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默并不知道姜云霁和姜子睿最近的合作关系,所以当姜子睿看到素月的书信时,脸色也比琴默好不了几分。
这个人他想救回来,可是一旦承认,姜云霁便可能会以此为借口取消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那么他之前在水渠中受得那些折磨岂不是白费了?
他提起的狼毫笔迟迟没有落下去,饱满的墨汁顺着笔尖滴下,犹如在信笺上绽开一朵墨色的花。他终究是将笔放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个人本宫不认识,要杀要剐随他处置。”
临出门前素月特意嘱咐过不要勉强说服,烈风便客气的点点头,“公子只是遣我来问一问,既然太子爷这样说,那末将便告退了。”
烈风走得没有一丝的迟疑,姜子睿心里却是满满的不甘,“别忘了提醒你家公子,此事可大可小,万不能思虑不周得罪了皇上。”
“是,多谢太子爷关怀。”
看着烈风的身影消失,姜子睿方才抬手拂落案上的笔架,名贵的狼毫笔乱了一地。接着又是重重的一拳砸在书案上,“姜云霁,姜云霁……”
那声音低沉而无奈,犹如骨子里挤压出来愤怒。
前尘如烟竟在眼前,彼时他还年幼,未经人事不尝雨露。那一次偷跑到母后闲置在城外的别院玩耍,发现原本冷清的宅邸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妙龄女子。不但身材姣好,容貌清丽,还有专门的嬷嬷调教仪态。
宫女他见得多,却没见过只穿着一层纱衣被嬷嬷要求在床上摆出各种姿势的。他躲在窗台下好奇的看着,冷不防被人一记爆栗敲在头上。他愤然回头,看到一张俏丽的脸,“大胆,你可知道本……少爷是谁?”
他本来想说本宫,可想到是偷跑出来不能暴露身份,只好改了口。那女子轻轻的笑起来,露出一口贝齿,“我管你是哪家的少爷,小小年纪就偷看,不害臊!”
姜子睿的脸腾一下子红了,他想跑却被那女子抓住后襟,“嘻嘻,脸皮这么薄,真好玩!看你生得这么俊俏,不如留下来陪我玩一会儿啊?”
那时候他还没有影子卫,不过自己练过一些武功,转眼便和那女子扭打起来。女子也有一些功夫,而且年纪还比他稍大一些。两个人相持不下弄得一阵乱想,也惊动了屋里的人。
等他们被拉开的时候,姜子睿的发冠歪了,衣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那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全散了,钗饰胡乱挂在上面。
很快便有人请来管事的嬷嬷,管事嬷嬷认出姜子睿,重重呵斥了看热闹的众人一番,并且下令要杖杀那个跟他动手的女子。
看到她流下两行泪,姜子睿的心念忽然动了。不但赐了她琴默这个名字,还让她成为东宫寝殿的掌事宫女。
随着越来越多的新人入宫,萧皇后的处境变得艰难起来。有那么多的女子,她却唯独看中琴默。
所有的痛苦也至此开始!
姜子睿长长的叹了口气,“来人,备马,本宫要即刻入宫一趟!”
烈风回来的时候,素月已经已经换过衣服,伏在琴案边一边吃糕点,一边研究木琴的构造,看到他立刻跳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
烈风摊摊手表示什么都没有,看素月的表情失望又补充道:“虽然没有回信,不过我出来后不久他也出门了,看样子是进宫去了。”
“这大晚上的还进宫?”素月转头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琴默,“看来他是真的舍弃你了,你觉得自己还有自救的必要吗?”
“没有。从我知道自己暴露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琴默的表情比素月还要失望,“他到底还是不相信我永远不会出卖他,终究是中了你们的计。”
“其实不是你出卖了他,是他出卖了你。”看到她满脸的疑惑,素月眼底浮起一丝怜悯,“其实,王爷和东宫早已经站在一线,日前他在府中的所有遭遇都是我们计划好的一场戏。”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刺杀王爷这个任务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了吧?”看到她眼中的震惊,素月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事情早已经发生新的变化,他却没有通知你一声,可见他心里早已经忘了,而你还在绞尽脑汁如何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最可笑的是,你不惜赔上拂柳的性命。”那一晚,素月看得真切,她们之间的确有多年来相依为命的真情,“她死得好冤枉呢!”
“我欠她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琴默一直蓄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不错,刺杀王爷的命令是年前到的,可我根本就不得机会近身。如今后院将要遣散,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杀掉拂柳。我知道一旦问询我必然是首当其冲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试一试。”
素月和姜云霁相视一眼,颇有些意外,原来她并不是为了威慑他们,意图留下来寻找机会来,而是要如此慷慨激进的赴死。
“看来,你对东宫的感情深得在我们的意料之外,难怪他们会选择你,可到底还是芳心错付。”似激赏、似嘲讽,素月轻轻的扯着嘴角,“若是你肯说出真相,指证东宫,或者我可以饶你一命,帮你改头换面远离这是非之地。”
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落来,她用近似哀求的眼神望着姜云霁,“王爷,看在我枯守后院多时的份上,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我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可我希望自己能死在他的眼皮底下,可以吗?”
姜云霁看着她,目光冰冷,“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你都愿意吗?”
琴默坚定的点了点头,“是。”
“明天着人帮她梳洗打扮一下,换身漂亮的衣服!”姜云霁转头向烈风吩咐,“然后废去她的武功,挑断手脚筋,送到东宫的大门口。”
前半句素月听得懂,后半句她便理解不了,可她一直按耐着直到烈风押着琴默离开,“为什么?”
这样冷血残忍的姜云霁她不曾见过,这难道不是姜子睿才会做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