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青灵病逝
他又翻看起书来，全然不在乎我站着他面前。蓦地，他像看到了什么宝贝一般跳了起来。
“朕找到了，朕找到了！”他欣喜若狂，“朕终于找到了，皇天不负有人心人哪！”
他命人将门外的那些道士领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栾大。众人见了我也不行礼，问安。径直走到刘彻面前说道：“皇上，您找到了吗？”
刘彻大笑片刻，方才说道：“是。”一面将书递给栾大等人瞧。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栾大率先说道。
接着便是一片贺喜之声，栾大吩咐几个道士去将炉子和各种药材找齐，准备炼丹。
刘彻见我还没有走，问道：“皇后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见今日这场面也说不成什么，也只得说道：“臣妾只是过来看看皇上……”
“朕很好，若是没其他的事情，皇后就先回去吧。”他打断我的话。
“是。”我行了跪安礼，又走了出来。
回来的路上，蓉儿对我说道：“娘娘，这栾大真是神通广大，将皇上骗的团团转呢。”
我叹口气：“你不知道，皇上他如今只沉迷于长生不老术中，也怨不得栾大。皇上若是不沉迷这些，谁又能逼着他学习这些？”
“可惜娘娘如今劝解全然不管用，也只得依着皇上了。”
“本宫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这么折腾下去，就怕皇上他自己受不了。”刘彻常拿自己同秦皇相比，秦皇做到的事情，他也做到，秦皇做不到的事情，他也要做到才行。秦皇当时没有吃到那长生不老的药，他却一定要吃到。这才是刘彻，从来不让自己属于任何一个人。
只是我现下只担心那栾大把刘彻哄得团团转，到时候真如青灵所说就完了。我扶着额角，头痛欲裂。
这日刘彻宿在昭阳殿，一面躺在床上看书，一面对我说道：“子夫，朕想再给青灵找个驸马。”
我心中一惊：“皇上，青灵如今才缓过劲儿来，您怎么又有这种想法来了呢？”
“哼。”刘彻扔下书，怒道，“朕就知道你会阻拦着。”
我赔笑道：“皇上，您怎么这么说呢？臣妾也巴不得青灵好好的，幸福的过日子呀。可是如今这时候提，青灵怕是都不会答应呢。”
“朕下了圣旨有谁敢抗旨？”
“皇上。这事儿等臣妾问了青灵再做打算也不迟呀？”
“皇后！”他眯着眼睛打量我，“你为什么不问朕给青灵挑的驸马是谁呢？”
“谁？”我紧张的问。
“天道将军！”
我忽然觉得浑身瘫软，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他对我笑道：“你想不到吧？朕给青灵的永远是最好的。”
最好的？我盯着刘彻说这话的样子，在他心目中这会儿栾大果真是算得最好的。然而，刘彻，难道在你心中最好的也在青灵心目中也算得最好的么？
“这会你总不会在反对了吧？那栾大如今好几百岁了，还是年若三十，朕看了都羡慕。这可是这世上活生生的人哪，能活到这种岁数还这般年轻的，自然是神人了。朕将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他，也算是能配的起的了。”他兴致勃勃的说。
我心里悲哀的想：皇上，那栾大哪里有好几百岁了？明明只是个到处招摇撞骗的道士，您却偏偏相信他？非要把女儿往火坑里面推吗？刘彻！
“这下你总觉得朕的这个决定没错了吧？”刘彻笑着问我。
我勉强笑道：“这事咱们在这里说了也不算呀？上次的婚事是咱们做主，如今这次就让她自个儿做主吧？”
刘彻略微沉思了片刻说道：“也好。”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夜就让人送信给青灵，让她一早就赶紧回封地上。那时候刘彻鞭长莫及或者还有点余地可以回转也说不一定。
翌日一早，我正在梳洗，却听见宫娥在门外说道：“娘娘，皇上派人传过来话儿。让您去未央宫商量事情呢。”
我心道：难道是刘彻知道青灵已经回到封地的消息来兴师问罪的么？当下也极其坦然，反正青灵已走，也没有什么值得我担心的了。
入了未央宫才知道一切都错了。青灵正一动不动的站在空无一人的殿内。刘彻不知在什么地方，青灵见了我扑到我怀里，哭道：“母后。”
我拍拍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为什么没走？”
“父皇昨个晚上就派了人在城门口……”
我黯然，原来刘彻早就看穿了我。一面不打草惊蛇，一面吩咐人到城门口去堵截青灵。刘彻啊，刘彻，看来我早就不了解你了。
只听见青灵继续说道：“儿臣已经答应了……”
我浑身瘫软，青灵，我的女儿！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才悠悠醒转过来。却见到青灵在一旁守候着，脸上的泪珠就像是断不了线一样，滚滚落落。
“青灵。”我唤道。
青灵忙用袖口拭泪，转而笑道：“母后，是想喝水了么？”
我摇头，吃力的把手给青灵，流泪道：“灵儿，都怪母后不中用，连累的你也……”
“母后，您千万别这么说。”青灵道，“您这么说让女儿情何以堪？女儿……女儿就算是为了宗儿吧。”
我使劲点点头：“委屈你了。”
“母后。”青灵抱着我哭着，流尽了眼泪。
婚期就定在三日以后，刘彻希望越早越好。他还等着让栾大去东海求神仙赏赐长生药呢。
青灵希望婚事是越简单越好，栾大为了早日获得青灵的好感，自然也没有异议。刘彻为了早日让栾大去海外求仙，也答应了。虽然说的简单，但真到做的时候，刘彻还是在婚事那天送了十几万金子入府。
青灵事后同我说：“栾大高兴都快疯了！”
我冷笑：“总有一天他会露出狐狸尾巴！到那时本宫倒是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青灵也笑：“母后知道么？那栾大是一个银样蜡枪头，那方面根本就不行！”
我哑然，望着青灵，沉思道：“看来他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败露，所以娶了你。他以为你父皇最宠爱的是你，借此希望能够到时候看在你的面子上绕了他！”
“母后的意思是说，栾大以为父皇会看在我的面上不杀他？”
我点头，笑道：“可惜他不了解你父皇……”
青灵想了想说道：“母后，女儿想个办法把他的秘密给揭穿了吧？”
我摇头：“你父皇能相信么？现在他全指望栾大去东海求仙了。他哪里会听的进去这些东西？”
青灵黯然，“那就这么便宜他了？”
“灵儿，有句话叫做：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一旦到了时候，什么也救不了他！咱们就走着，看着吧。”
青灵过门才半个月，刘彻就忍不住同我一同造访了“天道将军”府。送的礼倒是不用提了，只是有一件宝贝是极为特殊的。刘彻让人专门刻了一块白玉上书天道将军四个字，这才是最大的荣耀。其实光是青灵已经是一个大荣耀了。
刘彻为了显示重神仙，特许栾大同他平起平坐，不需要讲那些礼节。只求他能早日去东海求仙，栾大只是推脱道：“现在还不是时机，到时机了，臣一定将神仙带给您瞧。”
刘彻问道：“何时是合适的时间？”
栾大道：“天机不可泄露。等是时候了，臣一定回复皇上。”
我和青灵听到这里，对望一眼，青灵笑道：“父皇，夫君是怕不是时候惊动了神仙，您就且等等吧。”
刘彻一听，也是极为有理。忙点头道：“所言极是！”
我不明白青灵为什么要帮助栾大说话，但青灵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她定是有她的想法了。
刘彻却不料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年，栾大成日吃酒耍乐把要去东海的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尽！而这时候，更多的官员推荐了术士给刘彻。各个都说自己会点石成金，请的动大罗神仙。但以欺君之罪被杀头的却是更多，只是就算有性命之忧，仍然有不断的人给刘彻敬献那些所谓的神。
终于，刘彻等的不耐烦了。他让栾大即刻就去东海即便是请不来神仙和长生药，也要先问问什么时候能得到长生药。栾大见没有了办法，一定要去了，他只得答应了下来。
青灵见是时候添油加醋了，忙把栾大平日在家里所作的事情给刘彻说。刘彻先是不信，后来派了人偷偷的查看，方才信了几分。但又毫无证据，这才想到了让他马上去东海求长生药的方法。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栾大玩玩闹闹的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到达了东海。他此刻只想找个理由快些复命，却不知道他在这路上的行动都被刘彻派给他的一个侍卫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了。
不等栾大回来，那侍卫早就快马加鞭的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彻。原来，那栾大根本就只是一个江湖术士，哪里懂得请神仙。在东海边转了一转就回去了。虽然，栾大聪明的没有让任何人跟随，但那个侍卫还是在一旁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刘彻问栾大：“天道将军可请到了长生药？”
栾大道：“回禀皇上，神仙不在家。”
“哦？”刘彻说道，“是么？”
“是的。”栾大一点也没有发现刘彻的脸色已经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
刘彻怒道：“来人，请凡侍卫来！”
凡侍卫正是刘彻当初赏赐给栾大的跟随，名义上是为了保护栾大的安全，实际上是为了监视他所做的一切！
刘彻问凡侍卫：“你把事情的经过再给朕说一遍！”
“是！”凡侍卫说道，“臣跟随着天道将军一直到了东海，天道将军却对臣等说，怕臣等的乌烟瘴气吓走了神仙，便让我们都退下了，并吩咐任何人不能跟着他。臣看着蹊跷就悄悄的跟着将军，却只见到将军在海边略坐了坐就回来了。并且告诉臣等他已经见到了神仙，就又带着臣等回来了。”
刘彻怒声问道：“见到神仙了？”
栾大见凡侍卫这么说，心道不好，忙跪下来告饶。刘彻哪里能容忍他告饶，当下就拖出去，斩首示众了。刘彻又想起栾大当初是乐成侯丁义推举给他的，这一迁怒就胡乱给丁义安了一个欺君的罪名，拖出去五马分尸了。
小六子将这些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在同青灵一块饮茶。他对青灵说道：“长公主，皇上知道您在这里，他让您节哀。”
青灵冷冷一笑：“他同我有什么关系？我节什么哀？”
小六子讪讪的呆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我说道：“你下去吧，就说本宫这会儿正劝着，不必皇上担忧。”
小六子得了旨，忙退下去了。
我见青灵怔怔的，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也沉声不语。这当会儿，却听到有奴婢禀告说太子来了。
刚禀告，就见太子刘据走了进来。冲冲的行了礼，就对青灵说道：“皇姐，皇弟刚听说……”
青灵递给据儿一杯茶，笑问：“都听到什么了？”
据儿见青灵这么问，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了。
却听到青灵又说：“他哪里是个天道将军，分明只是个江湖术士，死有余辜！”
据儿见青灵没有什么伤感，也不奇怪，说道：“皇姐看开些。”
“我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青灵说，“不过是一辈子，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些，谁知道哪天就没了？”
我见她说的伤感，又有些不吉利，忙说道：“你说什么呢？若是你这年纪就说哪天就没了，那你母后我这把老骨头到如今岂不是早就该死了？”
青灵勉强笑了笑：“都怪儿臣，没事说这些做什么？”又说道，“明日儿臣就要会封地上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母后了。您……您要多保重呀。”
据儿大惊，问道：“皇姐怎么这么匆忙，再多呆几天吧。皇弟正想着什么时候给宗儿也接过来呢。”
青灵摇头：“不必了，等宗儿大些，让他自个儿来吧。”
我只觉得这会儿说话极其伤感，仿佛以后再不会见了一样。
青灵些许坐了坐，就向刘彻辞行去了。翌日一早便要回封地，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相见了！我瞅着青灵离去的背影，忽然眼眶湿润掉落了几滴眼泪。蓉儿在一旁劝道：“娘娘您这般哭，对眼睛很不好呢。”
我叹口气：“人老了，眼睛自然会看不清楚。说来，看不清，也算不得什么。眼睛看不到，心才会静，才会看得更清楚。”
半个月后从封地上传来青灵病逝的消息，若不是我看得出是曹宗的笔迹。我几乎会认为那是假的！这会儿青灵应该在封地上自由自在，怎么会死的呢？曹宗派来的使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自青灵离开宫内，一夜不曾睡觉，眼睁睁的坐到天明。一早就感到身子有些不利落，但仍然硬撑着要会封地去。还没到封地，就开始发起了高烧，嘴里说起了胡话。等回到了封地，医生整治的时候，发现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青灵最后的日子，嘴里喊着去病的名字。我想不管如何，她这辈子是忘不了去病的了。至于曹襄，她至少给了他一辈子，也算是偿还得了他对她的情意了。只有去病，她一直是欠着的，永远怕是也还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