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娇公主近来觉得不大高兴。
皇弟登基了,按理说公主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上,她理应觉得高兴才是。
可是她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父皇和母后趁着皇弟登基,竟然偷偷的撇下自己,不知道又跑到哪里逍遥去了。身为整个天下的公主,千娇公主感觉到了深深的侮辱。
可是没办法,谁让她总是被母后骗呢?
不过最近她觉得不高兴的事情,不止是这一件。
她有一个不算是舅舅的舅舅,这样说或许很奇怪,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当年还是离王的父皇平定了天下之后,念晨舅舅就跟着鹿舅舅走了。千娇公主那时候还小呢,自然是哭着闹着要“锅锅”。
可是人家走得可坚决了,一走就是十来年,当年娇气滴滴的千娇公主都已经及笄了,人家才带着大将军的头衔回京了。
呵呵哒,当年没能拦下那个臭小子,这简直是千娇公主人生的耻辱。
“大姐姐,那个人就是咱们舅舅?长得可真俊呀,难怪别的贵女都闹着要嫁给他呢!”二妹妹素白道。
二妹妹素白和三妹妹素锦是一对孪生姐妹,就在当今圣上出生后的第五个年头,两位公主也来到了人世间。
温柔的三妹妹偷偷的瞥了一眼坐在堂下的男子,也附和的点点头:“二姐姐说得对,念晨舅舅实在是俊朗非凡。”
俊朗非凡你个头,你这个书呆子!
千娇公主翻了个白眼,一手撑着下巴,坐在她皇帝的身边,另一只手则是在桌案下,揪着她皇弟的龙袍扭来扭去。
“皇上,趁着今日是白将军的功宴,老臣不得不旧事重提啊,皇上如今也登基了,后宫中却无一妃嫔,这,这不大妥当啊!”
一个老臣战战巍巍地走出来,双手拱起,声音倒是洪亮得很。
幼帝年纪虽不大,但到底是很稳重的。他先是瞥了下头的王叔一眼,慕秦飞假装看不到。
这些年来他被皇帝的爹娘坑得不少,虽说那两个没良心的治好了自己的隐疾,使自己得以娶妻,可慕秦飞觉得,自己还是不会轻易的原谅那两个坑货的。
得不到王叔的回应,幼帝冷眼一扫,手指漫不经心的轻叩桌面,那模样倒是和他父皇一模一样,不仅叫人出了一身冷汗。
可老臣子心急呀,皇帝迟迟不选妃,他家的孙女儿可怎么办?
太上皇独宠一人也就罢了,偏生摄政王还倾心于一个浣衣女,等得他的闺女儿不得不出嫁了。
好了,这回到了幼帝这儿,结果幼帝竟然也不选妃。
一众臣子家里养着的庶女庶孙女儿可怎么办啊?
“此事不急,父皇与母后皆不在宫中,婚姻大事本应是由爹娘做主,朕虽是天子,却也不能罔顾礼法。”慕恒之淡淡道。
“可是……”
“可是什么?”长公主千娇受不了了,双眼一瞪,站起身来:“身为臣子,不想着为朝为民,却是想着如今将家里的那个女人送到本宫的皇弟这儿来,你们是不是想回老家种田?皇弟今不过十三,娶什么妻纳什么妃?你们这些臣子,莫不是见着父皇与母后不在,便想着为难本宫与皇弟?”
二公主素白也是皇姐给亲自带出来的,当年她与素锦出生时便分配好了,素锦归皇兄管,自己则是归皇姐管,所以这两姐妹均是养出了一个烈性子。
母后说了,皇家的姑娘,骄纵些却也无妨,断不能叫旁人欺辱了才是真。只要不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便是将天给捅破了,也有皇兄给顶着。
“你这臣子好生无礼,先前本宫还听人说,有人自称是本宫的皇嫂,不知这人是不是你家中的姑娘?”二公主也站了起来。
这两人腰间可都别着刀子的,老臣子虽想着赶紧将自家的孙女儿给送进宫来,却也不敢得罪了这两位。
别的臣子还想着“劝诫”慕恒之一番,只看到长公主与二公主皆是站起身来之后,都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不敢再说话了。
这两位烈性子的,可招惹不得。
老臣子身侧的年轻将军,此时微微抬起头来,瞥了上首傲然而立的女子一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温情。
娇娇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长公主殿下,身为公主,本应是遵从德行,长公主这般无礼,日后若是……”老臣子坐下后,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
“本宫能不能找到驸马,这是本宫的事。”千娇轻飘飘的扫了白念晨一眼,哼了一声,气呼呼的坐下了。
二公主素白看到自己姐姐坐下来了,自然也跟着坐下来。
一场庆功宴,很快就悄无声息的过去了。而新晋将军白念晨,也跟随着众人出宫了。
千娇公主忿忿的哼了一声,站在殿前,眼看着外头冷冷清清的月色,嘟着嘴小声道:“谁记得这个骗子。”
分明说好了,日后定会回来娶自己的,怎生现在却是只字不提。
嫁不出去便嫁不出去,母后说了,虽为女子,却也没必要成为男子的附属。
“大姐姐有些奇怪呢!”素锦低声道。
素白揪了揪她的衣袖子,拽着素锦飞快的走开了。
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大姐姐的好呢!
哪怕是慕恒之,也能刊出后慕言嫣的心不在焉了。
长公主慕言嫣,看起来虽然是泼辣暴烈,可这一颗心却最是柔软。想当初她在父皇和母后跟前,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唯独跟着自己回了京城,才变得愈发的泼辣了。
“长姐,这些臣子的话,长姐不必放在心上。”慕恒之穿着龙袍,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肃然。
千娇公主哼了一声,双手贴在小腹上,下巴微扬,气势十足。
“本宫理他们作甚?本宫忧心的不是这个,只是你这皇帝当得有些窝囊,母后说了,身为天家的儿女,虽说要心系百姓,可若是太过温顺,总不会有好果子吃。外祖父便是个冷性子的,王叔也不会放任这些臣子在此胡言乱语。”
“你是国君,说一不二,纳妃之事本就与社稷无关,你为何不能做主?他日这些臣子若是再提起此事,你若还忍着,本宫便再也不管你了。”千娇公主气闷不已。
托那对无良父母的福,慕恒之也是她带大的。
慕恒之的脸红了红,有点儿不好意思:“可我若是太过果决,这些臣子便又该说我年幼无知,性情暴戾了。”
他也是进退两难了,虽说自幼便学习治国之策,只到底还是十三岁的小少年,哪儿能像长姐一样说一不二呢?
“你瞧这回,不仅仅是王叔不帮着你说话了,便是长安舅舅,亦不曾出声。恒之,长姐不能护着你一辈子,这天下终究是你的。你是天子,做什么旁人都只能受着,何况世上总有叫那些人打掉大牙往肚里吞的法子。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早朝后,本宫过来看你。”千娇公主话毕,拎着裙摆快步走远。
慕恒之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他还以为,只要像父皇那般冷着脸不说话,便能叫这些大臣畏惧了。自己虽是幼帝,可身后到底还是有父皇撑着的。
但眼下看来,不给这些人点教训,他们确实是不会乖乖听话了。
“来人啊,传旨下去,礼部尚书的孙女儿德才兼备,朕记得闻国侯的嫡子甚是出众,今礼部尚书既是担忧孙女儿的去处,不若朕便替这二人赐婚了。”慕恒之冷冷道。
今日那老臣子便是礼部尚书,而闻国侯的嫡子,在燕京中亦甚是有名气——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还有,给朕挑选一批绝色佳人,送往前些时日让朕纳妃的臣子,便说朕体恤爱卿忧国忧民,这是朕的一点心意。”
既然想要让他的后宫乱起来,那他便先让他们的后院起火。
去而复返,躲在暗处偷听的千娇公主,难得地勾了勾唇角。
这才好嘛,天家儿女,如何能让这些无所谓的臣子给要挟了?
但千娇公主并不知晓,在她偷看别人的同时,却也有人在看着她的。
慕秦飞与白念晨远远的站着,目光所及,正好能看到慕言嫣和慕恒之。
“这四个孩子不简单。”慕秦飞干咳了一声,道:“千娇一个姑娘家,本也是个娇宠着长大的,如今却是成为弟妹们的倚仗了。还有恒之,凡事他心中都有数,只是还欠缺些磨练罢了。”
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慕秦飞说完,又瞥了默默无言的白念晨一眼。
这小子他也是见过的,幼时总跟在娇娇的身边,多少人都说这两人日后定会是一对儿。只可惜,后来这小子却是跟着鹿岳打仗去了。
如今四境已定,可娇娇却仿佛忘了他一般。
“可怜人啊!”慕秦飞幸灾乐祸了一会儿,拍了拍白念晨的肩膀,回家找自己王妃去了。
白念晨勾了勾唇角,可怜?
不,怎么会可怜呢?娇娇一定还是他的。
不远处的千娇公主打了个冷战,摸了摸手臂,回头四下扫了一眼,耸耸肩,自觉大抵是穿得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