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上午八点多钟,钟铁龙正在梦中漫步,忽然听见敲门声。他心里不由得一紧,赶紧起床,问了声“谁”,门外的人回答:“我,石小刚。”
石小刚来了,把睡觉中的他和郑小玲吵醒了。他想,人不能做亏心事,做了亏心事,一有人敲门就他妈的紧张。他起床,开了门。石小刚于过年时来过,来时带了些他母亲做的酸菜和剁辣椒。这是第二次来。石小刚给了他一个笑,冲卧室望了眼,见郑小玲还躺在床上,就对钟铁龙说:“我母亲病了,我回家打了个转身。我下午的火车回广州。”
钟铁龙“哦”了声说:“你吃早饭没有?”
石小刚又一笑,“吃了两个包子。”
“我肚子饿了,我们出去吃碗牛肉粉吧。”他是说给醒在床上的郑小玲听,说完,他进厨房随便洗了把脸,两人就去巷口上的粉店吃了碗粉。南方的六月,很热,太阳一早就挂在天上,电风扇吹出的风,扫在脸上,感觉都是热风。吃完粉,两人走出粉店,因郑小玲在家里,就决定到江边走走。江边上,有一张张躺椅搁在柳树下,是供人喝茶聊天时休息的。这个时候还没什么人来闲坐,两人走到一株垂柳下,在两张躺椅上躺下了。
躺椅的主人走拢来,问他们要不要喝茶,钟铁龙知道不可能白坐人家的躺椅,就要了两杯茉莉花茶。两人抽着烟,看着白亮亮的天空和脚下缓缓流淌的湘江,说着话。
石小刚忽然转过头来望着他说:“已经两年过去了,钟铁龙。”
钟铁龙也盯着石小刚,“一直没人查问过你?”
“没有。”
“那就好,长益市也早没人谈这个案子了。我们作的这个案子由于公安找不到线索,陷入了僵局,成了这几年里发生在长益市的最大的悬案。市公安局长和市刑侦大队长没法向上面和全市老百姓交代,都被撤职调离了。”钟铁龙想那两个倒霉蛋,因他们而改变了命运。他望着石小刚,“我们丝毫不能放松,更要谨慎,案子没破,公安不甘心啊。”石小刚认同地点下头,“那是,我是公安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明白就好。钱放在你家安全吧?”
“安全。我家在村里不算富裕,没人盯着我家。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钟铁龙嘿嘿一笑,看一眼河中,正有一条船载着货物在河中行驶,有马达声从江中飘来。他突然觉得,每个男人都是一条船,载着满脑袋的计划和欲望,朝着自己的未来行驶,有行到头的,有走到半途上触礁翻船的,还有搁浅在沙滩上动弹不了的。我一定要行驶到自己的目的地!他想。转头望着石小刚,把手捏成拳头,“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自己干。”
“好的。”
“你要设法在广州弄来二十万,我在这里借三十万。加起来有五十万才行。”钟铁龙望着石小刚,“因为我们一旦办公司或开店子,资金问题一定会引起公安部门的注意,到时候一查,钱有来路就什么都说得过去。先把钱弄来,到时候用那笔钱还债。”
“我懂。”石小刚说。
石小刚的眼睛里有兴奋的火花,脸上的表情也很坚决,是那种随时准备把自己投入到大风大浪中打拼的表情。钟铁龙说:“我们要生死与共,在命运前面,绝不退让。”
“退让?”石小刚大声说,“我的脑海里没有‘退让’这个词。”
石小刚在钟铁龙家吃的中饭,中饭是郑小玲做的。金阳娱乐公司给钟铁龙配了个叩机,便于丁董唤他。上午十点钟,郑小玲打他的叩机,问他回不回家吃中饭,钟铁龙说“回”,郑小玲就去买了菜。桌上有六个菜,青辣椒炒肉、小炒腰花、葱煎鸡蛋和红萝卜丝等。石小刚做出要流口水的模样笑笑,表扬她说:“郑小玲你真能干。真委屈你了,害你亲自动手。”
郑小玲也客气道:“我们自己反正要吃的。”
石小刚说:“想不到我们厂的厂花还会做饭菜。”
她听了这话很舒服道:“我喜欢做吃的。”
石小刚赞美她的手艺:“啊,腰花炒得又嫩又好吃。”
郑小玲说:“小刚,你真会哄女人。你找了对象没有?”
“没有,”石小刚很精神地望着郑小玲,“你能给我介绍一个吗?”
“我要是有妹妹就介绍给你,”她说,“可惜我没有。”
吃过饭,郑小玲走进厨房洗碗时,石小刚小声问钟铁龙,“她不晓得吧?”
“你神经,”钟铁龙盯一眼石小刚,“我告诉她不害了她?什么人都不能说的。”
石小刚颇觉宽慰地一笑,“我懂。”
那天晚上,钟铁龙与龙行长坐在夜总会听歌,龙行长的身边坐着四川来的小姐。她是龙行长看中的小姐。龙行长这几次来,都点她坐台,与她喝酒,划拳,猜色子,时不时在她那张娇嫩的脸蛋上猛亲一口,表示自己很爱她。龙行长快活得要死,对四川小姐说:“我的计划是要跟你睡一觉,但每次你都说你的身子不干净,你总是来月经?你未必是月经王?”
四川小姐打了龙行长的肩膀一粉拳,“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
龙行长就嘻嘻一笑,“你的月经就不去的?”
钟铁龙在一旁说:“我们龙行长挺帅的,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四川小姐娇声说:“谢谢,龙行长你放心,我会把自己给你的。”
龙行长盘腿坐着,让自身产生的充满色情的气场滋润着他的两颗睾丸,边笑着举手摸摸自己的肥脸说:“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要我等一年吗?”
四川小姐说:“等你爱上我我就把自己给你。”
龙行长哈哈一笑,“我早就爱上你了。”说着,他伸手把四川小姐搂到了怀里。
四川小姐挣脱开他的搂抱,坐直她婀娜的娇躯说:“龙行长你吃哈密瓜。”她用牙签杵了块哈密瓜塞进了龙行长的嘴。
夜总会里一片嚷叫声,龙行长偏过头来问钟铁龙,“这四川妹子还可以么?”
钟铁龙一笑,“你龙行长看上的,还有错的?”
龙行长小声说:“我喜欢这妹子,你帮我把她弄上床,怎么样?”
钟铁龙看一眼肥头大耳的龙行长,拍了下四川妹的肩头,“你过来。”
四川小姐望一眼钟铁龙,起身,跟着钟铁龙走出了喧哗的夜总会。“龙行长是我们夜总会的座上宾,你晓得的,我们得罪不起。”他盯着四川小姐,“他喜欢你。”
四川小姐说:“我在重庆有男朋友。我只是出来坐台挣钱。”
“你姓什么?”
四川小姐瞟一眼他,不答。
钟铁龙就用力瞪着她,目光如两把刀样逼着四川小姐,“你姓什么?”
“姓张,弯弓张。”四川小姐说,见他仍那么盯着她,再次说:“我真姓张。”
“好,张小姐,我晓得你不愿意。”钟铁龙看到了自己目光的力量,原来他的目光是能让人胆寒的,“你很漂亮,又年轻,真是天生让男人爱的。男朋友是男朋友,怎么说呢?谁叫你这么漂亮?这样吧,你帮我这个忙,我们金阳夜总会可不能得罪客人。”
张小姐摇头,“真的不行。我有男朋友,我只是出来挣钱。我不卖身。”
钟铁龙又用那种目光盯着她,“金阳夜总会在市内生意是最好的,你应该知道。”
张小姐点头,“是的,金阳夜总会的人气最旺。”
“你如果还想在金阳夜总会坐台,你就得帮金阳夜总会这个忙。”
张小姐用四川话问他:“假如我不帮呢?”
钟铁龙想说“从此你就别再来金阳混了”,但话到嘴边,他脑海里跳出两个字“不妥”,就换了句:“我希望你帮。”他见她不说话,就换一种方式鼓励她走出这一步道:“张小姐,你不要太老实了,也不要太看重贞洁什么的了,那是骗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