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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鄂尔泰挟私报复 刘统勋秉公直言

这次围猎很成功,乾隆射死一只虎,射伤三只虎,当秦龙激动地回到帐篷,刚刚准备题诗纪念的时候,讷亲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皇上,鄂中堂从京城递过来的,请皇上过目。”

乾隆听说是鄂尔泰的奏折,就顺手接过来奏章,展开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古北口提督黄廷桂滥举匪人,经刑部和兵部共审,按例议处,降二级调用。”

“啪!”乾隆将奏折扔到了地上,这时他简直气愤到了极点,前两日他检阅古北口兵弁的时候,还大加赞赏了黄廷桂,而今天就有人出来说黄廷桂的不是,而且奏折中写得十分不明了。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匪人?黄廷桂又是怎样举荐了匪人?这一切,奏折上都写得不清楚,而且这样大的事情,刚受到乾隆赏赐的人就就这样迅速地被处理了,这对于乾隆而言绝对是一个轻视!

乾隆意识到,这是鄂尔泰又在以公报私。黄廷桂以前为四川总督时,鄂尔泰不知说过黄廷桂的多少坏话。后来,黄廷桂被降调为古北口提督,鄂尔泰还说他不能担当此任,极力反对,总是利用他朝中重臣的地位排挤黄廷桂、打击黄廷桂。以前乾隆在朝中的时候,鄂尔泰还不敢明目张胆,而此次却居然这样大胆,完全无视乾隆的存在。

别的暂且不说,乾隆心里最气愤的有三点,一是鄂尔泰这种欺蒙君王的做法;二是这样的案子就花这么四五天时间就审完了,显然其中有诈,是害怕他回到朝中后无法动作,鄂尔泰想借此机会打击黄廷桂的阴谋破产;三是鄂尔泰身为朝中重臣,却利用自己对他的重用,滥施淫威,公报私仇,简直有辱辅臣名声。

而且,乾隆这时也在猜测刑部和兵部官员可能早被鄂尔泰串通了,要不依照以前旧例,任何一桩案子不经他自己提醒或者催促是不会这么快的。这种以权谋私,以势压人的事乾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乾隆越想越气,最后竟然拍案道:

“如此办理已负朕诚待大臣之意,况黄廷桂不过因朕出口行围,路经古北口,防备守御事务需要人料理,是以将和尔敦请调,并非荐举升迁也,亦非保举和尔敦久留此耶。而以此就断黄廷桂滥举匪人之罪名,孰能相信。况且办理此事的大臣素与黄廷桂有不睦之处。挟嫌报复,这种居心不良的事,竟然出现在朕信任的头等大臣身上,他们将朕当成什么了?如这等办事,简直是羞侮朕,无视朕于眼中,将大学士鄂尔泰等人严行申饬。”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就在乾隆出了古北口后,古北口守备和尔敦因行贿部院官员一事被捕,交到兵部。鄂尔泰和张廷玉等人正在刑部,鄂尔泰一听此消息,心里非常高兴,马上找来刑部侍郎杨嗣璟。

“杨嗣璟,此案得好好审讯,我怀疑和尔敦还行贿过黄廷桂。”

有了鄂尔泰的交待,杨嗣璟自是不遗余力地去办,连夜提审和尔敦。但无论如何,和尔敦只承认他行贿过部院,并未曾向黄廷桂行过贿,无奈,杨嗣璟只得将此结果回报鄂尔泰。

鄂尔泰当时是主管兵部的大学士,于是下令兵部又对和尔敦进行严审,但结果并没有进展,和尔敦并不改口。这就令鄂尔泰非常失望,因为他平素对黄廷桂就不满,总是想找一机会整治整治黄廷桂,而这一次好不容易盼来了机会,他岂能轻易放过。

鄂尔泰说动了刑部侍郎杨嗣璨写了一个本子:

“古北口守备和尔敦行贿部员,已属贪赃枉法、钻营之罪。皇上圣明,多次申饬,对此事要严肃处理,以正国法。臣查和尔敦被提为守备,乃提督黄廷桂于皇上面前所请。臣以为黄廷桂同时当以滥举匪人罪受罚。”

本子很快送到鄂尔泰手中,他找来张廷玉、弘昼等人,说道:

“张中堂和几位王爷你们看看吧!看该如何处理。”

张廷玉知道鄂尔泰这是借机整治、排挤黄廷桂。于是二人当场争执起来,闹得很不愉快。

但是弘昼和允构两位王爷却站在了鄂尔泰一边,张廷玉最终只好保持沉默,鄂尔泰要求将黄廷桂降两级调用的意见很快得到同意,并被写为奏章送交远在关外塞上行围的乾隆。

但是,鄂尔泰却并没想到乾隆会如此明察秋毫,乾隆在行围之余还会如此细致地看奏章。而且,鄂尔泰也没想到乾隆会如此地申斥他。就仅仅因为一个小小提督而被乾隆申斥,这是鄂尔泰没有料到的。

不过,乾隆的申斥使鄂尔泰清醒了许多。他明白了,乾隆现在已对他表示忌恨、警戒了。自从弘皙、弘升以及允禄被处置以后,鄂尔泰就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但他一直没当回事,还把乾隆当小孩子看待。这一次申斥,使鄂尔泰清醒了许多,他现在才第一次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乾隆已再不是当政初的乾隆了,乾隆已经长大了,要处理这批老臣了。

鄂尔泰端起桌上的酒盅,慢慢地喝了一口,又放下,对坐在他身边的长子鄂容安说道:

“皇上现在已经大了,你以后可得小心着点。我这次被皇上申斥。也让我早一点明白了许多。容安哪!以后做事,大事不可糊涂,小事不可不糊涂,若小事不糊涂,则大事必至糊涂矣。”

听着老爹的肺腑之言,鄂容安有些悲伤。自己的父亲曾是一个咤叱风云的人物,是前朝重臣,可如今就仅仅因为皇上的一句申斥就变得如此萎靡、小心谨慎了。真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啊”!皇上就是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而大臣就只是皇帝的一个奴仆。

乾隆因为借机申斥了鄂尔泰,心下不免大为畅快。他对身边的讷亲说道:

“鄂尔泰总想趁朕年轻无办政事之经验,将朕压制倒,以便他独揽大权,威震君主。但他却未曾想到朕并不是汉献帝,他也不是曹操曹孟德。哈哈!朕只笑鄂尔泰已是三朝老臣却也这般迷糊。”

“皇上圣明,谁敢跟皇上斗,那自然是以卵击石。”

“哼!鄂尔泰还没有那个胆子。朕只是气他有些时候将朕视作小儿,根本不将朕当作皇上。朕以前每次均饶恕他,但他却完全不领朕之情意,也不收敛收敛,还是一如既往,朕实在是不能忍受了。要是朕这次再忍耐,势必会助鄂尔泰之气势,让他以为朕是无能之辈,也让天下人以为朕不能善制臣下。”乾隆语气有些不平地说。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讷亲在一旁听着心里也不禁打颤,因为这些话乾隆也是在警告他讷亲,不要因为你是我重用之臣就可胡作非为。实在不行,朕还是可以像对鄂尔泰那样处罚你讷亲。

乾隆在山庄住了五天,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已不如上个月那样炎热了。再说离开京城也有一个多月了,乾隆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遂决定起驾返京。

乾隆回到宫中,一切政事照办。这日,乾隆正在宫中,有太监上来报道:

“辅国公允(礻我)病重。”

允(礻我)是乾隆的十叔,乾隆登基后与十四叔允禵一起用为辅国公。但他的身体却并不好,乾隆有时考虑到他的身体,便命他有时不要上朝,但这样并未能使允(礻我)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反而一天天衰弱下去。乾隆出巡木兰和避暑山庄前特地要他注意保重身体,但不想自己这次一回来,十叔的身体就这样差劲,快要顶不住了。

乾隆对着服侍在他身边的太监高云说道:“高云,差人送允被两斤人参,让他熬着喝一喝补补身子。”

但是允(礻我)已经享受不到皇上的这种厚意的赏赐了,人参送到的那一刻,他刚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乾隆很快得到了消息,他也不由一阵伤心。自己又少了一位叔父,他令高云持着他的谕旨到允(礻我)府去。谕旨上这样写道:

“允(礻我)历来勤于政事,办事谨慎,此乃朕深以为自豪,但不想却这么快地离朕而去,朕特赏允(礻我)银一千两以作安置之用,其长子袭公爵,允(礻我)载入玉牒。”

允(礻我)夫人谢过圣恩,挚友刘统勋和十四王爷允禵又帮着料理后事。由于有二位能臣的料理,又有乾隆的赏银,允(礻我)的葬礼办得很是隆重,朝中许多官员也去参加了。

几日的操劳和悲痛,使得刘统勋从允(礻我)府里回来的时候已显得瘦多了。他回到已有几日没回的家,就往椅子上一躺。

刘统勋躺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允被死前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当时允(礻我)说得不错,张廷玉和讷亲各有独揽大权之意,而自己有些时候又未免过于耿直,只怕这样自己也会落得孙嘉淦的命运被外调出京。但耿直的心却又没法使他变得圆滑,这一点看来允(礻我)说得很明白。自己顶多能勤于政务,却不能变得八面玲珑,而且允(礻我)也说得对,自己不能忘却自己的禀性,不要为官运亨通而去依附任何人,那样只会引来更大的忌恨和皇上的仇视,那可是他自己宁死也不愿看到的。

允(礻我)死了,我该不该将他的遗志上报皇上呢?他自己不让我这样做,我该怎么办呢?如若不报,将来皇上有朝一日知道了,必将说我无视允(礻我)的死,说我不能传达一个大臣临死前的遗愿。但倘若我上报,又势必有违允(礻我)的话。

刘统勋左思右想,想不出很好的主意来。后来,一件事使他想到了办法。这件事是发生在讷亲府的,他是从他的一个奴仆那儿听说的。

这天,刘统勋正在屋中闷坐,心情非常苦闷,便起身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面。他听见扫地的两个人正在嘀咕什么,仿佛是提到讷相爷。这一下引起了刘统勋的注意,他来到两个下人身边,那两个下人一见到刘统勋过来立即挥动手中的扫帚,干起活来,并给刘统勋施礼。刘统勋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摆了摆手,问道:

“你们两个在谈什么哇?”

“老爷,小人没谈什么。”左边的那个人赶紧道,因为他怕刘统勋责怪他。

“我刚才听见你们说什么讷相爷长,讷相爷短,是不是又在背后骂人家。”刘统勋神色一正道,他知道这些人不给他点颜色看他们是不会说出来的。

“没有,没有哇!老爷,我们刚才只是在谈论发生在讷相爷府里的事。”左边的那个人赶紧申辩道。

刘统勋微微笑了一下道:

“什么事啊?你们都知道了,而我却还不知道。”

“老爷,是小人的同乡给我说的,他在讷相府里当侍从。小人今天上街去买东西时碰上的,这件事也是他给我说的,但就是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所以小人也不敢跟老爷说。”

“说吧!没事儿。”刘统勋鼓励着那个下人。

“讷相爷今天命人将山东来的一个知府痛打了一顿。”

“为什么打他呢?”刘统勋有些不明白地问。

“听小人的同乡说,是因为那个知府非要见讷相爷,并说有东西要送给他。但讷相爷却不想见他,而那个知府非要见他,于是讷相爷一怒之下令人将那个知府给痛打了一顿。而且说……”那个下人看了看刘统勋没有继续说。

“说什么啦?你快说哇!”刘统勋直想将那个下人给提起来。

“老爷,我听同乡说讷相爷说过他看不起这点礼物,除非将天下的一半送给他。”那个下人颤颤地说。

“讷中堂真说过这样的话?”刘统勋语气急促地问。

“反正我同乡是这样说的。而且讷相爷还说不要以为我是鄂中堂和张中堂,我现在是皇上股肱之臣,岂能被你这个小小知府坏了我的清正名声,而且,讷中堂还说准备在家门口喂两只鹰,专啄那些不识相的人的眼。”

讷亲是权臣,刘统勋早已意识到。但他以前认为是皇上在培植自己的心腹大臣,以抵制来自张廷玉和鄂尔泰两位老臣的威胁。可他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讷亲权力太大了,鄂尔泰自从上次因黄廷桂一案后,已有所收敛,自己想做一个太平宰相,再也不敢以老臣自居了,而张廷玉因为鄂尔泰受到申斥,自己也有所意识,不敢有恃无恐了,而唯有讷亲,因为是皇上的宠幸之臣,又自命清高,渐渐地想谋取重权,而且,以此看来,皇上也正渐渐地倾向于他,想等鄂尔泰死之后就让讷亲总理军机大臣事务。

这一切是那么明显,刘统勋作为枢台主宰,他能坐视不管、闭目不看吗?他不能,因为他不能放弃自己的禀性。他觉得他应该上一折子弹劾讷亲和张廷玉。

“老爷,外面辅国公十四王爷来访。”

“快请进来。”刘统勋令人将允禵迎请进来。

“延清哪,十王爷一去,我可也差不多喽!”允禵脸色一沉道:

“我从允(礻我)家里回去以后,一直便想着来看看你,今天终于算有时间来看你了。”

“十四王爷,那天我们未能深谈,实在是迫于无奈,过后我也想着到尊府上去看你,但不想近日身体不适,所以也未能去成,却不想今日你倒来了。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刘统勋笑着说。

“延清,你说十王爷是不是比我们两个现在都舒服呢?”

“十四王爷,你怎么会这么说呢?”刘统勋惊愕地问。

“延清,自从十王爷过去以后,我便一直在想着这样一个问题。只是我一直找不着人说,所以今天特地来跟你谈谈。”

“王爷,其实我这段时间以来也在想这些。”

“延清,不瞒你说,虽说当今圣上对我很好,但先朝的经历以及庄亲王的事给我很深的震动,我有时候总担心皇上会性情一变,旧话重提,又将我打入冷宫啊!而现在十王爷一去,他便可以摆脱这一切烦恼和担忧,到另一个世界去快快乐乐、舒舒服服地享清福了。他现在是彻底解脱了。”

“王爷,我在十王爷刚走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近段时间我才有所改变。尤其是今日下午我听人说了讷相爷府发生的事之后这种想法就被彻底摒弃了。”

“你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允禵不信任地问刘统勋,“我正想将此事告诉给你。”

“我是听我府里的下人说的。”刘统勋轻轻说,“我以前也以为十王爷现在该轻松了,但我现在却在想要是我们人人均这样,岂不是对皇上的不忠。而皇上又岂不是孤家寡人了。既然皇上信任我们,我们也应该效忠皇上才对。王爷,你说是不是这样。”刘统勋望着允禵眼中含着冷静。“而且,王爷,想一想你当年是如何的意气风发,而今却仅仅因为先皇的打击,就将你弄成这样了。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是对不住原来的你吗?你不觉得有负皇上对你的恩赐吗?皇上当政之初,将你从围禁中解脱出来,并让你干辅国公,难道不是皇上对你的信任吗?”

“延清,你这样一说,令我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允禵也兴奋地说,“但我以前每每想起那段辛酸往事,我就万念俱灰。是的,我以前雄心勃勃,想不负圣祖之意,但也就是那次打击以后,我才渐渐地心灰意冷,以至于有时以为皇上这样对我完全是出于愧疚,完全是虚情假意,想为自己谋得一个仁义君主的美名。不过,今天听你一说,我才真正明白了。”

“王爷,这也是我的一派胡言。”刘统勋谦虚地一笑说。

“延清,不要自谦,我以前与你虽有所接触,但并未到如此肝胆相照的地步。延清,我会感激你的。”允禵露出因兴奋而激动的神色。

“王爷,你这样我可承受不了。我只是说出我自己的感受而已,能给王爷一些启发那是我的万幸。”

“哎!都不说了,从今以后,我也得学你样,好好帮助皇上治理天下,以尽一个王爷应尽之职分。”

刘统勋望着允禵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允禵也望着刘统勋笑了笑,算是感激。刘统勋接着对允禵说道:

“我看皇上很是圣明,大有圣祖遗风,而且皇上也不知多少次说过自己希望能像皇祖那样安天下于任内,遗皇恩于四方。皇上以壮年登基,而仅仅六个春秋,能将天下治得如此太平,实在是国家之福音。”

“但我看皇上任用讷亲,实在是有些失策。”允禵道。

“讷相爷生性高傲,又自命廉洁,其实并不得朝臣心服,有时甚至给人以一种刚愎自用的印象。而且今日发生之事,就更能说明他由于皇上的宠信而目空一切。”

“是啊!讷中堂虽办事练达,年富力强,但他的此项不足也必然会影响他办理朝政的。而且,皇上对他经常姑息,也不加以申斥,只怕长此以往讷中堂会更加飞扬跋扈。”允禵叹了口气说。

“我觉得我应该给皇上说说,让皇上引起警觉才对。”刘统勋幽幽地说。

两人又谈了很久,刘统勋这才送允禵走。允禵走后,刘统勋回来就着烛光,便开始写他明儿上朝要呈给皇上的奏折:

“大学士张廷玉历事三朝,遭逢极盛,然脱节当谨慎为是,责备当多才对。臣私下里听别人谈论,动辄就说张姓占缙绅中的一半,张氏由科举入仕者,有张廷璐等十九人,姚氏与张氏世代婚姻,入仕者也有十人。张、姚二姓本是桐城大姓,他们为官有的是通过科举入仕,有的是因皇上恩赏世袭而得,这样日积月累,朝廷中张、姚二姓的官员将会大增。如今臣作为言官,不敢私自谈论张、姚二族官员,只是望皇上能稍微控制他们入仕之途径,使他们能引起警戒。臣请从今开始三年内,如果没有皇上特旨,暂不录用张、姚二姓官员。尚书公讷亲年未强仕,综理户、吏两部,总理皇上宿卫事务,又入值军机,又加之经常替皇上传命,又不时蒙皇上召对,属官奔走相投,唯恐落后,而同僚也争着避开其锋芒。部中议事,或百般相驳,或过目不留,出一言而势在必行,定一事而限定时日,并非怀谦集益之道。臣请皇上加以训示,让讷亲知过必改。他所掌管的事务,臣以为皇上可量行裁减,以免旷废之事发生。”

刘统勋写完奏折,自己又重新看了看,这才将折子叠起来,放在桌上,以便明儿早上上朝时带上。

第二天上朝时,乾隆看到了刘统勋递上来的疏,乾隆展开一看,方知是弹劾张廷玉和讷亲的。里面言辞之激烈,话锋所指,乾隆看后只觉得有些恼怒,尤其是最后一句“以免旷废之事发生”,更是令乾隆不能容忍,这不明摆着是指责我无能,以致大权旁落吗?显然,此折是针对我的,是说我驾驭群臣不当。

但乾隆又转念一想,刘统勋是左都御史,而且向以爽直著称朝野。他所说的并不是全没道理。张廷玉与姚氏一家在京任官者多达几十人,这不能不令人担忧,而且乾隆自己本身对张廷玉也是看法不佳。他有些不喜欢张廷玉那种过于谦和,事事唯唯诺诺的办事作风。至于说讷亲,他很欣赏讷亲的那种勤于政事、办事练达的作风,而且他现在正倚讷亲为心腹,他离不开讷亲。张廷玉嘛!虽说乾隆有些讨厌他,但还离不开他。所以乾隆决定将此事压下去,暂不处理,不过也不能因此伤了言官的心,他决定将此折谕示群臣,尤其是让张廷玉和讷亲看一看。

“张廷玉、讷亲,你们二人看看这份折子。这是刘统勋今日刚呈上来的。”乾隆说着递给站在前面的张廷玉和讷亲。

乾隆看着张廷玉、讷亲脸上掠过的惊疑,心内不由一阵高兴,但他却并不在脸上露出来。他神色严肃地说道:

“朕思张廷玉、讷亲若果擅作威福,刘统勋必然不敢为此奏,如今既然有此奏,则二臣并未有兆头抵制僚案,这是国家的荣幸。大臣权力大,责任重,难免会遭到别人指责。闻过则喜,这是古人所崇尚的,如果有芥蒂存于胸,这不是大臣的风度。如今大学士张廷玉亲族甚众,因而能人仕者亦很多。如今既然有人察议,对张廷玉亦有好处。至于说讷亲为尚书,固然不可遇事模棱两可,但处理政务或许有时候不妥当,朕时常加以教诲,诫令毋自满足。如今既然见到了此奏,益当自勉。至于说职掌太多,如有可减的,朕自然会加以裁定的。”

一席话说得张廷玉和讷亲心下大安,他们立即给乾隆磕头,“谢皇上如此教诲和信任,奴才自不敢稍违皇上圣意。”

乾隆欣慰地笑了笑说道:

“如此则朕最是放心不过。鄂尔泰,将此折宣于朝臣观看。”

鄂尔泰拿起刘统勋的折子,当众宣读起来。宣读完毕,朝臣又想起刚才对此事的处理,不禁均为乾隆的这种兼顾双方的措施暗地里叫绝,他们一起叩头道: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乾隆看看下面黑压压的群臣,笑了笑,不乏得意地道:

“朕既然用张廷玉、讷亲二位大臣,朕就信任他们。历来君臣相信,此乃圣人所推崇。假若君臣相恶,朕何以服天下,治天下。朕假若成为孤家寡人,君臣不睦,朕又以何颜面见列祖列宗。不过,刘统勋所奏,张廷玉、讷亲也当引以为戒。”

“是,皇上!”张廷玉和讷亲同时谢恩。

“朕已说过,若心存芥蒂,此非古大臣遗风。刘统勋此次相奏,张廷玉、讷亲二人不得暗存私愤,挟私报复,此乃朕最恨之事。如若大臣均相互忌恨、伺机报复。则以后言官将不敢再复言也。”

“是,皇上,奴才等人绝不敢。”讷亲在一旁磕头道。

乾隆回到宫中后,想起刘统勋今日的上疏,不禁也为刘统勋的这种率直所折服。他当时在朝殿上的气愤与恼怒已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留下的只有叹服:当今朝中敢弹朕当今重用的两位大臣,恐怕也只有刘统勋一人。其他言官,不是依附鄂尔泰,就是依附张廷玉,要不就是谁也不得罪。而唯有刘统勋,却既不依附鄂尔泰,也不依附张廷玉,更不依附讷亲。确实是朕的一个忠臣啊!乾隆这时又为自己的处理办法庆幸起来:要是当时我一怒之下,以刘统勋影射了朕而将刘统勋加以处罚,那样岂不既断了言路,又失却一个好大臣,而且还会助长张廷玉和讷亲的气焰。想起这些,乾隆真为自己的英明而兴奋。

乾隆忽然间又有些想念孙嘉淦。自己登基之初也是因为孙嘉淦上疏相劾,自己一怒之下将孙嘉淦调离,将他外放做地方官,以至于一段时间吓得言官不敢稍言朝政。而今又出一个刘统勋,幸亏自己没像当年处罚孙嘉淦那样处罚刘统勋,要不恐怕又得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吓得言官不敢稍言朝政。

乾隆又细想起讷亲来。他是比较喜欢讷亲,他喜欢讷亲果断的办事作风,但他并不是对讷亲什么都喜欢。论处理政务之熟练,他不如鄂尔泰,论草拟谕旨之言辞,他不如张廷玉。乾隆为什么用他呢?无非也是想利用他牵制鄂尔泰和张廷玉,使他们二位老臣明白自己并不是什么事都得靠他们,离了他们我照样可以让讷亲干。虽然,鄂尔泰和张廷玉并未对他构成严重威胁,不似赵高对秦二世那样什么事都干预,但毕竟对于乾隆来说,二位老臣有自恃功高之嫌,而这一切对于乾隆来说已经足够忍受了。

自己当政以来,屡屡对张廷玉和鄂尔泰进行申斥,这才使他们稍稍改变了些,变得小心了些。不过,在张廷玉和鄂尔泰心中,他们是先朝旧臣的思想并未彻底摒弃,他们有功于社稷国家,自己是国家功臣的观念也并未得到改变。思想决定行为,他们有时的行动就是在向自己炫耀他们是功臣,他们是老臣。虽然有些时候自己不能忍受,但从他们的地位、身份考虑,也时稍加纵容,但这可不是自己心里所愿。

乾隆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受到的教育与爷爷的教诲,爷爷总是独断朝纲,潜移默化中让自己也喜欢独揽朝政,爷爷最最恨别人分天子之权,自己也学到了这个优点。虽然皇阿玛也喜欢独断朝纲,但自己就是不太喜欢皇阿玛,因为有的时候皇阿玛显得太残忍无情了,一点儿也不顾及君臣、兄弟之间的情分。

因为自小受到祖父的影响,爷爷驾驭群臣熟练的权术又不知不觉地浮现在乾隆的脑海中。记得那时候年龄还小,但因为深得爷爷的宠爱,从小便在宫里与爷爷朝夕相伴。对于爷爷的喜怒哀乐,自己都一清二楚;爷爷对大臣的赞赏与批评也经常在自己耳边响起。爷爷对待群臣的方法——既重用又诫谕,自己现在已经无意识地熟练运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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