象中差上许多,是以,当一队官兵由远而近,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冲来时,风赢身形急速一转,瞬间便将她牢牢护在身后,沉眸低语:“跟着我,不要离开我身边!”

蹙着眉,越过风赢高大的身体,半月弯冷冷地打量着来人。

若用美男子来形容此人一点也不为过,他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绣金纹的明黄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马甲。袍角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显然是为了方便骑马所用。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紫金发冠之中,从金冠两边垂下淡黄色丝质冠带,在额下系着一个流花结,此种气质、此种打扮,除了穆烨,不做他选。

穆烨冷笑道:“风帅,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他的声音温和平静,却有一股子凉意直入心底,她明明已为风赢做了乔装易容,他竟能立刻认出来人,如此胆大心细,穆烨果非凡人。至此,半月弯方才明白,原来并不是他穆府的禁卫太松散,而是因为太有把握,才敢让他们畅通直入,为的就是对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被当场识穿,风赢却并不慌乱,反而落落大方地承认道:“大土司好眼力,在下确是风赢。”

“堂堂大周第一神将乔装成如此模样,敢问风帅,你想要干吗?”微眯起邪气的双眼,穆烨的口吻并不算客气,不过,此情此景无论换成是谁,想必也会有所怀疑的,毕竟风赢对于穆烨而言,是异国大将,且目的不明。

“大土司不要误会,风赢此行只是来送药的。”风赢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如此处境,说起话来仍是镇定自若、条理分明。

“何物?”

“天香豆蔻。”

风赢不卑不亢的回答声中,穆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风帅不是说笑吧?天香豆蔻如若在你手上,为何不献给大周皇帝,却要送给我一个异国之人?”

“大土司言下之意是不再需要天香豆蔻了么?既如此,那风某便不再打扰,离开贵国便是。”言罢,风赢拉起半月弯的手,作势要离开。

穆烨一见,笑言阻止道:“风帅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风赢同样温言以对,“既然大土司对天香豆蔻没有兴趣,风某留下便毫无意义。”

“我如何信你?”

“既然大土司不信风某,留下也是自讨没趣,还是走了的好。”风赢似乎是在故意打着太极,一语不和,又是做出一副要走人之势。

“要走也可以,交出天香豆蔻,风帅便可安然离开。”穆烨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显是不悦,但语气尚可。

风赢温温一笑,反问道:“若是风某不交呢?”

“风帅不是说来送药的么?为何又说不肯?难道……”言至此,穆烨眸中已现厉色,显然是担心风赢另有所图。

风赢爽朗一笑,大声道:“大土司真是想得太多了,风某确实是为送药而来。不过,天香豆蔻乃是稀世灵药,千金难求,难道大土司觉得可以白白要去?”

“哦?”穆烨挑眉,双眸熠熠,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风赢的唇角微微上扬,“做个交易如何?”

闻言,穆烨的双眼染上层层浓墨,却仍旧一脸笑意,思索了片刻后,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如何交易?”

“一物换一物!”

穆烨听完,仿佛松了一大口气,豪爽道:“这有何难,珠宝、美人、田地、财产,甚至是爵位,我都能满足你。”

听完这话,风赢倒是面上平平,半月弯的内心却波涛汹涌,这天香豆蔻竟能换得穆烨如此大手笔,看来他想要救的那个人一定对他很重要。

风赢淡淡一笑,轻言道:“那些东西风赢无福消受,只想换一个小东西便可。”

“不知风帅看中我穆府中哪一样小东西?”

风赢神色一凛,一字一顿,“蚀心蛊母。”

此言一出,穆烨神色大变,他冷酷一笑,“看样子,风帅并无送药之心啊!既如此,便休怪我翻脸无情了。来啊!把他们两个给我拿下。”

风赢见状,周身杀气腾起。

半月弯躲在风赢身后并未出声,思绪却百转千回——如若真的和穆烨打起来了,即便他们能力克群敌杀出穆府,想再回穆府寻找蛊母,怕是再无可能了。思及此,半月弯慧眸微闪,灵机一动,塞了一物到风赢手中后,突然猛地推开了他,大哭道:“不要、不要杀我。风将军,你骗人,分明说要带我回去过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可现在,我快要让你害死了,呜呜……”

半月弯反常的行为很明显吓到了风赢,他愣愣地看了她半晌,只见她努力地对他不停使着眼色。终于,他好像想明白了一点点,刚想要开口说话,却又被半月弯抢了先,“土司大人,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她扑倒在穆烨脚下,哭得梨花带雨般楚楚动人,还刻意用力压下一边的身子,如此一来,在穆烨的眼中,居高临下的姿势,正好能看到她微露的圆润肩头与性感锁骨,终于,她如愿地看到了他饱含兴味的眼神。

在这种紧急情况之下,她唯有使出如此计策,虽不知那穆烨会不会上当,她却绝不能再让风赢开口,万一他还没明白她的用意,只要他一语不对,他们两人便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趁穆烨出神之际,半月弯伸手于袖中取出装着天香豆蔻的锦囊,献宝似的送到了穆烨手中,谄媚道:“土司大人,这颗天香豆蔻其实在我手中,你便放过我吧。”

见到她手中之物时,穆烨终于大笑起来,“哈哈哈!风赢啊风赢,你居然会败在自己护着的女人手里,真是失败啊!”

风赢闻言,原本焦黄的脸色瞬间黑成了一片,但半月弯明白,他并不是因为穆烨的话而生气,而是在担心她的安危。风赢定然还没有完全懂得她的用意,所以才会有如此神情,可他能不明白,她却不能糊涂下去,假若她现在还在犹豫,恐怕他们二人也不会再有生还的转机。

自地上轻盈起身,她无骨般缠上了穆烨的身体,媚惑如水的眼神秋波流转。她一直知道自己有多美,虽然现在的她一身男装,但她那种浑然天成的娇媚之色,仍让在场之人惊叹不已。她只有一次机会,只要他能留下她,她便有机会从他身边偷走蛊母。至于风赢,她相信待他冷静下来,他自会发现她塞给他的东西,足以助他逃出生天。

穆烨果非一般俗人,他虽然对半月弯的表现十分感兴趣,却仍旧眸色淡淡,并不动容。或许,她需要更卖力一点。心里这么想着,她的足下使力,人已旋飞着舞了开去。

素手搔头拔钗,令一头青丝着地,迎风自舞。

此处一片平地,无一处可令半月弯施展身手,可即便这样,她也要力争用她翩若惊鸿的舞姿俘获穆烨的心。玉臂轻转,素手微弯,将玉钗横过半身轻咬于齿,一旋身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旋转轻舞,身下素服轻绕,如影如魅!

轻风微过,撩起她腰上束带,翻飞如蝶舞。她轻转手劲,用力地扯下束腰丝带,带开、衫落,仅着里衣素裙她便旋了开去。

摆脱了男装外衣的束缚,长发轻舞的她,那一刻,美得像是月下仙子。带着轻盈之势,她翩翩而落,在地上轻旋着身子,臂上紧缠着的衣带绕过周身,一圈又一圈,舞出了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是风赢第一次看她跳舞,惊艳之感不亚于初见她时的心跳如雷。他痴迷地看着她,似乱了心,亦是醉了魂。

风赢的神情逃不过穆烨的眼,却更加让他相信半月弯仅仅是一个背叛风赢的女人。许是真的有些动心,许是为了更加刺激一下风赢,他终于大笑着搂她入怀,且用放肆而邪气的眼神挑衅地看着风赢。

风赢此刻如梦初醒般的眼神,让半月弯的心亦为之一颤,为何他的眼神那么熟悉,像是看过无数次一般?

身若无骨,倚上穆烨肩头,嘤咛一声,半月弯娇柔道:“土司大人,可否放他一马?”穆烨闻言,似有不悦,半月弯装出一副悲伤的表情道:“土司大人,他待我也算有情有义,我不忍心看他客死异乡。既然天香豆蔻我都帮你从他手中偷来了,你便行行好放了他吧。”

穆烨此时早已认定半月弯是风赢的女人,她为他求情亦不为过,只不过,风赢刚才出言不逊令他不快,他有些不愿放人而已。

见此情形,半月弯不停地给风赢使眼色,风赢踌躇了一阵,终是冷冷开口道:“是风某自不量力,还请大土司手下留情。”

此言一出,半月弯心中大石便已放下一半,只要风赢低了头,便会大大满足穆烨的虚荣心,即便饶不了风赢,也暂不会要了他的命。只要有了这样一个机会,风赢便能看到她给他之物,只要他肯用,她相信他一定能逃出这穆府。

穆烨将天香豆蔻收入袖内,拦腰将半月弯抱起,再一次挑衅地看了一眼风赢。

风赢的眼中血丝密布,盯着穆烨拦腰抱她的双臂,双拳紧握,臂上青筋暴起,眼看着就要怒气爆发。

半月弯眼见情况不妙,立时轻言道:“风帅,你且放心地走吧!月儿会好好的。”

“好好的”三个字语气极重,风赢抬眸,顿悟的眼神让她知道,他终于明白了她的用心。“风赢,看纸条”,她虽口不能直言,但只要轻轻的一个动作,他已了然。

穆烨皱眉,调笑地对她道:“美人儿,以后便不要再对别的男人说话了,也不许冲他们笑。”

半月弯假装羞赧,埋首于他胸口,娇滴滴地应道:“土司大人,人家都听你的!”

穆烨终于满意地笑了,笑得张扬狂野。

一侍卫抱拳而问:“大人,这个人怎么处置?”

穆烨朗声回道:“关进大牢。”

听到这四个字,半月弯那悬了许久的一颗心终是真正放下了——只要不杀头,她的药便能起作用,药倒区区一群侍卫绝不在话下。

穆烨一直抿着嘴笑着,这让半月弯多少有些心底发毛,明明一直在笑的脸,却让人感觉更加可怕。这样的人城府极深,又心思缜密,要不是最后关头风赢明白了她的用意,恐怕还真是骗不过穆烨的。

可此时此刻,半月弯却紧张万分,穆烨太过阴冷,她看不透他的人,更猜不透他的想法。接下来她只能见机行事,如若他真的动了邪念……粉拳紧握,暗自咬牙,绝不能让他得手。

“土司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诡异的气氛令她心头发麻,随便找了句话来说,试图缓解压力。

“小美人儿,当然是去我的房间啊!”穆烨弯着薄唇回道。

半月弯的心突地一凉,这厮大白天的就想那个,实在……

“大人,你好坏啊!现在还是白日呢!”

穆烨哈哈一笑,“管它是白日还是黑夜,我只想和小美人你共赴巫山,行那云雨之事。”

强迫自己妖娆地笑着,心中却思绪百转。假若拒绝了他,肯定无法再从他身上探听到蛊母的消息,而且还会引起他的怀疑,是以,唯今之计只能顺从。悄悄摸上袖中银针,也许现在只能靠它们了——人身上有一处穴位,只要施针于此处,便会令人产生幻觉。穆烨不知半月弯擅长此道,定不会有所防备,是以,只要有机会下手,她便能顺利过关。

一脚重踹,穆烨踢开房间的大门,门还未关,便用力将半月弯抛于锦床之上。强忍着恶心之感,半月弯仍旧妩媚地笑着,只待他宽衣之后,露出那救命的穴位。岂料,算计失差,他居然和衣便向她攻来,她媚笑着闪避,主动扯向了他的外衫,“大人,你可真猴急!”

闻言,穆烨反过来紧紧捉住她柔软的小手,淫邪道:“那便由美人儿来为我宽衣了!”

强忍着心头不适,半月弯并不犹豫,双手麻利地开始脱他的衣服。她的动作太快太急,又被他取笑,“原来美人儿比我还猴急!”

一件、两件、三件……可恨他的衣着多得让她懊恼。终于将他剥得只剩里衣了,那穴位正好位于胸前颈下四寸之处。

不剥光他,她看不清楚,可当她就要帮他脱下最后一件里衣之时,他却伸手将她强行推倒在龙床之上,重重压了过来。

双手抵在他胸前,一为阻他靠近,二来顺手丈量着穴位的位置,既然没办法看,那便只能用摸了。

他的唇狠狠印上她的脸,她只觉阵阵恶心翻涌而来,好在手上终于有了感觉,另一只手迅速摸入袖内抽出金针。第一针下,他闷哼了一声,似要恼怒。第二针下,他眼露迷惑、眼神痴傻。待得第三针扎了下去,他终于倒头大睡,呼噜阵阵。

用力推开身上的男人,半月弯开始对他施展迷术。为了灌输他与自己已行云雨之事的事实,自他倒下后,她便一直在他耳边轻喃“大人,你好厉害”、“大人,你轻点儿”、“大人,你舒服吗”等等。说着这些污言秽言,虽然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但只要对此行有利,她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日上中天,房内的男人睡得死沉,半月弯愤恨地踹他一脚,眸间杀意毕现。若不是还没探听到蛊母的消息,若不是看他还有利用价值,如此淫邪之人,她定不能轻饶。

翌日清晨,半月弯将自己弄得衣衫不整后,便一头窝进了穆烨的臂弯之中。

穆烨缓缓睁眼,见她睡于身侧,竟拿手在她脸上轻轻描来划去,她自知再装不下去,终于假意迷蒙着醒来。

“醒了?”穆烨轻声问她,声音异常温柔。

半月弯心中警铃大作,不明白他为何与昨日完全不似一个人,“大人,你睡得可好?”

“你个小妖精,折腾了我一夜,还敢问我睡得好不好?”暧昧的话语一出,她猛然觉醒,差一点就忘了那档子事了,面上一红,故作娇羞,却也更让他欢喜不已。

“美人儿居然还会害羞?”他调侃般开口,终令她想起昨日种种,想必是昨日的表现太过,他早已把她当成是那种风尘女子,是以,看到她会脸红,反而更觉惊讶。

她尴尬一笑,提醒道:“大人,该起了。”

穆烨却一个翻身重新将她压在身下,暖昧地望着她绝色倾城的脸,喃喃道:“不起了,今日,我就只在这里陪着我的美人可好?”

心中排斥,却唯有点头。见他无意离开,心中又有些担心,他莫不是欲求不满,大白天的又动了邪念吧?想到这里半月弯一阵哆嗦,赶紧找话题将他的思绪引开,“大人,你昨日是不是很生气?”她试探性地开口,每个字都小心翼翼,毕竟对此人还不算了解,不能直入主题。

“嗯。”

“那大人你为何要扣下人家的好姑母?”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扑闪着蝴蝶般的长睫毛,半月弯故意装傻地问。

闻言,穆烨疑惑地拧眉,“姑母?”

半月弯点点头,仍旧一脸认真说着:“是啊!昨日风帅不是说过了,他要换回他的蚀心姑母!”为了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乖巧动人,她在心中默念君卿夜的名字无数次,为的只是让自己的表现更自然随意。

穆烨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过之后,突然又无限感慨地道:“我终于知道那风赢为何对你如此着迷,我怕是也要让你迷倒了!”

虽厌恶此人,但听他如此一说,半月弯不由得面上又是一红,最终还是避开了他灼灼的眼神。

他见她再度脸红,竟嘻嘻而问:“脸红了?”

一咬牙钻入他的怀中,半月弯撒娇道:“大人,你取笑人家。”

“哪里是取笑你,我是太喜欢你这个样子了。”穆府权重,穆烨也是阅尽繁花之人,但不知为何,当他看她第一眼,便似乎被勾起了心底最深的渴望,想放手也是不愿。

半月弯娇羞抬眸,故做好奇道:“你说嘛!为什么要抓了人家的姑母?”

穆烨眯着眼盯了她一阵,忽然起身,神秘兮兮地说:“走,朕现在就带你去看看风赢家的姑母!”

闻言,半月弯心内狂喜,没想到比预计的还要快,她的努力终于可以见到结果了。但此时她盯着穆烨的背影,内心却一阵迷茫,他竟这么快就相信她了么?她不相信穆烨是如此简单之人,但是,她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接近蛊母的机会。

心内虽焦急万分,半月弯的脸上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十分温顺地起身为穆烨着衣。穆烨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的动作满意地笑着。收拾好一切,他却不让半月弯梳发,抚着她墨黑的长发,他感慨道:“我就喜欢看你披着头发的样子,昨日那一舞,墨发飞扬,像个妖精!”

听他这么直白放任夸着自己,半月弯的心里突然觉得怪怪的。其实,她的那一舞惊了风赢、迷了穆烨,却更让自己迷惑,她甚至记不起来任何关于这舞的记忆,她的过去,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在怀疑。

见她发呆,穆烨毅然伸出双手强扭过她的头,不允许她因发呆而忽略他的存在,“走吧,看姑母去!”

半月弯微笑着,一脸期待的表情,让他觉得很有满足感。

卧室最里面的一面墙上挂着许多名画,在那幅《山水同乐》的画作后,居然藏着道暗门。轻轻地推动墙上暗格中的一块,门便应声而开,穆烨竟然丝毫没有避嫌地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那道门。半月弯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怯生生唤了穆烨一声“大人”,心里头又开始七上八下——他竟一点也不怀疑她么?

微笑着,他朝她伸出手,她很乖巧地将自己的手轻轻交付。暗室里没有灯,只有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照得一室通明,而那暗室竟然布置得如同一个女人的闺房般粉嫩。

“风帅的姑母年纪不小了吧?怎的还会喜欢这样的布置?而且还藏在大人的卧室之内?”她故意这般说着,只是在怀疑,难道他口中的姑母真的不是她想的蚀心蛊母?

穆烨粲然一笑,不置可否,只牵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前行着。直至那粉色的软床前,他伸出大手,指着上面晶亮的一物,微笑道:“这位就是风赢的蚀心姑母了。”

定睛看去,半月弯的心不由为之一颤,在心底赞叹着那蛊母的绝妙。身如成蚕,通体透明,只在正中间能看到一线红丝,它舒适地睡在柔软的大床上,悠然自得地慢爬轻滚,像个还没长大的孩童一般。

“好、好可爱。”一边惊喜地说着,一边伸手向前,不由自主地想摸一摸它那透明的身子。

岂知,穆烨却快如闪电般出手,紧紧抓住了她,“不可。”

暗惊了一下,难道他已看出她的意图?愕然回头,却见穆烨的神情中只是担忧。

“大人,我、我只是想摸摸它而已。”

穆烨不语,只是搂紧了她的身子,示意她回望一眼。

顺从地掉转回视线,再看向蛊母之时,却骇然发现,刚才还温顺调皮的蚀心蛊母已然通体血红,且张着比它自身身体还要大几倍的血口。也就是说,刚才要不是穆烨动作快的话,半月弯已让蚀心蛊母所伤,没想到这么小小的虫子竟是如此可怕。

“别碰它,这小东西碰不得!”

他将她推至身后,在那软床之侧取过一根细长的银针,在食指之上轻轻一扎,血珠儿顿时汩汩而出。他用力地挤出更多,直接滴在了那蚀心蛊母口中。令人惊奇的事马上便发生了,那蚀心蛊母食了血水,便恢复了原来透明可喜的模样,还舒舒服服地趴在了软床之上,几乎瞬间便安静了下来。细看之下,可以见到它体内那根红线越发鲜亮了,想必是因为穆烨的血。这一幕,着实看得半月弯心惊肉跳,这蛊母到底为何这般神奇?

“大人,这……”

穆烨笑笑转身,居然没有生气,还好脾气地跟她讲起了关于蚀心蛊母的来由,“当年我才十岁,母亲赠我这只蛊母,叫我日日以血哺之,她说,总有一天这小东西能助我成大事。起初我是不信的,不过觉得喂喂也无害,于是这一养就是十年。

“父亲病逝后,他们便想拉我下台,足足半年始终不让我上位。我并不想要置人于死地,但也不容他们如此对待,所以我找机会让带头闹事的几个人,都吃了我这蛊母产的卵,再然后他们便都来跪着求我了。这时候我才发现,该狠的时候原来不能仁慈!”说这些话的时候,穆烨一直在微笑,仿佛这些事情根本与他无关,但最是无情王侯家,这个中辛酸与苦泪,想必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突然间,半月弯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怜悯,这个穆烨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只不过他生存的环境造就了他必然的阴狠。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真情流露”,穆烨看她的眼光突然变得异常温柔。

意识到自己泛滥的同情心,她不着痕迹地别开了脸,指着那蛊母问道:“这个小东西有这么厉害?”

“也说不上什么厉害,不过是中蛊之人必然见血如见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而已!”

他这个“而已”让她不由胆寒,到底是经历了多少可怕之事,才会如此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语?内心翻腾,情绪亦表现在了她的脸上,人不人、鬼不鬼,她绝不可以让君卿夜这么活下去。

偷眼望去,那蛊母似乎睡着了一般再无动静,这样凶残而可怕的蚀心蛊母,要如何才能接近,如何才能得手?

想得太入神,连穆烨的靠近亦未发觉,直到他贴紧了她的后背,自身后将她紧紧拥住,她才惊觉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摇摇头,装傻充愣地说:“没想什么,只是在想这蛊母好可怕!”

穆烨将唇贴近半月弯的耳垂,轻轻吹了一口气,她敏感得浑身一个激灵,紧张得汗毛都立了起来。想推开他,又不能出手,只能强忍着不适,勉强忍受着他的轻薄。而穆烨却突然笑了,笑得张扬而危险。

紧贴她耳边,穆烨用那万年寒冰般的声音轻轻道:“依我看,你是在想如何带走这小东西吧?”

如遭雷击,她瞬间警觉,他果然看出来了,穆府的穆烨果然不好对付。她没有动弹,仍是任他抱着,用清冷之声道:“所以昨日一切都是做戏?你看出我的意图,想将我当成猎物一般玩弄于股掌之中么?”

穆烨冷笑一声,扳过她身子,残忍道:“你不也是做戏?为了得到蚀心蛊母,连身体也出卖的女人,凭什么以为我会看得上你?不过,你确实有迷人的本钱啊,差一点连我也要醉了!”

冷冷地对视,却是巅峰的对决,在他眼中,她再不是他昨日所见的媚姬,只是一个另有所图的奸细,而他在她眼中,亦成了冷面邪君。

她的冷静沉着终于激怒了他,他用力扯住她的手臂,拖至那蛊母跟前,厉吼:“你不是想得到它吗?动手吧,它就在你眼前。”

几乎想也不想就再次伸手过去,哪怕真的让那蛊母咬掉半根手指,她也绝不害怕。

而穆烨却再一次挡住了她伸过去的手,“不想清楚再动手吗?你以为蚀心蛊母是这么容易取走的?难道你来之前,没有人告诉你蛊母的生存习性么?”

半月弯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说的亦是事实,不是她没有打听过蛊母的习性,只因根本无从打听。不过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只要她能再冷漠一点,不用问,他也会说。

她的过分安静果然起了作用,他终于忍不住又开口了,“这脾气真拗啊,我喜欢!不过,看样子你也是不知道了。你以为我为何从不设防在此?你以为蛊母是随便什么人便能靠近的?你再好好看看那床吧,是不是以为是云丝被?”

言罢,穆烨强行将半月弯的手按在那看似柔软的粉床之上,手心一阵暖流涌动,而触感竟然是松脆,半月弯脑中瞬间掠过一物,“难道这是传说中的石棉?”

“怎么?认得此物?看来你还真是训练有素呢!没错,这是石棉,是蛊母最喜欢的温床。我日日在此石床之上浇灌精血,这石床已是蛊母认定之物,离开它,蛊母只会狂性大发,最终力竭而亡。

“外界传说,解血蛊之道要蛊母尸灰是么?错,大错特错!不是尸灰,解药是活蛊生吞,两相在体内厮杀,最终两败俱伤而死,蛊死,毒方可解。除非你将这石棉床一起带走,否则想带走活蛊,犹如自断生路!听了这些,你现在还敢伸手过去么?”

怔愣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如此一来,这蛊母即便是得了也是死蛊,那还要来何用?可是他说的话也许只是在吓她,为了阻止她带走,刻意这么说的也不一定,如若蛊母尸灰不能做解药,为何书中又会提到呢?”

许是猜中了她的心思,穆烨冷冷一笑,“不要以为我在骗你,我没有必要骗你,因为你根本就带不走蛊母,不说活的,便是死的也不行!”

传说中石棉的温度与人体的热度相近,深得虫鸟鱼兽的喜爱,但只有极少数的地方能看到石棉。那么这样说来,可否假设一下,蛊虫之所以离不开石棉,并不是因为石棉本身,而是因为那个热度呢?假若能找到取代石棉的东西的话,是否也是可能带走蛊母的?至于他提到的血,那更好解决,谁身上还没有几两血么?灵光一闪,半月弯脑中蓦地清明,也许还有一个办法是最快最有效的,但真的可以一试吗?

半月弯久不言语,穆烨却狂笑了起来,“怎么?怕了么?聪明人就应该知道要怕。”

他在一边喋喋不休,而她的大脑已经在飞快地运转了,如果那个方法真的可行的话,她应该怎么做……

终于,穆烨受不了她的冷漠,野蛮地抓住她胸前的衣衫吼道:“说话!”

几乎在同时,她想通了一切,也在瞬间下定了决心,粲然一笑,她一字一顿,“你、输、了!”抬起右脚,用力踢向穆烨的裤裆之处。

许是未料到她还敢出手,大惊之下,他只能险险避开。定位身形之后,他五指张开,欺身而上,她瞬时转身,轻轻绕了两个圈,未绾的青丝在空中舞出一个圆。

半月弯此时无暇去分析自己是否是穆烨对手,只想险中求胜,伺机带走蛊母。刹那之间,她的脑中闪过无数办法,最终也只能以静制动,等候对方靠近之时全力一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穆烨一出手,便把半月弯震退几步,招式扩展,变幻出漫天掌影,掌掌凛冽,劲气鼓扬,以雷打电击的霸道威势,朝半月弯狂卷而去。

被穆烨运劲震退的刹那,半月弯便知大事不好。穆烨根基之厚实到出人意料,如此功力十足,自己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赔上性命。无计可施下,唯有靠真本领拼死一搏,方可保命。猛撞入对方掌影之中,以攻对攻,半月弯竟是选择了两败俱伤的打法,铿锵对决,一时间杀气横空。

实力悬殊之下,半月弯节节败退,又无趁手兵器助她一臂之力,强撑之下便倍感吃力。看出她的力不从心,穆烨邪气一笑,招式变幻,双掌如闪电翻飞,竟是直直袭来。半月弯眼明手快,接招而上。

终在强接三招后,险险落入他手,被紧紧扣住身子,半月弯的眉心重重拧起,疼得鼻头上都沁出了冷汗。穆烨见状,明显呆愣了一下,虽然钳制住她,他手下却并未发力,她的表情又为何如此?

正待开口讥笑,她却在此时痛苦地举起右手,冷笑而语:“还是迟了一步啊,你的蛊母是我的了!”

诡异的现场、骇人的画面,配合着穆烨狂乱的表情,这一刻,半月弯突然觉得特别有成就感,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终还是栽在了她的手上。

“不,你疯了,你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半月弯笑了,越是痛得狠,便越是笑得狂。

眼睁睁地看到那蛊母张大了嘴,痛快地吮吸着新鲜的血液,再然后扭着肥胖的身子,用力挤入了她的掌心,而后竟是顺着手臂而上,生生钻入了她的身体。

这血腥骇人的一幕,就这么在眼前发生着,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汁液,不让自己因恶心而干呕,但这惊魂的场面,却已深深刻入了半月弯的心。

穆烨一把抢过半月弯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掌心的血洞,他狂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这么牺牲?它会要了你的命的,你不知道吗?”

此时,半月弯双眼木然,苍白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竟是再也撑不住,瘫软在地。

穆烨发了疯般狂砸着室内的东西,每一次都想将手中之物掷于半月弯的身上,但碍于怕伤到蛊母,他始终没有下手,最终只能压抑地跪地低吼着。

看着他疯狂的模样,半月弯突然觉得他真的很可怜。为了这个大土司之位,他不得不靠种蛊这种下作手段来控制反对他的大臣,而此时蛊母已钻入半月弯的体内,他没了制衡他们的东西,这高位也许再不能坐得那么安稳了。

“放我走!”

穆烨愤而转面,“休想!”

半月弯妖娆一笑,美艳不可方物,“如若你想让外人知道蛊母已失的话,大可如此!”

“你威胁我?”穆烨咬牙。

而她却重重点头,冷冷道:“是又如何?”

他终于妥协了,在狠狠盯着她的脸僵持了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平静下来,冷冷道:“好,我放你走,但如若你不守住这个秘密,我会马上要了风赢的命。”

“好!”想也不用想,她立时应道。

如若不出意外,风赢早该逃了出去,想杀他,除非穆烨能灭了大周,而这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决定离开穆烨的房间时,半月弯特意找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下,虽是穆府下人的式样,但也比她一身是血地出现在风赢面前好,她暂时还不想让风赢知道她是如何引蛊上身。

如若不出意外,风赢应该会在穆府外接应她,但她亦深深明白,只要他们走出这个大门,穆烨定会派人一路追杀。但即便是这样,她仍信心满满,只要能让她出得了这个门,她相信他们一定能逃出生天。

终于走出穆烨的房间,半月弯下意识地抚上了掌心的伤口,身后蓦地传来穆烨冰冷的声音,“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刚一抬头,是风赢略含担忧的神色,在看清半月弯身上那宫女的衣饰之时,他眼中的暴怒之气激红了他的眼。

“风赢,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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