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总说凌璟讨人厌，实则却也是将他当做朋友看待。朋友有难，她心中自是不大痛快。
只最不痛快的，应是慕容离才是。
顾念卿朝不远处的男子望一眼，正撞上他漆黑如墨的眸瞳。
他总是这般安静温和的模样，远远的站着，却能叫人觉得莫名心安。
凌璟似乎察觉到怀中女子的失神，只愣了片刻，便将手松开。
“此番回凌都，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凌璟面上的悲伤一扫而空，只在顾念卿脸上捏了捏，果真如他所料想的一般，丝滑柔嫩。
千尘走了，眼下凌璟也要走。
顾念卿吸吸鼻子，终是道：“你，你回去后，便寻一个好姑娘，莫要再被旁人掌控在手中。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是要开心。”
能看着你便是很开心。
凌璟心头一痛，知晓顾念卿是在婉言拒绝他的心意。
也是，她本就与阿离相识在先，他动了心，便妄想着后来居上。
只永远也不过是幻想罢了。
“他日你若是成亲，我便是在天涯海角，亦会赶回来为你祝贺。”凌璟望着不远处的男子，心中却是愈发难过。
她成亲，那良人应是阿离才是。
一方是最好的兄弟，一方是最爱的姑娘。于情于理，他都应是回来的。
顾念卿却是默默低下头。
成亲？她自活过来那日起，便不打算成亲。一个人无牵无挂应是多好？何必偏要将人生与另一人挂钩。
只到了后头，顾念卿方知晓，原来人生该来的，她终究是躲不过。
凌璟与二人道别后，便匆匆踏上回凌都的路。
顾念卿望着黑衣男子远去的背影，脑中却是不断想起二人相处的时光来。
初时凌璟仍是高高在上的璟王殿下，却是被她用作清理现场用。后来渐渐熟悉，知晓此人虽看上去危险，却是个极讲义气的。
顾念卿看得脖子都僵了，方回头望着慕容离，道：“糟了，我的兵器不知洛甲有没有带走！”
她的手枪，先前便总想着能亲自去取回来。只一拖再拖，若非今日见着凌璟，她便险些要忘了。
慕容离哭笑不得，先前的伤感却是淡然无存了。伸手在女子额上敲了敲，男子朗声笑道：“洛甲不会离京。”
洛甲手下还管着些产业，譬如酒楼之类的，一来挣钱，二来收集消息，他自是不能离京。
顾念卿与慕容离一同来到兵器铺子，正见着洛甲坐在柜台前，手中拿着一柄长剑，漫不经心的擦拭着。
只布条来来回回，却只在同一处徘徊，显然是心不在焉了。
“顾姑娘。”
洛甲站起身来，从桌案底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个锦盒，小心的放到桌案上。
顾念卿示意盼归将锦盒收起来，洛甲却是盯着慕容离，眼神很是不善。
“洛甲。”顾念卿戳戳洛甲的手臂，道：“与容离无关的。”
洛甲是凌璟的心腹，自是知晓凌都出了事。只慕容离却是燕帝最宠爱的儿子，燕帝此番动作，洛甲便是知晓与慕容离无关，心中亦不会痛快。
“罢了，爷不怨王爷，属下又有何资格来怨。”洛甲无力的摆摆手，道：“今日属下心情不大好，还请顾姑娘与离王能见谅。”
顾念卿知晓，此时洛甲定不愿见着慕容离。
“本王进宫一趟。”慕容离更是识趣，只拱拱手，道。
慕容离转身出了兵器铺子，顾念卿左右为难，却是最终选择跟上慕容离。
走过街巷，前头的男子背影萧条，竟无端的生出鞋靴凄凉来。
他自幼便不擅与人交际，虽说性情极冷，之若是当真将一个人放到心上，定会真真的待他好。
凌璟被燕帝算计了，慕容离心中虽知晓与自己无关，却仍是自责不已。
“容离，你慢些走。”顾念卿忽的蹲下身来，捂着自己的小腿痛呼一声，双眸通红，似是疼痛难耐。
慕容离忙走回头来，正欲蹲下来细瞧一番，却见着那女子狡黠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
“骗你的。”少女嘻嘻哈哈的揪着他的袖子，明艳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慕容离心中无奈，伸出手将少女拉起，双眸中满是对少女的关怀。
“容离，你走得太快了。”顾念卿望着男子修长的双腿，苦着脸抱怨：“我跟不上你呀！”
哪儿需要她跟上？
慕容离心中不由发笑，分明是借口。他虽走得极快，却到底记着后头还有她，又怎会舍得叫她累着。
只眼前的女子撅着嘴，模样娇俏可人，倒是难得一见。
“无需忧心，我心中自有分寸。”慕容离与顾念卿并肩而行，声音低沉动听。
他虽愧疚，却知晓凌璟断不会因着燕帝的举动，而与他生分了。只明面儿上的东西，到底需要做些改变才是。
“我不喜欢顾相。”顾念卿双手背在身后，踢踢踏踏的将裙摆扬起。
火红色的裙摆上，正绣着精致的牡丹花纹，大片妖娆的繁华盛开，在绣鞋上头荡动飘舞，仿佛是在迎风摆动一般。
少女的小脸上，满是娇俏的恼意。
“虽说他有自己的立场，只我亦有我的立场。我能做的，便只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好生护着重要的人。皇上有皇上的立场，容离亦有自己的立场，若是当真起了冲突，自私也罢，总不能叫亲近之人寒了心。”顾念卿勾勾唇，一双眸中满是坦然：“对便是对，错便是错。”
燕帝罔顾当年情分，先是害死了老王爷，后在凌都被犯之时袖手旁观，如今凌璟好不容易方将凌都的****给平定了下来，燕帝却又开始作妖，着实算不得光明磊落。
为人君者素来多疑，只这般下作，确实少见。
“我知晓。”慕容离低头，望着身侧娇小的少女，知晓她是在安慰他，薄唇微微扬起，却又极快的压下。
“只容离若是去与皇上直说，未免叫人觉得你不孝。不若绕个弯子，去寻旁人的帮助。”顾念卿眯了眯双眸，想起先前似乎有人与她说过，凌璟与慕容离皆是太后娘娘一手带大的孩子。
心中想法冒出，顾念卿扯扯慕容离的衣袖，踮起脚尖，低声道：“不若去与太后娘娘说说，璟王殿下毕竟受了委屈。”
慕容离眸中暗光闪过，顾念卿的想法正与他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燕帝忌惮凌都异姓王的势力，他虽无法出言指责，太后却是可以说的。先前指婚是小事，如今的却是大事了。
如若不然，凌璟便不会这般匆匆忙忙的赶回凌都了。
顾念卿回到府中，便见着盼归正鬼鬼祟祟的奔进小院。
“小姐，小姐，你猜今日府中发生了何事？”盼归挤眉弄眼地凑到顾念卿跟前，双眸中满是幸灾乐祸得笑意。
顾念卿闭上双眸沉思片刻，近来府中最过重要的大事儿，便是白姨娘正与罗氏闹得不可开交一事了。
顾相烦不胜烦，自是早便厌倦了如此。
“是太子殿下宫里的公公带来了旨意，说要纳二小姐为侧妃娘娘。”盼归瞪圆双眸，道：“这应是多大的荣耀，二小姐与罗氏可得意着呢！”
今日清晨，顾念卿方将顾长安送了出去，宫中便来了旨意，只说顾念欢德才兼备，温婉动人，特赐为太子慕皓天为妃。
罗氏与顾念欢接旨后，却是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直至传旨的公公走远后，顾念欢方痛哭出声。
竟然只是一个侧妃，且瞧着那公公的意思，似乎太子妃正是尚书府的刘若珊。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顾念欢晕倒在地，罗氏更是气恼不已。
费劲心思巴结上了太子，却不想到头来，却只得了一个侧妃的位子。若是放在平常人家中，侧妃亦不过是一个妾。
“奴婢瞧着，罗氏的脸都青了。二小姐最是个心高气傲的，眼下一番筹谋，却只得了一个妾室的位子，焉能甘心？”盼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方小声笑道：“那刘家小姐确实好本事。”
顾念卿心中却是颇为意外，依着慕皓天的性子，应不会这般快便下定决心，便定下了顾念欢与刘若珊的名分才是。
这其中是出了什么岔子？
离王府中。
慕容离换上一身亲王服饰，尊贵异常。身姿挺拔，与往日无异的清冷，却多了一分俊朗，少了些许病气。暗色祥云纹路纠缠，发上玉冠挺立。
宫中那几人尚不知晓，他已能站起来的消息。
桃木面具的薄唇微勾，慕容离轻笑，对着替自己整理衣裳的容留道：“若是皇祖母知晓，本王能站起来了，定会欣喜异常。”
容留面上亦是笑意吟吟，道：“莫说太后娘娘，便是皇后娘娘与皇上，亦应是欣喜的。”
慕容离面上笑意微僵，母后么……
“王爷，方才宫中去传了旨意，将顾念欢赐给了太子殿下当侧妃，刘家那位是太子妃。”容留道。
“总算是不枉费了本王的一番力气。”慕容离长叹一声，道。
总算是解决了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