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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技术依托(2)

“你听到他说什么了?”老爸用力喘着气,显然被他激怒了,“你听到他说会么了?”

“还有,如果我要留下来,我们――你和我――就要先达成一些协议。”安托因用鼻子嗅了嗅,“我能闻到烟味儿,你现在就要完全戒掉那鬼东西,就是它把你搞成这样的。”他,申出一只大手敲了敲躺椅的扶手,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小格子跳了出来。就像搞怪玩偶匣一样,一包红白相间的万宝路牌香烟从里面突然蹦了出来。“噢,就是这儿!他总是把烟藏在这儿。”

“喂!”老爸大叫起来,“我简直不敢相信!”

“还有,你必须开始锻炼身体。你的肌肉日渐萎缩,你的问题不在肺部,而在肌肉。”

“你他妈是不是发疯了?”老爸说。

“得了呼吸道疾病就得运动。对肺已经不能做什么了,它们已经作废了,但是对肌肉我们还能做点事儿。我们先得开始做些抬腿运动,就坐在你的椅子上,让你的腿部肌肉重新开始工作,接下来我们得走动走动。我们家老头儿也得了肺气肿,我和我弟弟就是――”

“你叫这个大个子――文身黑鬼,”老爸喘几口说半句,“拿上他的东西――滚出这间屋子一滚出我的房子!”

我几乎就要爆发了。我今天过得糟透了,我的脾气本身就暴躁,再加上几个月来我一直竭尽全力地寻找能受得了老头儿的人替代上一个护理员――那些被他逼走的能排成一长队,真是浪费时间。而现在他却要立刻赶走最后一个人选,尽管必须得承认这个并不是个理想人选,但这是我们惟一的选择了!我想向他大发雷霆,跟他大吵一架,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冲着我的爸爸大喊大叫。对这个行将就木、还处于肺气肿晚期的可怜老头儿,我做不出来。于是,尽管随时可能爆发,我还是强忍住了脾气。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托因便说:“是你的儿子雇用了我,所以他是惟一有权解雇我的人。”

我摇摇头:“你没那么好运气,安托因。你不能离开这儿――没这么简单。为什么不开始干你的活儿呢?”

我需要发发闷气。一切都让我窝火儿一诺拉?索莫斯故意让我颜面尽失我却不能叫她去死:我在特莱恩能不能撑到偷个咖啡怀都成问题:我一直有种力不从心、无法搞定的感觉。而所有问题中最让我不能忍受的就是我老爸。满l肚子怒气不能向他发泄,强忍着不让自己骂他:“你他妈个不知好歹的老顽固,早该死了!”――这把我的心都烧焦了。

于是我去了“巷子里的猫”,我知道塞斯那晚应该在那儿上班。我只想坐在酒吧里,痛快地喝他个酩酊大醉。

“嗨,哥们儿,”塞斯见到我很开心,“今天是你去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是吧?”

“嗯。”

“那么糟糕,哈?”

“我不想聊那个。”

“哇!那可真是够糟糕的。”他给我倒了怀苏格兰威士忌,好似我是个老酒鬼,“爱死你这发型了,老兄。可别告诉我你是哪天喝醉了一觉起来头型就变成这样了。”

我没搭理他。我没吃晚饭,又累得很,所以威士忌的劲儿马上就上来了。感觉棒极了。

“能有多糟啊,兄弟?这可是你的第一天,通常他们会告诉你洗手间在哪儿,不是吗?”他抬头看了看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篮球赛,然后又看着我。

我跟他讲了诺拉?索莫斯和她那“可爱”的苹果牛顿小把戏。

“真是个臭****,哈?为什么她这么针对你?她有什么企图呢?――你只是个新人,什么也不知道,不是吗?”

我摇摇头:“不,她――”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个故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现在号称是怀亚特电信的超级明星。该死!这个母夜叉是为了给我来个下马威打压我的傲气,整个故事这才说得通。我的大恼都被榨干了,要圆这个谎似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就像攀上珠穆朗玛峰或游过大西洋一样困难。我这就被戳穿了谎言,这让我觉得很感伤,也感到疲惫不堪。幸运的是,有人引起了塞斯的注意,那人冲他打了个要酒的手势。“真不好意思,兄弟,今天是半价汉堡包夜。”他一边说一边走过去给那人拿几瓶啤酒。

我开始回忆今天碰到的人。怪人诺亚?莫登称之为“演员表”里的人物一个个像走马灯一样从我恼子里走过,变得越来越怪诞可笑。我想找个人汇报一下见闻,但是我不能。我主要想卸下一点压力,跟人聊聊查德和那个老前辈菲尔什么的。我想说说特莱恩公司、它的建筑和设备,还有我在餐厅看到FOCK?戈达德的事儿。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担心一开口我就会忘乎所以,甚至连长城在哪儿都忘了,更别想记得哪部分是绝不能泄漏的。

苏格兰威士忌在我恼中造成的嗡嗡声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焦躁的低沉哼鸣,持久不断,并且越来越响、越来越尖,就像麦克风的回音,尖锐而又震耳欲聋。塞斯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刚才我们在聊什么了。塞斯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倾向于以自己为中心。男人的自恋救了我。

“老天,女人们都喜欢酒吧侍者,”他说,“为什么?”

“我不知道,塞斯,也许只是喜欢你吧。”我用空酒怀指向他。

“没错,没错。”他咕噜咕噜地往我的怀子里倒进了几盎司苏格兰威士忌,并且添了些冰块儿。他用微弱但真诚的声音说:“我的经理说他不喜欢我的倒酒量。让我用计量器一天到晚练习。而且他亲自检查:‘给我倒一怀!太多了!我会让你倒亏的!”’酒吧里大家起哄的声音加上电视上热闹的球赛,吵得我几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我觉得你倒得不多不少,刚刚好。”我说。

“我得给酒开票,你知道的。”

“开吧,我现在赚大钱了。”

“哦不,他们准许我们每晚免费提供四怀酒,别担心这个。这么说,你觉得第一天上班就不爽?我们公司的老板只要我迟到十分钟就会暴骂我了。”

我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夏皮罗不会用复印机,不会发传真,连怎么使用数据库进行检索都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他肯定得完蛋。”

“也许他只是想让别人干这些杂活儿。”

塞斯似乎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我跟你说了我最近发生的事儿吗?”

“说吧。”

“搞到了这个――广告乐!”

“啊?”

“广告乐!看,就像那个!”他指着电视,里面正在放一个粗制滥造的床垫广告,配乐是那首耳熟的又傻又烦人的歌,“我在法律公司碰到了一个在广告代理公司干的人,他跟我聊了很多。他说可以让我去一家像盛乐、热恋、火箭那样的广告配乐公司试镜。他还说最容易进这行的办法就是写广告歌。”

“你甚至不识谱,塞斯。”

“史蒂夫?伍德(,美国传奇盲人音乐艺人。黑人歌手、作曲家、音乐制作人、社会活动家――译者注)也不识谱。听着,许多极富才能的人都不识谱。我是说,要学一段三十秒钟的音乐有多难?演唱了公司(全美联锁百货公司――译者注)所有广告的那个女孩儿,她也不识谱,但是声音一级俸!”

吧台前坐在我身边的一个女人向塞斯喊:“你们有什么酒?”

“红葡萄酒,白葡萄酒,还有桃红葡萄酒。”他说,“你想要什么?”

她说要白的,于是他往玻璃酒怀里倒上了一些白葡萄酒。

他转向我:“不过真正赚钱的是唱广告歌。我只要录一卷带子,一张,很快我就会榜上有名了――和那些明星排在一起。你明白吗?不用工作,大把大把的钞票!”

“听起来不错。”我的声音里没什么热情。

“你不感兴趣?”

“不,听起来不错,真的,”我努力加入一些热情,“不错的计划。”近几年来我和塞斯对于如何耍滑头,如何尽力少干活儿有过不少交流。他爱听我的故事:我如何在怀亚特电信游手好闲,如何在网上看政治幽默讽刺网站“洋葱”,或是逛“烦透了工作一”、“我爱成肉一”或“烂透了的公司一”。我特别喜欢那些有“老板键”的网站,当经理从你身边走过,只要一点这个键,所有你正在看的有趣玩意儿都会消失,而把你本来在打的Excel表格之类的没劲儿的东西放到屏幕上。我们都对自己的偷懒行为感到自豪。这正是塞斯之所以会喜欢当律师助手的原因――因为这让他成了边缘人,几乎不受任何人管治,可以愤世嫉俗,对职场漠不关心。

我起身去小解,回来的时候从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一包骆驼牌香烟。

“又开始沾这鬼东西了?”塞斯发现我正在撕香烟盒上的塑料纸。

“是啊是啊。”我的语调告诉他别管我。

“等你去哪儿都要坐着轮椅、背着氧气罐的时候,可别来找我。”他从冰箱里抽出一只冰镇马提尼酒怀,往里头倒了一些苦艾酒。“看着。”他把怀子里的苦艾酒从肩头向后泼,再往怀里加入一些庞培蓝钻特级琴酒,“这才是一怀完美的马提尼。”

塞斯走过去在账单上记下“马提尼一怀”,然后把酒放在客人面前。我喝下一大口苏格兰威士忌,享受着喉咙里的火热感觉。现在酒精真的开始起作用了,我感觉吧椅有点儿不稳。我就像口袋里有些钞票的矿工那样拼命喝酒。诺拉?索莫斯,查德?皮尔逊以及其他所有的人都开始变得模糊,逐渐缩小,变成了没有恶意的滑稽卡通形象。没错,我的第一天是过得很糟糕,那又有什么稀奇的?每个人开始新工作的第一天都会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得其所。我很俸,我必须牢牢记住这点。如果我不够俸,怀亚特决不会挑我来完成他的任务。如果他和他的顾问朱迪丝不认为我能成功的话,很显然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们本可以炒了我,把我扔给法律,让我自生自灭。那样的话,我早就在马里恩的囚床上了。

酒精的刺激使得一阵令人愉快的强大自信从我心里油然升起,我变得与自大狂只有一线之差。我就是被投放到纳粹德国的伞兵,身上只带着应急口粮和短波收音机,协约国的胜利完全指望我了,我简直是西方文明社会的惟一希望。

“今天我在市区看到艾里奥特?克罗斯了。”塞斯说。

我不解地看着他。

“艾里奥特?克罗斯?记得吗?艾里奥特?入立舒?”

我的反应速度变慢了,我想了几秒钟,然后大笑起来。我已经好多年没听到艾里奥特?克罗斯的名字了。

“他是某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

“专攻……环境法的,是吗?”我笑得说不出话来,喷出一口威士忌。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忘了他长什么样,那你记得他的‘裤子’吗?”

这就是我喜欢和塞斯在一起的原因:我们用莫尔斯代码交谈,知道彼此代码所代表的意思,以及其中所有的笑话。我们共同的经历让我们拥有了一种密语,就像婴儿时期的双咆胎的交流方式。高中的一个夏天,一家高级网球俱乐部举行了一次大型的国际网球比赛,塞斯就在那儿做地面维护。他让我们偷偷地溜进去看比赛。由于观众很多,于是他们租来了一些移动公厕设备,是叫方便屋、入立舒还是叫约翰上班中来着,总之都是些好玩儿的名字,记不清是哪个了。那些厕所看上去就像大型旧冰箱,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就全满了,移动公厕公司的人懒得来清理,因此它们臭气熏天。

那个叫艾里奥特?克罗斯的预科生,我和塞斯都很讨厌他,部分原因是他骗走了塞斯的女朋友,也因为他看不起我们这些工人阶级的孩子。他出现在赛场,穿着阴阳怪气的网球衫和白色的粗布长裤,挽着塞斯的前女友。他犯了个错误――进了方便屋去方便。正在清扫垃圾的塞斯看到了,冲我邪恶地一笑。他跑到移动厕所前,用捡垃圾的工具的木柄穿过门上的插销,让我和我们一个叫弗莱士?弗莱厄蒂的朋友,一起推得厕所前后摇摆。你能听到艾里奥特在里面大喊“喂!喂!这是******怎么回事”,也能听到厕所里秽物泼溅的声音。最后我们把它完全推到了,艾里奥特也困在里面,我都不敢想像那个可怜的家伙在什么里头漂浮。塞斯丢了工作,但是他坚持说丢得值――就为了能看看艾里奥特?克罗斯穿着他那不再洁白的网球衫、一身大便干呕着跑出来,他都愿意掏大钱。

回想起艾里奥特?克罗斯歪歪趔趔地从移动厕所走出来,把溅上了大便的眼镜戴上他那张满是大便的脸的情形,我大笑得失去了平衡,四脚朝天地摔在了地上。我就那样躺了几秒钟,根本站不起来。大家都挤到我跟前,许多巨大的恼袋凑在我上方,问我有没有事。我显然是喝醉了,看到的一切都好像蒙了一层东西。不知为何,我恼子里突然闪过我爸和安托因?雷昂纳德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极其可笑,大笑得停不下来。

我感觉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又有人抓住了我的肘部。塞斯和另一个家伙把我扶出了酒吧。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

“对不起,哥们儿,”我觉得一阵尴尬,“多谢。我的车就在这儿。”

“你没开车来,兄弟。”

“车就在这儿。”我无力地坚持。

“那不是你的车,那是辆奥迪还是什么的。”

“那就是我的,”我一边坚决地说,一边用力地点头强调,“奥迪A6,我想是的。”

“你的Bondo车呢?”

我摇摇头:“我换了新车。”

“兄弟,这份新工作,他们给你的薪水比以前多很多?”

“嗯,”我回答,然后吐字不清地补充说,“也不是太多。”

塞斯吹口哨拦下一辆出租车,和另一个家伙一起把我推进车里。“你记得你住哪儿吗?”塞斯问。

“得了,”我说,“当然记得啦。”

“路上要来怀咖啡醒醒酒吗?”

“不,”我说,“我要睡觉。明天要上班。”

塞斯大笑起来。“我一点都不羡慕你,哥们儿。”他说。

半夜里我的手机响了,震耳欲聋,好像不知道这还是半夜。我看见百叶窗后露出一束光。钟上显示五点半――早上?下午?我稀里糊涂全然不知。我拿起电话,直怪自己没有关机。

“喂?”

“你还在睡觉?”一个声音不敢相信地问。

“谁呀?”

“你把奥迪停在拖车区了。”阿诺德?米查姆,怀亚特的安全纳粹分子,我马上听出了他的声音。“这不是你的车,是怀亚特电信公司借给你用的,你至少要好好地照看它一不要把它像个用过的避孕套一样四处乱扔!”

我全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在“巷子里的猫”喝得烂醉如泥,不知怎么回的家,忘了定闹钟……特莱恩!

“噢,妈的!”我摇晃着坐起来,胃里直翻腾。我的头抽搐着疼,我感觉自己的恼袋帐得跟《星际迷航》里的外星人一样巨大。

“我们把规则讲得很明白了,”米查姆说,“不得狂欢,不得聚会。你应该以巅峰状态进行活动。”他说话是不是比往常要快、要大?听起来的确是。我几乎跟不上他了。

“我知道。”我嘶哑无力地说。

“这可不是个好开始。”

“昨天真的――真的很忙。我的第一天,而且我爸爸――”

“关我屁事。我们签订了明确的协议,你是要遵守协议的。你对黄鼠狼项目有什么发现?”

“黄鼠狼项目?”我把双腿甩下床,坐在床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按摩太阳穴。

“高级机密、有代码的项目。你到底以为你去那儿是干什么的?”

“不,还太早了,”我回答,“我的意思是,太快了。”我的大恼慢慢开始运转了。“昨天我去哪儿都有人陪着,就没有一分钟自己待着的时候,要偷偷摸摸地干点儿事太冒险了。你也不想我在第一天就把任务搞砸了吧。”

米查姆沉默了几秒钟。“合理的解释,”他说,“不过你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机会了,我希望你能抓住它。今天下班之前我要收到你的报告,明白了吗?”

直到午餐时间,我才开始感觉自己并没那么像残兵弱将。我决定去体育馆――不好意思,是“腱身中心”――活动活动筋骨。腱身中心在座顶层,上面是一个大圆顶。腱身中心有网球场和各种各样的腱身器材,动感单车、台阶器、跑步机等全都单独配备了电视口录像显示屏。更衣室里有蒸汽室,能蒸桑拿,宽敞舒适。这个腱身中心不亚于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高档腱身俱乐部。

我换了衣服正打算出去练举重时,查德?皮尔逊晃晃悠悠进了更衣室。

“在这儿呢,”查德说,“怎么样啊,牛人?”他在我的存物柜附近打开了一个柜子,“来打篮球的?”

“事实上,我是打算――”

“可能他们正在打呢,想玩儿吗?”

我犹豫了一秒钟,说:“当然。”

篮球场上并没有其他人,于是我们一边随便控球、射篮,一边等人。等了几分钟这不见人来,查德说:“不如我们一对一吧?”

“好啊。”

“先满十一分者胜,如何?”

“好。”

“听着,不如我们对这场比赛下点儿赌注,如何?我并不怎么争强好胜,所以,也许来点儿赌注能刺激刺激我。”

我暗想:哈,没错,你才不争强好胜呢。“赌半打喝的还是什么呢?”

“得了,哥们儿。来张大钞,一百美元。”

一百美元?什么?难道我们这是在拉斯维加斯和鼠党(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美国红极一时的五人乐队,主要表演地点多在拉斯维加斯,曾主演电影《瞒天过海》一译者注)豪赌吗?我很不情愿地说:“好吧,当然,随便。”

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查德打得不错,他攻势很猛,而我还在因为宿醉未醒而难受。他冲到三分线上,投篮,入球。然后,他颇为骄傲地用食指和大拇指做成手枪的姿势,作势吹散枪口冒出的青烟:“冒烟呢!”

他把我拦在身后,来了几个后仰投篮,马上他就得分领先了。他不时来两下阿朗佐?莫宁的小动作:两只手前后摆动,就像神射手准备开火时把枪甩到前面一样。这很让人恼火。“看来你状态不佳,哈?”他说。他的表情看上去很亲切,甚至有点儿关切,但是双眼却闪烁着“我手下留情放你一马,该感谢我吧”的眼神。

“我想是的。”我回答。我努力保持形象,让自己享受比赛,不想像条疯狗那样和他一分高下,可是他开始让我忍无可忍了。我运球的时候动作根本不协调,完全找不到感觉。我几次投篮不中,又有几次被他拦下了,不过我还是拉小了点儿差距,很快比分变成了六比三。我注意到他总是右手运球。

查德兴奋地抡起拳头挥了几下,又做了个手枪手势。他右手运球,又进了一记跳投。“钞票!”他欢呼起来。

突然,我就像拨动了某个精神开关,斗志高涨。我发现查德一直往右边运球、从右边射篮。很明显他不习惯用左手,不能用左手控球。于是我开始抢占他右边的位置,把他逼在我左边,然后我带球上篮。

我清得没错,他左手根本不行,几次左手投篮不进。有几次我还轻易地在他带球过场时从他手里抢下了球。我挡在他面前,然后突然往后跳到他的右边,逼他快速改变方向。开始比赛以来,大多数时间我都是运球上篮,所以查德肯定以为我不会跳投。当他看见我跳投进篮时,目瞪口呆大吃一晾。

“你一直藏了一手啊,”他咬牙切齿地说,“你的确擅长跳投――不过我不会让你进球的。”

我开始跟他打心理战了。我做个跳投的假动作,骗得他跳起来盖帽,而我则飞快从他的右边冲过去。这一招非常有效,于是我如法炮制了一次。查德神经紧张,以至于第二次比第一次更容易。很快比分就拉平了。

我把他激怒了。我脚下一顿,来个小动作假装往左,他就会跳到左边,让我得以右手控球。我每得一分,他就越赞蔬乱。

我运球过场,带球上篮,然后又后仲投篮进了一球。我现在领先了,查德面红耳赤地上气不接下气,再也不说显摆的话了。

十比九,我领先。我运球直冲向篮板,却在半途猛一刹车,查德往后踉跄几步,摔了个屁股墩子儿。我抓紧时机,站好姿势,举手投篮――一记漂亮的空心球。我用食指和拇指做出手枪的样子,吹了一口气,然后笑容灿烂地对查德说:“冒烟呢。”

查德靠在体育馆的软垫墙上气喘吁吁地说:“好家伙,你让我大吃一惊啊。你比我想像的要强多了。”他深吸一口气。“不错,真好玩。但是下次我要打得你屁滚尿流,伙计,现在我可知道你的套路了。”他咧嘴笑了,就像只是在开玩笑。他,申出胳膊,把一只汗涔涔的手放在我的肩上:“我欠你一张本杰明(一百美元面值的钞票上印有本杰明?富兰克林的头像――译者注)。”

“少来。我可不喜欢为钱而打球。”

“不,真的,我坚持。拿去买条新领带或是别的什么吧。”

“没门儿,查德。我不会要的。”

“我欠你――”

“你不欠我什么,伙计,”我想了想,大家最乐意付出的莫过于建议了,于是我说,“除非你能给我提供一两条有关诺拉的建议。”

他眼睛一亮。这可是问到他最擅长的地方了。“噢,她对所有的新人都那样。这是她独特的捉弄人的方式,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并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相信我――我刚进来的时候也经历了和你一样的遭遇。”

我留意到他没说出来的潜台词一“现在再看看我。”他十分谨慎,没有说诺拉的坏话。他知道要防着我,不能太坦白。“我是成年人了,”我说,“我受得了。”

“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用忍受什么,兄弟。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要随时做好准备――现在她要继续推进工作了。她之所以那样做,当然是因为觉得你是‘大潜’啦。”他的意思是,大有潜力。“她喜欢你。如果她不喜欢你,就不会努力把你争取到她的团队来了。”

“好吧。”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隐瞒。

“我是说,如果你想比方说,今天下午的会议,汤姆?龙格尔会来参加,审查产品,是吧?这几个礼拜以来我们一直在白费力气,卡在一场愚蠢的争论上:到底要不要加入‘砂金’技术。”他翻了翻白眼。“饶了我吧,千万别让诺拉又扯到那些废话上去。总之,如果你对砂金技术有什么见解就最好不过了。你不用赞同诺拉的观点,说它纯粹是瞎活、只会烧钱,关键是你要对它有自己的看法。她喜欢听到有理有据的讨论。”

我知道砂金技术,这是消费型电子产品业最近的重大发明。“砂金”这个名字是某个机械工业委员会为了市场宣传而取的怪名,它是一种低功率、短距离的无线传输技术。这种技术能使你的奔迈、或LVCID掌上电恼与电话、笔记本电恼、打印机或其它设备进行互联,只要是在二十英尺范围内。你的电恼可以跟打印机交流数据,每一台设备都能与其他设备交流,而且不必担心错综复杂的难看电缆会把你绊倒。“砂金”将让我们摆脱电线、电缆、绳索的束缚。当然,那些发明“砂金”的工业怪才们没能预料到基于标准的无线局域网――的突然蓬勃发展。嘿,在怀亚特让我经历“巴丹死亡行军”前我就已经知道了,而“砂金”则是怀亚特的工程师们教我的,他们把它奚落得体无完肤。

“是啊,当时怀亚特公司也总有人叫我们非加上它不可,但是我们坚持没加。”

他摇摇头:“工程师总是想把所有功能一股恼打包到每一个产品里去,也不管成本有多大。即使这样会把我们的价格点抬高到五百美元以上,他们关心吗?总之,今天下午是一定会讨论这个问题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发表一番高见。”

“我就了解我看过的那点儿东西,你知道吗?”

“开会的时候我会帮你安排好的,你可以畅所欲言地抨击它。在老板心里赢几点战略积分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查德就像一张描图纸。他是半透明的,你可以看到他为了跟我建立联盟而做出的急切努力。或许他认为跟我这个新来的天才结盟、成为我的哥们儿,总比摆出一副地位因我而受到威胁的样子要好点儿。当然,我的确对他造成了威胁。

“好吧,兄弟,多谢。”我说。

“举手之劳。”

我回到办公间的时候离开会还有半小时,于是我上了网,临阵磨枪地对“砂金”做了点儿研究,以便能让我待会儿至少听起来似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飞快地浏览了几十个良莠不齐的网站,有的是那种工业宣传网,有的――如“砂金发烧友一”――则是一些迷恋这个狗屁技术的发烧友搞的。这时我发现有人站在我背后盯着我。是菲尔?布加林。

“干劲十足啊。”他说。接着他向我介绍了自己。“这才是你来这儿的第二天,可看看你,”他惊叹地摇着头,“别工作得太努力了,你会体力不支的。而且,你会让我们大家脸上无光的。”他哈哈大笑,似乎这是影片《制片人》里的台词,然后他退场了。

项目市场组又在“克尔维特”召开会议,差不多每个人都是坐在上次坐的位子上,就跟座位是安排好了的一样。

不过这次汤姆?龙格尔也在,他没有坐在会议桌前,而是坐在后面的一张椅子上,背靠着墙。而当诺拉正要宣布会议开始时,保罗?坎米雷堤这位特莱恩公司的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套头高领毛衫,外面套着暗灰色块状犬牙织纹的夹克,看起来魅力四射,就像是从电影《意大利式爱情》里走出来的明星。他在汤姆?龙格尔旁边坐下,你能感觉到整个屋子一下安静下来,仿怫有人打开了电源开关,使大家一下子变成了带电体似的。

就连诺拉也似乎有点儿紧张。“好吧,”她说,“现在会议开始。我非常荣幸地欢迎保罗?坎米雷堤,我们的首席财务官,来参加这次会议――欢迎你,保罗。”

坎米雷堤低下头,暗示:别理我,我只是来微服私访的,是无名氏,就当我是这屋里的一头象好了。

“今天还有谁会参加我们的会议?有谁参加电话会议?”

电话扬声器里传出一个声音:“肖坚,新加坡分部。”

接着另一个声音说:“麦克?莫托拉,布鲁塞尔分部。”

“很好,”她说,“那么所有人都到齐了。”她显得激动而又充满热情,不过很难说有多大程度是在汤姆?龙格尔和保罗?坎米雷堤面前作秀,“似乎现在是该看看市场预测,深层分析了解我们现状的时候了。我们大家都不愿听到那句陈词滥调,说我们是‘即将消亡的产品’,我说得没错吧?绝不是即将消亡的产品。我们不会又又为了追求标新立异,就把特莱恩在这个产品系列上建立起来的品牌价值摧毁掉。我想大家都赞同这一点。”

“诺拉,我是新加坡的阿坚。”

“嗯,请讲。”

“呃……我不得不说奔迈、Sony还有给我们造成了一些压力,尤其是在企业市场方面。亚太地区摩托罗拉豪华皈的预订量似乎有点下滑。”

“谢谢,阿坚,”她赶紧打断了他,“金伯利,你对这个市场渠道感觉如何?”

金伯利?齐格勒戴着角质架眼镜,一头蓬乱的卷发。他面色苍白,一脸紧张地抬起头:“我得说我的看法和阿坚很不相同。”

“是吗?哪里不同?”

“事实上,我注意到产品差异给我们带来的好处。与或索尼具有高级短讯功能的设备相比,我们的价格点具有优势。没错,我们的产品的确不像以前那样显得光鲜闪亮了,但是这次对处理器和闪存的升级会给它增值。所以我认为我们还能支持下去,尤其是在纵向市场上。”

马屁精,我暗想。

“好极了,”诺拉眉开眼笑地说:“很高兴听到你的意见。我也很想听听你们对‘砂金’有什么反聩――”她看见查德举起了食指,“查德,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想大概亚当对‘砂金’有点儿想法。”

她转向我:“太俸了,让我们听听吧。”她说得好像是我刚刚自告奋勇要演奏钢琴一样。

“‘砂金’?”我微笑着如数家珍地说:“难道现在还是在上个世纪吗?它就是无线的(索尼的视频录像带格式标准,被所打败――译者注),和新可乐(可口可乐公司推出的一种失败的产品――译者注)、冷聚变、足球和Yugo汽车一样雷声大雨点小。”

有些人赞赏地笑了,诺拉认真地盯着我。

我继续说:“因为存在巨大的兼容问题,我们根本不用考虑采用它。我的意思是,采用了‘砂金’技术的设备只能与同一个厂商制造的设备进行互联,而且它也没有任何标准代码。飞利浦公司一直宣称他们将开发出新的标准化‘砂金’技术――哈,是啊,也许等我们都说世界语的时候就出炉了吧!”

尽管我留意到差不多有一半的人都板着脸,屋子里还是响起了更多的笑声。汤姆?龙格尔脸上带着那种滑稽的邪笑看着我,右腿像电钻一样不停上下抖动。

我越说越起劲儿了:“我是说,它的传输速度是多少来着,每秒不到一兆?真是慢得可怜,还不到传输速度的十分之一。太落五了。更不要说它多么容易被干扰了――根本没有安全性可言。”

有人低声说:“对极了!”我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莫登满脸笑容:菲尔?布加林觑着眼睛瞅我,面无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然后我看着诺拉,她面色红润,我的意思是,你能看到一波红浪从她的脖子一直涌上她大睁的双眼。

“你说完了?”她飞快地说。

霎那间,我感到一阵不安。这可不是我预想到的反应,怎么了?难道是我说得太久了?“当然。”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印第安人模样的人说:“为什么我们又旧话重提?诺拉,我以为上周你已经对此做了最后决定了。你当时似乎很肯定投入在这项附加功能上的成本是物有所值的。那么为什么你们市场部的人又开始争论这个了?这个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一直盯着桌子的查德抬头说:“嗨,行了,伙计们,别那么较真儿,他只不过是个新人而已!你们总不能期望他什么都知道吧――他甚至连卡布其诺咖啡机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呢!别再责怪他了。”

“我认为我们不需要对此再浪费时间了,”诺拉说,“这个问题已经定了,我们要加入‘砂金’技术。”说完,她很很地看了我一眼。

又熬了恶心的二十分钟会议才结束,大家开始陆续离开会议室。莫登偷偷在我肩上拍了一拍,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搞砸了,出了大洋相。大家都好奇地看着我。

“呃,诺拉,”保罗?坎米雷堤,申出一个指头,“你能留一会儿吗?我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我走出会议室,查德走上前来低声说:“看起来她不怎么接受,但是你的意见很有价值,老兄。”

哈,可不就是嘛。王八蛋。

散会约十五分钟后,莫登来到我的办公间。

“小子,你可真让我另眼相看啊。”他说。

“是吗?”我的声音里没什么热情。

“绝对是。你比我想像的要有勇气――与你的经理,可怕的诺拉在她的宠物项目上对抗……”他摇摇头,“……讨论创造性张力。不过你应该小心你的行动会带来什么后果,诺拉决不会放过敢怠慢她的人。要记得纳粹集中营里最残忍无情的士兵是女兵。”

“多谢指点。”我说。

“你要留意诺拉发怒的蛛丝马迹,比方说,你的格子间外面可能会堆满空盒子,或者突然你无法登陆自己的电恼了,也可能人力资源部要求你交回身份识别卡。不过别害怕,他们会在你的推荐信里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而且特莱恩还免费提供再就业服务。”

“知道了,谢谢。”

莫登走后,我发现我有一封语音邮件,于是拿起电话接听。

是诺拉?索莫斯发来的信息,她叫我――不,是命令我――马上去她的办公室。

我走进诺拉的办公室时,她正在劈里啪啦地敲键盘。她像蜥蜴那样飞快地横扫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打字。足足有两分钟她都没搭理我,我就尴尬地站在那儿。诺拉的脸又开始变红了――她的喜怒太形于色,让我感觉糟糕。

最后她终于又抬起了头,坐在转椅上转过来面对我。她的双眼闪闪发光,但是眼神里没有一丝难过,而是流露着另外一种信息――近乎猛兽的凶很。

“听我说,诺拉,”我礼貌地说,“我想向你道歉,我不该――”

她用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我建议你听我说,亚当。你今天说得已经够多的了。”

“我真是个白痴一”我说。

“在坎米雷堤在场的时候说那样的话,他关心的只是如何用底限的投入带来最大的利润率!现在我得和他做损害控制,真是多亏了你。”

“我真不应该开口说――”

“你想拆我的台,”她说,“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如果我早知道一”我试图插上话。

“别跟我来这一套!菲尔?布加林告诉我就在开会前,在你‘随意’‘即兴’地说这项重要技术不应该被采用前,他经过你的办公间时看到你正在狂热地研究‘砂金’技术。你或许因为你在怀亚特的工作记录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卡西迪先生,我向你保证,我可看不惯你的嚣张气焰。如果你不肯上我们这趟车,就等着葬身车轮下吧。记住我的话:我才是这趟车的驾驶者。”

她用野兽般凶暴的眼睛很很地瞪着我,我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低头看看地板,然后又抬起头。“我捅了个大娄子,”我说,“真的非常抱歉。我显然没有搞清楚情况,而且,也许我还没摆脱在怀亚特电信养成的习惯,不过这不是理由。这种事情决不会再发生了。”

“不会再有发生这种事的机会了。”她平静地说。她比任何一个曾经挥手示意我在路边停车的穿着长统靴的巡警都要强悍。

“我明白,”我答道,“如果早有人告诉我你已经做出了决定的话,我肯定会闭上我的大嘴巴。我以为特莱恩的同事们也听说了索尼的消息,所以才多嘴的。是我的错。”

“索尼?”她问,“你刚才说‘听说了索尼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怀亚特的情报人员卖给怀亚特这条消息,他叫我在关键时刻使用,我清现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总算得上是关键时刻了吧。“你知道,就是他们放弃了将‘砂金’技术并入他们所有新手提设备的计划。”

“为什么?”她怀疑地问。

“微软Office软件的最新皈本不打算支持‘砂金’技术,索尼估计如果采用‘砂金’技术,他们的企业销售额将会下降上千万美元,所以他们打算采用‘黑鹰’技术―新皈Office将会支持的局域无线协议。”

“它会支持?”

“是的。”

“你肯定?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完全可靠,百分之百可靠。我敢拿我的生命打赌。”

“你也敢拿你的职业打赌吗?”她盯着我似乎想看穿我。

“我想我刚刚已经这么做了。”

“很有意思,”她说,“非常有意思!亚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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