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有了铠甲也就有了软肋,姜云霁已经看清楚素月的软肋,所以并不着急逼她。
素月教了几个孩子一点轻功的身法和心法,等抵达长宁的时候,他们已经可以像模像样的在浅草上疾行。
进步最快的除了宣彧便是敬仔,如村长所说,他真的很聪明。
“你若还是不放心将他们交给我,便将他们送去我城郊别院吧!一旦过了这道城门,便是我也很难藏住他们的身份和踪迹了。”
此时离长宁城的城门还有一些距离,素月远眺着那高高的城门、摇曳的旌旗,心里觉得沉甸甸的。一入城门深似海,从此平静是路人。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此生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宣彧和敬仔留下,其他的你来安排吧!”到底她还是不能完全不借助他的力量,“我只要他们学会两件事:忠诚的心和自保的能力。”
姜云霁撩起车帘打了个响指,烈风立刻凑了过来。两个人一番耳语之后,烈风便招手带着几个孩子走了。
“为什么不让我跟他们告个别?”素月依靠着车厢壁,神色恹恹。
“因为你自己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姜云霁靠着另一边的车厢壁看她,“否则你会自己站出来。”
他们要做的是搏命的大事,没有时间在这里儿女情长。独立,是他们走向成人的第一步。
姜云霁太了解自己,就像自己的灵魂住在另一个身体里。当然,他也不仅仅是了解自己,他还这样了解着别人,了解出现在他身边善意或恶意的每一个人。
素月看着他,心里第一次涌起这样奇怪的念头,她竟然希望自己也成为他那样的人。可以一眼看穿别人的心事,在恶意来临之前保护好身边的人。
没有任何悬念的,素月重新入住恒亲王府。
第一个来看她的是温嵩,那个温西侯家的二少爷。
他给素月带了好大一盒首饰,还有不少漂亮的衣料,进来就是一个大熊抱,“哎哟,我的月儿,我的好月儿,你可算回来了,真是要想死我了。”
不过他的手刚捞到素月的衣边便被一脚踢开。
“男女授受不亲,二少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就不能有点正形吗?”
“能啊!不过那是不面对你的时候。”素月那一脚自然只是装装样子,温嵩轻轻巧巧的往旁边一跳就避开了。
他欺身又上,这次改成去摸素月的脸,“来,让哥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
“滚。”
看着温嵩被素月追得跳到椅子上躲避,随着他进来手捧礼物的婢女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外人,温嵩才正色起来,“咳咳,把东西放下,你们可以回去了。”
待到人走,温嵩也从初见的兴奋中冷静下来,蹲在椅子上上下的打量着素月,“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至少,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我也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了。”素月长长的叹了口气,也随着他坐下来,“可我现在需要帮手,得力的帮手。”
“你可以找我啊?”温嵩一本正经的看着她,“你不在的这顿时间朝野发生很多事,用不了一年半载我就能承袭我爹的位置,到时候一定可以帮到你。”
“是吗?那我先恭喜你。”被他提起,素月想起那个一直困扰在自己心里的疑团,“姜云霁能恢复亲王之位,是不是就是因为你说的那些很多事?”
温嵩坦诚的点点头,“我怀疑好多事,可能就是因为云霁在中间推波助澜。”
这个词不是好词,但事儿未必就不是好事儿,起码他们都从中获益到实权。
“不过,他的损失也挺大的。现在他在朝堂上的势力更甚从前,所以才能让皇上下旨保护你的族人。不过这些年他辛苦埋下的那些暗线,便是全部暴露在明处了。”
“那他岂不是更让皇上忌惮?”素月不懂,姜云霁一向是明哲保身。当初为了让姜云清安心,他不惜找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回来撵走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突兀的改变。
“不,恰恰相反。”温嵩虽然不登朝堂,但毕竟是在世家淫浸多年的公子,对仕途的险恶远比素月看得更清楚。
“看不见的敌人才最可怕。既然云霁亮出自己的底牌,那么皇上只需要见招拆招,一步一步将他的势力铲除即可。最多不过是多花一点时间,但不会再担心会被暗箭所伤。”
素月不明白,“那这样,他岂不是很危险?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这样的险境?”
没有底牌就意味着再没有跟姜云清抗衡的筹码,姜云清恢复他的爵位,大概也是觉得再没什么可忌惮。
“因为你啊!若不是如此,你以为皇上会那么好心保护你的族人?”温嵩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他这么对你,你以为我还会踏进这府邸吗?”
姜云霁看似现在是对自己好的,但是素月不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因为自己。
“你觉得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他现在身体康复,他怕皇上更加忌惮他,不得已才放出手中的一些权利,假借帮我的名义。”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但是温嵩没想到这样的话有一天会从素月的口中说出来,心里有些高兴又忍不住遗憾。
“月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人心想得这么复杂的?”
听闻有贵客到访,姜云霁也从自己的书房赶过来,此刻他就站在窗外听着温嵩怅然的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
到底是什么,让原本单纯明快的她,变成这样的一个人?
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素月才淡淡的开口,“大概,是从他处心积虑把我从这里赶出去的时候开始的吧!”
那时候,她开始学着去揣度别人的心事,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和心智去为他找了无数个借口,唯一的目的只是希望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不想连累自己。
然而最后的最后,她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不但伤痕累累,而且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