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一乘小轿停在纪府角门,中年男子焦急的巴望着园子里的动静,许久才听见脚步声想起。
“潮汐,你要带我去哪里?”姚佩芬不明所以的跟随在她身后,出了小门猛然愣在那里,“你,你怎么在这里!”
潮汐将她推到男子怀中,附上一封临摹纪敬之字体所写的休书,“我将四娘交给你,你要好好待她!”
霍子程一躬到底,“多谢姑娘成全!”
“不,我不走!我怎能在纪家最危难的时候离开?子程,对不起!”姚佩芬沉痛的闭上双目,这份自由她期盼了许久,如今梦想成真,她却不忍离开。
霍子程,九脂斋的主人,亦是姚家的仇人,当年霍姚两家同做胭脂作坊,霍家使计夺得宫廷御用之名,姚佩芬的爹爹一病不起,不久便离开人世。她无奈之下嫁入纪家为妾,两个有情人就此劳燕分飞。
“留香!”留香猛地跪在地上冲着潮汐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与霍子程一左一右将佩芬塞入轿中,渐渐消失在迷蒙的夜色里。
梦雯倚在角门边目送小轿离去,眼眶有些湿润,“潮汐,你真的决定了么?”
“我必须要去!为了我娘!”潮汐木然回身,“若是我不能回来,请你照顾好她!”
爹爹、姐姐尚在狱中生死未卜,娘亲方才已经收拾细软离开纪家,梦雯将她紧紧揽在怀中,“我会的,我会的!”
天光放亮,素瑶一夜未眠,无论如何她也要去送他一程,临行之际却遍寻不到潮汐,梦雯收拾好物品,“三娘,咱们先走吧,许是潮汐觉得去了反而尴尬!”
素瑶失望的点头,两个人默默登上马车,纪安跟福伯坐在车辕,一行四人匆匆赶往大风口刑场。
大街小巷人头攒动,这可是新君即位后最大的盛事,所要斩杀之人俱是名噪一时的达官显贵,谁不想出来瞧个热闹。
高台之上尽搭长棚,冠冕黄袍的龙泽宇慵懒的坐在龙椅中,丝毫瞧不出一丝张狂与欣喜,三声炮响,台下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大刀,就听得一声娇喝,“刀下留人!”
众人倒吸口冷气,这可是天子脚下,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公然为叛臣求情?方素瑶循声望去,俏脸惨白似乎立时便要晕倒,“汐儿!”
高台一侧,髻挽乌云的娇俏的女子身着白底蓝边的罗裙,衣襟袖口别出心裁用银蓝两色丝线绣出长串淡雅的紫藤,白缎蓝缨的绣鞋若隐若现,清澈的眸子毫不畏惧的注视高台,隔着几丈的距离与他的眸子纠结在一起。
他能帮她的也只有这样了,华容凝起眉头暗自为她担心,却也悄悄抬手,示意护驾侍卫放行。
“退下!”龙泽宇清冷的吩咐,一众臣工默然退出高台,转瞬间便只剩他们二人四目相对,“你为谁求情?”
与他再见便恍若隔世,潮汐怀抱账册心中升起一抹剧痛,“纪敬之罪不至死!这是他搜罗多年成王截留国库,贪污巨款的证据!求皇上法外开恩,饶他不死!”
“成王罪孽滔天,无论哪一条都能要了他的命,朕如今似乎用不到这些东西!”
“他若身死,我娘也不会独活!”似乎早已料到如此结局,潮汐纤细的身子踉跄了下,从怀中扯出那枚翠绿的美玉轻轻丢下红毯,“那么,这个我也用不到了,还给你!”
竟然是那枚抛落湖中的“凤羽”!龙泽宇邪魅的眸子慕然闪过一抹情绪,回眸间便见她手中死死攥住一柄锋利的匕首,狠狠向腹中刺去——
“不要,汐儿!”
他风驰电掣般飞身而起,咣当一声将匕首打落,鲜血却还是慢慢渗透衣襟,染红了他崭新的龙袍,也润红了他的双眼,“汐儿!御医,快传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