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岩与罗费面对面坐着,有种大眼瞪小眼的错觉,实际上就是龙岩在发呆,而罗费则是在看着龙岩发呆。
“你晚上去了哪里?”最后还是罗费先开了口。
“去偷听了。”龙岩总算回过神,很简洁地回答了罗费的问题。
“然后?”见对方没有继续说的打算,罗费只好接着追问。
“程师爷是平通王爷的人,这起案件没有你我想象的这么简单,过几日平通王爷就会遣人来接林蓉了。”叹了口气,龙岩分三部分把事情说了出来。
“我以为,你现在最在意的应该是第三件事?” 罗费失笑,看来一向自命风流的龙岩也遇到了宿敌了。
“你猜对了。”龙岩耸拉着脸,心里却觉得很微妙,有些本以为很重要的事,在遇到另外一些事之后,就会莫名其妙地变得微不足道了。
“可她是郡主。”罗费开始用事实来逼迫龙岩把事情想清楚。
“她说了她不想做郡主,而且就算她是郡主,又如何?我以为,这并非那么重要。”龙岩果然开始反驳。
“可她是‘天煞孤星’。”罗费接着想问题、提问题。
“这些算命的说的怎么能信呢,我一不信这些歪门邪道,二不是算命的。”虽然林蓉一直这样说自己,龙岩在心里加了后半句话。
“可你并不信任她。”这也是今天会发生某些事的根本诱导因素。
“不,我现在很信任她,之前我也没说我不信任她,如果不是你硬是要如此,我想事情大概也不会这般,罗费,我可发现了,有的时候你是比我还要狡诈许多啊。”说到这里,龙岩忍不住开始埋怨好友,这样说实在是很有推卸责任的味道。
“可她觉得你不信任她,而且她现在应该正在生气吧?”这一点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罗费其实也是有些愧疚的,只是如果此事能够让龙岩出头,那么就少了自己很多麻烦,这样想似乎也有点自私。
“这点——我会和她说清楚的。”应该不会很难吧?不过就是去道个歉,哄哄她,况且自己现在只是去和她做朋友,先从朋友做起,那么就用不着考虑这么多的吧?虽然龙岩这样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可是该想多的,还是一件没落下。
“那么就看你的了,现在可以来讨论一下案子的事了吧?”一向温文尔雅的罗费难得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接着又归于严肃。
龙岩一愣,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错觉,不过这事儿本来就应该自己去解决,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便直接接过了罗费的话:“我觉得这是一个阴谋,而且是针对你我的阴谋。”
这只是一个小镇,平日里连偷鸡摸狗这种事都很少发生的小镇,最近这段时间却突然发生了这么多诡异的命案,死者虽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可毕竟也算是这镇子上不小的人物了,而且每个人都是死于中毒,况且这毒却至今仍未被查出来,这显然不是一般的奇怪,这么一个小镇上,会有人懂得用毒吗?就算有,那么这种毒又是从哪里来的?
再说罗费本身就是被拉进来的,作为一个江湖上有名的医者,作为一个一直以乐善好施而闻名的人,会出现在这里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若细细想来,罗费一般情况下帮的都是江湖中人,虽然偶尔路过一些地方会拔刀相助,不分江湖与朝堂,但是对于这些命案,这镇上的知府不去求助朝廷,却要自己出门,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说这知府是害怕丢了头上的乌纱帽,那和江湖人士搅合在一处,这又算是什么?
不得不说,如果把这些案子理解为请君入瓮的阴谋,那么就要容易理解多了,先把罗费拉进来,然后借助罗费的手把龙岩拉进来,合情合理,只是这案子要往哪个方向发展,难道也是计算好了的吗?还有这里面的人命,也是阴谋的一部分?那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还和几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我以为尽快脱身才好。”沉吟片刻,罗费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倒觉得并不着急,其实我很期待他们能做出什么呢。”龙岩却恢复了最初的纨绔模样,可谓玩心大起。
“你别忘了几年前的事。”几年前,那是不想与不愿提起的回忆。
“当时只是被蒙在鼓中,所以才会——今非昔比,我不觉得自己仍保护不了自己,还有你们。”龙岩固执地摇头,其实有些刺,很难拔掉,除非再在原来的地方插一根刺,然后把两根刺一起拔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罗费的弱点,就在于他根本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过往。
“那么他们也一样。”危险地眯起眼角,这不过是一场较量。
隔了片刻,又隔了片刻,罗费这才幽幽叹了一口气:“希望你们不要拥有相同的弱点。”
龙岩一愣,转而明白了罗费的意思,心下也是一阵苦涩:“其实我倒觉得自己会称为她的弱点,或者说,我正希望如此。”
“那么你打算怎么实施?”罗费垂眸,这件事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但自己又不知道它到底有多不简单。
“查案,除了查案,就是查人,当然,我们也可以顺着他们的意思,不再查案了呗。”了解事实的方法永远都只有一个,慢慢走进去。
“好吧,可是该怎么查?”而阻碍事实的因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找不到走进去的路。
“今晚我和程师爷对峙过,我想他可能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不管他知不知道,都是要让他知道的,有的时候暴露自己,其实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然后,开始等?”罗费也大概理解了龙岩的意思,只是总觉得一味的等待迎来的必然是失败,就像,几年前。
“然后,就该休息了。”龙岩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准备洗漱去了。
罗费无奈苦笑,却也只能由着他来了,其实任谁都是不希望自己的心里插着一根刺的吧?如果可以把那根刺拔出来,那么就算是冒险,似乎也是值得一试的。
次日清晨,天气很是晴朗,龙岩依旧穿着那件被自己撕下了一块布的衣服,然后大大方方地出了门。
衙门后院正堂,发知府显然起得太早了,还没备好早膳,便只能坐在那里等着,而一同坐在正堂里的,还有程师爷。
“发知府好早。”龙岩笑着走过去,扬了扬长衫下摆,然后再坐下了,程师爷的目光就这么打过来,再漠然地移开。
“龙公子也是好早。”发知府笑着打招呼,面色并没有什么不同,看来这几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演戏。
“是呀,昨晚睡得倒是晚,可不知怎么的,这一大早就醒了,想着躺在床上也是无事,不如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自然知道了一些事,龙岩对于发知府的恭敬态度也是不复存在,希望对方能够看出这么明显的事情才好,要不也就太笨了点。
“老朽是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喽,一把老骨头多动几下都觉得累得慌。”发知府仍呵呵笑着,看不出什么不同。
“发知府,昨晚我也想了很多,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这案子该报给了朝廷才好,你也知晓我和罗费不过是江湖上的小混混,查查小案子倒也罢了,可这事关几条人命的案子,我们可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龙岩挠挠头,有些妄自菲薄地开口。
“这——”发知府为难地看向程师爷,复又转过头来看向龙岩,“龙公子这般言辞,倒叫老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不过老朽也决不为难,全凭两位的意思,至于上报朝廷的事,程师爷应该已经着手在做了。”
龙岩一直暗暗观察两者的眼神和神色,得出的结论依然是,看来这个程师爷才是个狠角色呢。
“虽说这案子在下是爱莫能助了,但是在下与罗费难得来一趟发财镇,又在这衙门住的惯了,发知府不会急着赶我们走吧?”龙岩咧嘴笑了笑,开始耍无赖。
“龙公子这说的是哪里话?毕竟两人也是尽了力的,老朽依然是感激不尽呀。”发知府很配合地回了一句,然后几人就开始冷场了,而自始至终,程师爷都不曾开过口,龙岩觉得呆着也是无趣,便同二人告了辞,想着去看看林蓉那里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