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伟攥着拳头说:“啰唆什么?快去叫一个小姐来。”
妈咪退出去,又把刚才叫来的几个小姐重新叫来,让李东挑选。
李东指着一个穿一身白衣服且乳房很大的小姐说:“就她吧。”
乳房很大的小姐就走到他一旁坐下,对李东娇艳的样子一笑。李东也对她一笑,表扬她的奶子说:“你的奶子很大啊。我可以摸么?”
关伟说:“问那么些废话干什么?你想摸就摸。”
李东是流氓出身,十三岁时就爬澡堂偷看过隔壁女人洗澡。他大大咧咧地把乳房很大的小姐抱到怀里,动手摸小姐的乳房。小姐不同意说:“不行,真的不行。”
李东说:“你不就是要钱?”他打开皮包,扯出两百元钱,问:“可以不?”
小姐摇头说:“不,不能摸。”
关伟望也不望说:“换人啰,李东,换一个。”
李东很听关伟的话,就不客气地推了小姐一把道:“滚,叫你们妈咪来。”
乳房很大的小姐横李东一眼,拿起包,很干脆地走了。
妈咪又走了来,带着两个小姐,两个小姐都浓妆艳抹的,身上充斥着劣质香气。李东不急着要,而是问妈咪:“未必你们的小姐既不能摸又不能搞的?”
妈咪说:“这些小姐都是带刺的玫瑰。你不顺着她,她就刺你。”
“顺卵咧,”关伟叫道,“只有小姐顺男人,哪里有男人顺小姐的?”
妈咪觉得这几个男人好霸道,抿嘴一笑说:“这两个要不要?”
李东就指着一个脸打得粉白粉白的小姐说:“那就她吧。”
脸打得粉白粉白的小姐坐到李东身边,一开口说的是一口很土的乡下话,这让关伟扑哧一笑,“换一个啰,太差了,李东你等于是跟一个喂猪的乡里妹子调情。”
李东马上说:“你走,让妈咪再叫一个来。”
讲一口乡下口音的小姐听懂了关伟的话,脸上就很愤怒,拿起她的包站起身,走时骂了句“鳖相样子”,说着把门一关,不见了。
关伟不高兴了,对辉哥说:“把她喊进来。”
辉哥忙起身,拉开门,对已走到楼梯拐弯处的小姐说:“喂,你过来。”
李东也走出门喊道:“妹子,你过来。”
小姐犹豫了下,还是折了回来。关伟望着她,“你这小鳖,你年龄不大脾气蛮大啊?”他问她,“哪个是鳖相样子?”说着,他把杯子里的啤酒泼到了小姐脸上。
小姐一惊,“你,你无聊……”
辉哥站起身,忙把手中的一杯酒倒到了小姐的头顶上,啤酒便从小姐的头发流下来,湿透了小姐的衣服。小姐骂了声“流氓”,哇地哭了,转身向门外跑去。
四个男人顿时开心地笑了。
他们不是来玩的,是来吵事的。关伟折过身,把一杯啤酒朝他身边的女大学生头上倒。女大学生跳开了,惊慌地瞧他一眼说:“你干什么?”
“玩呀,你又不跟我睡觉,那不就玩玩。”
女大学生愤怒了,因为她的头发被啤酒淋湿了,衣服也被啤酒淋湿了。女大学生感到自己的人格被侮辱了,就气愤地端起半杯黄瓜汁,那是她喝剩下的,泼到了关伟脸上。那黄瓜汁就把关伟的脸弄得绿绿的。女大学生拎着挎包要走,但辉哥一把逮住女大学生的胳膊,把她拖过来,一耳光扇在女大学生脸上,把女大学生打得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辉哥等女大学生站起身,又一脚踹在女大学生的肚子上,把女大学生踢得又落到沙发上。辉哥一脸凶恶地骂道:“你这臭鳖,你是想死吧?你以为你是大学生奶子上就雕了花?你不过是只母狗。”
女大学生满脸痛苦,吓得不敢吭半句声了。
辉哥又一耳光打在女大学生脸上,打得女大学生叫了声“哎哟”,“把它舔干净,”辉哥指着关伟的脸和衣服上的黄瓜汁,“不然你今天会变成残废。”
另外两个小姐见状,一个机敏的小姐赶紧溜了出来,她看见三狗,就冲三狗叫道:“不好了黄总,他们打小姐,黄总。”
三狗就是听妈咪告诉他,包房里有几个客人侮辱小姐,便赶来制止的。三狗把门推开,看见女大学生惊恐地坐在沙发上,而辉哥正拿一瓶啤酒从女大学生的头顶淋下来。女大学生再也没有反抗精神了,不敢动,全身哆嗦着。三狗是名正义之士,一见这种情况发生在他的卡拉OK娱乐城,脸上就来了怒气,便大声喝道:“朋友,请你不要这样对待我们卡拉OK城的小姐。”他夺下了辉哥手中的啤酒瓶。
辉哥转过身,盯着三狗,目光很凶地盯着。三狗也盯着他,三狗说:“有什么事好说,不要欺负小姐。她们挣几个钱也不容易。”
辉哥是长益市长大的凶汉,一直跟着关伟混,年轻时为打架能占便宜,练过些拳脚,就自诩自己是霍元甲地举手一拳打来。三狗是真菩萨,练了那么多年还在乎辉哥的花拳绣腿?他本能地闪开,又本能地将辉哥挥来的拳顺手一带,辉哥就一个趔趄摔在地上了。不但摔在地上,还把茶几上的杯子啊酒瓶啊都碰倒了。辉哥觉得自己在关伟面前失了面子,爬起身,操起啤酒瓶就往三狗头上砸。三狗闪开,一脚踢在辉哥身上,把辉哥又踢倒了。李东见辉哥吃了亏,拿着另一只啤酒瓶,跳起来砸三狗。三狗已防了这一着,一脚把李东也踢翻在地。三狗对瞪大眼睛看他打架的女大学生说:“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啊。”
一身啤酒的女大学生忙起身,往门外走去。门是开的,外面站着一些男女,看三狗跟这几个人打架。女大学生走到门口时,马宇冲上去把女大学生拖住了。“走?你跟我站着。”
这时李培也闻讯来了,李培见状,很兴奋,说:“怎么?在我们这里打架?”
女大学生看着他。
三狗指示李培说:“让她快走。”
李培就对马宇吼道:“放开她。”
马宇不松手,李培就一拳打在马宇脸上,打得马宇松开了手。
关伟拿着啤酒瓶冲上来,对着李培的头砸下来,李培一闪,啤酒瓶砸在他肩上。李培叫了声“哎哟”,就一拳挥来,把关伟打得身体失去重心,跌坐在门旁的沙发上。
马宇见关伟吃了亏,就抬脚踢李培,李培挨了那一脚,一转身一拳打在马宇脸上。
110的警察来了,妈咪打电话叫来的。110的警察举着电棒说:“都住手。”
三狗说:“他们在我们这里侮辱小姐,把啤酒倒在小姐头上,还打小姐。”
110的警察马上说:“到派出所去,都到派出所去。”
被关伟他们称做马叫鸡的小马不愿意见关伟、辉哥、李东和马宇。陈大队跟监狱长打了电话,并亲自带关伟他们去监狱看马新。陈大队把关伟他们送进监狱,走时说:“我还有事,如果马新有翻供的表现,就立即通知我。”
关伟瞟一眼陈大队,“我一定要马叫鸡吐出真相。”
关伟带了很多东西,烟啊酒啊还有其他吃的,那些东西都拎在李东和辉哥及马宇手上。他们准备用这些东西打动小马,劝小马翻供。看守见他们是陈大队亲自领来的,陈大队又有交代,就去通知小马说有人来看他,要他去接待室。小马没动,小马以为是钟铁龙和石小刚来看他,他已经跟石小刚告别了,还让石小刚替他给钟铁龙转了话,他觉得再说一个字都是多余,便对看守说:“我没一点力气,走不动,不想去。”
看守说:“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人来看你?”
小马头也不抬,“不想知道。”
看守还是告诉了他:“是你的老朋友关伟他们。”
马新缓缓地说:“我不想见他们。”
小马压根儿就没想起过关伟,在他的记忆仓库里,他早把关伟等人删除了。他在关伟手下干过,曾经很想成为关伟的干将替关伟卖命。但关伟不钟情于他的效力,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辉哥、李东和马宇。李东病了,关伟一点也不含糊地嘘寒问暖;辉哥感冒了,关伟陪辉哥去医院打点滴;马宇跟另一帮人打架打伤了,关伟亲自为马宇摆平这事,还在医院里陪马宇治伤。可是他马新病了,发高烧,走路脚提不起劲,关伟看见了却跟没看见一样。这是一种比较呀,这让马新看清了自己在关伟眼里丝毫没分量。还有一次——那是九十年代初,几个人一起去西安玩,他们故意把马新甩开,跑到一处有小姐的地方玩小姐,回来后还在他面前大书特书,故意气他。就是这事让马新寒了心,觉得自己不是他们看好和愿意深交的朋友,这也是他后来悄悄离开他们的原因。看守几分钟后又走来了,对马新说:“马新,他们跟你带来了很多东西。你还是见他们吧。”
小马说:“要他们把东西带走,我不见他们。”
看守做小马的工作说:“何必呢?他们有事要问你。”
小马说:“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要他们走。”
过了一刻钟,好几个人的脚步声一并涌来,小马不用抬头就清楚看守把他们带来了。小马清楚关伟这个人,不达到目的是不罢休的。小马抬头望着他们,关伟的头在同一时刻出现在铁栅栏门前,一旁是辉哥的脸,关伟的嘴里叼着烟,烟在他脸上飘,辉哥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像是在冬瓜上描画的笑。“马叫鸡,伟哥来看你了。”辉哥说。
小马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想他们来看他八成是为了关局长被杀的事。关伟用凶悍的眼光盯着他,关伟说:“马叫鸡,我叔叔是你杀的?你老实告诉我,是你还是不是你?”
小马想关伟从来就不把他马新当回事,他干吗要跟关伟说话?
辉哥说:“马叫鸡,伟哥问你呢。”
小马看着关伟,见关伟脸上一脸的怒气,心里想笑。他又把目光放到辉哥脸上,辉哥脸上没那么多怒气,倒有许多假模假样的诚恳。辉哥说:“我们晓得你不敢杀关局长,你还没这个胆子,你是不是替那个姓钟的做替罪羊你说一句?”
小马回答关伟说:“对不起了伟哥,我欠了你一条命。”
关伟说:“你有胆子杀人?剁了我的脑袋我都不相信!马叫鸡,我还不了解你?哪次打架你砍过人?你要说实话,把真相吐出来,不然你老婆和崽女的命都保不住了。”
小马见关伟威胁他,就对门外的看守说:“干部,请你把他们带走。”
关伟火道:“走?你跟我听着,你敢杀我叔叔,我要搞死你们全家!”
小马不再开口,转过身把背对着铁门。小马听见关伟骂了句脏话,冲他啐了口痰,好在他坐的床离铁门较远,那口痰就没啐到他身上。看守知道这不会有结果,就把关伟和辉哥他们推走了,小马听见他们一伙人一路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小马长长地嘘口气,跟着便觉得喉咙痒痒的,有痰淤积在喉管里似的。他把那口痰啐了出来,是血,一坨带着唾液的乌血,跟着他就吐着涌到喉头的鲜血了,一口又一口,胸部扯得很痛很痛。
小马还活了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后他死了,死在监狱的医务室里。死前,他拒绝吃药,拒绝进食,也拒绝喝水,很坚决地躺在铺上等着死神降临。死神来得不很痛快,半夜里只有瘦长的老鼠爬进来看他,爬到他弃在床旁不吃的碗里快乐地大吃着,吃得嗬啰嗬啰响,天一亮又溜走了。监狱里不允许他寻死,请示了局长,局长指示说一定要让小马熬到开宣判大会的那天。于是他们把奄奄一息的小马抬进医务室,给他打葡萄糖,为他输氧,指望他恢复身体后把他拉出去开宣判大会,再押送刑场枪毙。但小马就是不合作,当他的意识清醒后,他拔掉吊针,扯开了输氧管。他死时,身体只有四十公斤,瘦得只剩了皮包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