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豁然开朗
端木夜的全身瞬间僵硬起来。
黎巧儿的头靠在他肩膀上,低声道:“夜……你还爱我吗?”
端木夜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薄薄的睡衣下连内衣也没有穿,他僵硬地坐着,声音连他自己听来都有几分干涩:“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黎巧儿嘤咛一声扑进他怀里,手臂牢牢缠住他的脖颈,温柔的声音带了悲伤的哽咽:“已经半年了,六个月了你却从未碰过我一下,连拥抱也没有过。夜,我明明离得你那么近,可是为何总觉得你越来越远。”
端木夜心里震惊了一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就在他呆愣的时候,柔软的唇猛地印上了他的,灵巧的舌头舔着他的唇齿,希冀着窜进来与他共舞。温热柔软的手探进他衬衫衣襟,抚摸着他的胸口的肌肤。
端木夜知道,在这种时候想起某些往事是很不应该的,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什么事也没有!没有!我就是想成为你真正的妻子。夜,你抱我好不好?好不好?”
泪流满面的女子,生涩的吻上了他,那语气中满是彷徨和希冀。
啪!
端木夜猛地推开搂住她的黎巧儿,苍白的脸颤抖的唇如雪的容颜他都不想去看,撇过头去冷冷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急促的喘息声,和低低的被死死压抑住的哽咽终于慢慢远离消失,端木夜捏紧了双手全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忽然狠狠一拳击打在长方形的书桌上,发出沉闷的“轰”声。
他双手大幅度地一扬,噼里啪啦像什么坍塌的声音在房中响个不停,片刻后,桌上所有的东西包括手提电脑都摔在了地上,砸的一片凌乱。
成为他真正的妻子?既然当时那么迫切,那么主动地想成为他的女人,为什么在他沉沦之后转身投入了别的男人的怀抱?
为什么口口声声说那么卑微,那么辛苦地爱着他,转眼却跟别的男人在床上苟合?
为什么?
端木夜慢慢冷静了下来,点燃一支烟,怔怔地靠在窗沿上看着凌乱的房间。
一开始他对木夕夕真的就只有恨而已,根本就谈不上一丁点的喜欢,那样又笨又傻,只会给他添乱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喜欢?
可是慢慢地,他不知道自己哪根经搭错了,或是因为内疚希望补偿她而对自己的催眠奏效了,他竟然越来越不想放开她。
端木夜的身边多是些钩心斗角的人,即使接近他没有任何目的的,大家也是同样的聪明人,讲话往往只说一半,做事或多或少都带了点高深莫测的意味。有时想想虽然属于同一阶层,却难免有点累。
而木夕夕呢?
端木夜掐灭烟,看着黑漆漆的窗外,玻璃上隐约映出自己的影子,端木夜一声长叹,哪个又傻又自卑的丫头啊!
木夕夕长得其实并不差,离美女的标准自然是有距离的,不过很清秀,气质也澄净透彻,只是都二十几岁的人了,看上去却总带着不符合年龄的稚气。
被这样一个人小心翼翼暗恋着,千方百计地讨好,虽然一开始很不耐烦,可是慢慢地竟有种食髓知味的感觉。端木夜轻轻笑了起来,如果非要用一种动物来形容木夕夕的话,他一定会选小狗,整日围着他转,冲着他撒娇,稍微哄哄,就露出开心的笑容朝他摇尾巴。有事相求了,就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巴巴望他……
端木夜胸口忽然猛地一滞,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了起来,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木夕夕一心一意,身体,脑子,眼睛和心,明明都只装着自己的,为什么会在短短一个月里改变了?难道,真的有什么隐情?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他缓步走到书桌前,掏出钥匙将最底层的抽屉打开,那里只静静地孤独地放了几张纸。端木夜将那几张褶皱,上面隐有水渍的离婚协议书拿出来,一遍遍抚摸着。
他为什么到如今都不叫律师来办理?他为什么每次一见到这几张纸都有撕裂的冲动?
“木夕夕……我该再给你一次机会吗?……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有可能吗……”
端木夜轻轻地呢喃着,眉头紧皱,内心也是剧烈的挣扎。
他闭上眼,那张清秀略带稚气的小脸便清清楚楚展现在眼前,微微缩着肩膀,刘海搭拉在眼前,可怜兮兮地叫他:“夜……”
这是他每日睡梦前必然会看到的,无论如何努力,无论吃多少片安眠药都无济于事。
二十八岁的正常男人不会没有欲望,可是温香软玉在怀,想的还是那个因车祸流产而特别瘦小纤细的身体。夜半春梦惊醒,浑身燥热,脑中却清晰的记得,睡梦中自己抱得那个人,还是她。
本来以为,不过是两个月的感情,来的快去的快;本来以为,错明明在她,自己问心无愧,走得也是坦荡。哪怕有几分自尊心受损的不甘,也会在时间的冲刷下彻底消失。
却原来,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对她的感情。原来,不过是六个月的分离,自己竟已想念她到如斯地步。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为什么还不回去……
心里忽然有什么透彻明亮了起来,也许木夕夕真的有许多不好的地方,她甚至……出轨。可是,扪心自问,他这个丈夫又做到尽善尽美,体贴入微了吗?甚至连她发烧了也不知道,还强迫她向自己证明爱意。或许,就是那些幼稚又粗鲁的举动,伤了木夕夕的心,她才会……
郁结了六个月的胸口忽地豁然开朗,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端木夜露出了浅淡释怀,又略带自嘲的笑容。
其实自己那些伤人的话,那些决绝的举动,与其说在报复她,打击她,不如说是在保护自己。不想让她看出其实自己已陷得极深,不想让她发觉自己的惶恐害怕,所以只有用那样的利剑来伪装自己。
可是,他却忘了,伤害她的同时,那把剑也在自己身上划了双倍的伤口。
与其让剑伤了彼此,不如松开利剑,拥抱住她。这样浅显的道理,他怎么会花了六个月才想通呢?
夕夕……夕夕……
光是在心底这样呼唤,就会觉得彻骨的痛。端木夜拿起那几张薄薄的纸,“啪”点燃了打火机,正待烧毁,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脑中闪过床上****的两具身体,晃了晃脑袋,再晃晃脑袋,勉强令其散去。端木夜的嘴角勾出苦涩的笑容,心中只如自欺欺人般想道:或许,让她亲眼看见这几张纸毁去,会更好。
人生如戏,演过一场还有下一场。当年不懂珍惜,是因为下一场戏总会上演;多少年后后悔,是因为任何一场戏都无法重来。
当时的端木夜又怎会知道,他永远也等不到木夕夕亲眼看见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