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现在正是风光得意,但南宫远的死却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每天夜深人静时,我就会偷偷想起他,想起在燕门关的种种点滴,眼泪又忍不住留了下来。有时都把燕绍云吵醒了,他睁开睡前醒松的眸子,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立刻爬起来惊问我是不是孩子让我难受了,还是身子不舒服。我只好忙拭干眼泪,借口说直到现在我都好像在作梦,一点都不真实。他忙问我什么不真实,我如实照答:“臣妾以前曾经历过从天堂掉入地狱般那种苦入骨髓的滋味,想不到六年后,又回到天堂,心里一直都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生怕脚下一滑,又跌入地狱里尸骨无存。”
他忙紧紧抱紧我道:“依依,再也不会了。相信朕,朕不会让你再掉下去,朕会让你一直呆在天堂里,直到老,你不要担心,真的。”
我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而我真的哭了,“皇上,您怎能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话真的可以让臣妾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啊。”他又紧紧的拥着我,在我耳环边重复着刚才的话。我只顾着哭,表面是感恩于他对我的宠爱,内心里却受着煎熬,我真正想要的不是永远呆在没有爱的天堂里,我想和心爱的人一起去飞翔啊。
“依依,你别哭,哦,天啊,你真是把朕的心都哭碎了,你不要再哭了好吗?朕最受不了的就是你的哭了。”皇帝吻着我不停掉下的泪水。我也很想不哭,但一哭起来真的停不下来,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想到伤心处,最后忍不住哇哇地大哭起来。惹得张嬷嬷听到声音忙火烧丰臀地赶来。看到我这个样子后,轻声对燕绍云说:“娘娘只是想把这六年来的委屈哭掉,皇上就让她放声哭吧。”一并赶过来的安格娜也哭着鼻子道:“是啊,公主这六年来,从来都没有哭过,现在终于能哭了,就让公主好好哭个够吧。”
他紧紧抱着我,脸颊紧紧地贴着我的脸,我忽然感觉到一阵热乎乎的液体湿了我的耳朵,不禁奇怪,这热乎乎的液体是哪里来的呢?抬起头,想探过究竟,没想到皇帝一把压住我,而我的脸已深深埋进他的胸堂。不知不觉中又摸向我的耳朵,湿湿的?该不会是,他的吧?但怎么会呢?他一向都是铁石心肠的人,怎么可能也会哭呢?应该是我的幻觉吧。
经过了那晚我倒在燕绍云怀里痛哭的画面后,以后,他对我越发的好了,每天一大早去上朝,下了朝后就急忙回到承天宫里,与我一起谈天说地,要么就是逗弄着无双。然后下午就去御书房去处理着国事,但大多时间都在承天宫里与我一起度过,真是羡煞旁人了。后宫里怨气可想而知,应该是越来越重了。我也想叫他去去后宫,但他每次下午去了后,晚上还是会回来,还说什么那些女人越看越粗俗,实在没心思去了,还是回来陪着我还好些。
我心里有得意也有惊讶,但得意居多,取笑说:“玉妃一向善解人意,又美丽大方温柔,皇上也不去她哪里吗?”皇帝犹豫了会说:“以前是觉得她很美,很温柔,但不知怎么的,朕就是越看她越不顺眼,还是看着依依舒服。”我心里得意冷笑,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玉妃的好日子也不多了。那我也就没必要再使花招了吧,借皇帝的手就可以收拾她了。“皇上说到哪里去了,玉妃的美可是众所周知的,皇上怎能这样对她呢?”皇帝脸色不豫,半晌才说:“朕也不知道,只是,只是,唉——”说着他叹气地坐到我对面,不说一语。我聪明地不再说话,只是为他倒了茶,细细地轻捶着他的背。“皇上每天操劳国事,也很辛苦,臣妾替你捶捶背!”
燕绍云展眉一笑,忙握着我的手,把我扯到他的腿上,说:“你有身孕的人了,可不要累着才好。”我轻笑,“臣妾以前怀着无双的时候,还每天做家务呢?这点小事怎么累得到呢?”他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拉着我的手亲吻了下,“对不起,以前让你受委屈了。”我心里一跳,忙抽回自己的手,感觉到背后的胸堂有丝僵硬,忙挤出一抹笑来,“没有!臣妾以前没有受委屈,真的。”说着我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但是眼泪却忍不住流了出来,他一惊,忙为我拭着泪水,“唉,何必说自欺欺人的话呢,朕知道以前你受了不少委屈。你心里一定很恨朕吧。”我忙摇头说:“不恨!”他紧紧地搂着我,轻斥说:“胡说,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他怀里,无声地流着泪。他哪里知道,我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在他耳边诉说着以前的苦日子,还不如假装强言欢笑,故作委屈默默流泪却又不多说一字,让他对我只有更多的愧疚,让他明白,虽然我没有明说,但我脸上的表情已说明以前我是怎么样过来的,对我当然只有更多的宠爱和歉疚。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初七,也是英吉玛远嫁的这一天,三个多月的身孕,我的身子好受了些,早上还连吃了两碗红枣人参粥,皇帝见我终于能吃了,大喜过望。我则微笑说是心想事成,心里高兴也就吃得多了。
他皱眉,疑惑地说:“英吉到这样背叛你,你怎么还这样做?”我无耐地轻叹,“英吉玛跟了我这么多年,虽然让我凄惨了一阵子,但现在也算苦尽甘来,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罢了。而自从臣妾被贬后,她对我也是忠心,臣妾没有道理惩罚她。”
“可是也没必要让她嫁给拉布尔啊,朕还想灭了他们女真呢,你这样,朕怎么好出兵呢?”他气恼地说。我忙安抚他:“皇上,战事才刚结束,整个大燕朝面废待新,应该先安抚百姓要紧,而且经过长达三年的战事,国库正空虚,怎能以区区一点私人感情而置国家社稷于不顾呢?凡事要以和为贵嘛。”
他看我半晌才欣慰地说:“依依,没想到你比朕还想得周全。不以已之私而心存报复,深明大义,娶了你,真是朕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句话在哪里听到过呢,我心中迷惑,但没有说出口。皇帝见我不语,说没话话,只是眼神幽暗,叹着气,轻轻地握着我的手,一只手抚向我的小腹,问:“这小家伙今天有没有折腾你啊?”我摇摇头道:“今天大概也感受到臣妾的好心情吧,所以没有让臣妾受罪。”他松了口气,“那就好,这小屁孩子,还没出生就这样折磨你了,以后生了那还得了。不行,朕一定要好好告诉他,以后不准再欺负你,不然,等他生下来后,朕一定在他臀上打上两巴掌。”我轻斥他:“那可不行,都是娘的心头肉,皇上要打,臣妾可不依!”他笑道:“他把你折磨成这样,你还为他说话!”
我轻笑,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那个做母亲的不疼自己的孩子。虽然现在他天天折腾我,但却痛并快乐着,皇上,您能感受到这种母爱吗?”
他深深地望着我,轻叹:“依依,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美!”
我忙白他一眼,斥道:“皇上又在胡说了,臣妾现在这个样子连镜子都不敢照了,还要来取笑人家!”又与皇帝一起笑闹了一阵子,才穿好礼服,去送了英吉玛一程。
英吉玛今天打扮得非常美,穿着大红衣袍,戴上公主才能戴的凤冠,看上去贵气逼人,美丽非凡。果然,人靠衣装,佛要金装啊。她眼里有抹遮掩不住的喜色,哭着对朝我拜了三拜后,再与皇帝拜下,然后我又对她说了些体已话,她才含泪才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我看着送亲的队伍,表面上哭着,但心里却不平静。拉布尔,你应该要感谢我送你的朋礼呢。
与燕绍云一起回到宫中,忽然看到门外有几名佰生的侍卫,正站在承天宫门前,我与皇帝对视了一眼,大步上前问有何事。只见一名侍卫朝我们跪下说:“启凛皇上,宫外来了一名中年汉子,自称是禁卫军副统领王昌月,还说曾在船上救过皇后娘娘的命,被皇上亲封为禁卫军副统领。但前一阵子在搜寻皇后娘娘时,落海身亡了。现在听说又死里逃生,而且他还说他知道皇后娘娘被劫持的真相。事关重大,奴才不敢妄自下定论!只好来通报皇上。”
我心里一惊,浑身颤抖。那个害我的恶人居然没死?那么,我与南宫远私自奔的事恐怕就会爆光,然后——我不敢想象了。
他一听脸色大喜,忙说:“好,既然如此,那就带他到御书房里,朕要亲自审问他。”侍卫忙跑去了。我忙抓着他的手,努力平复心中的恐慌:“皇上,那个叫王昌月的真的是救过臣妾?”
“是啊?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愤愤地说:“皇上,那王昌月那天在海边亲自对臣妾说了,他就是把我打伤的凶手,然后又冒充是臣妾的救命恩人把臣妾救出,好让皇上封他做官。而且他也承认了,他之所以想要臣妾的性命是有幕后主使,皇上,如果真是那个王昌月的话,可得留个心眼啊。”
燕绍云怒道:“原来还有这等事,好啊,朕倒要看看他能玩什么花样!依依,你放心,如果真有此事,朕定不轻饶他。”
我努力咽下心中的不安,点点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却七下八下的,这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