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沐浴之后,念儿披散湿发身着寝衣,却并不入室休眠,只是静静倚坐在庭院的洋槐树下,仰头看满星夜空,无念无想。良久,忽然轻语:“下来陪陪我吧。”于是,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念儿身边。念儿拍了拍身侧的空地,“坐在这里吧,就像小时候一样。”一阵轻风,子桑拂衣坐在了念儿身旁。月影朦胧,在层层洋槐,漫天飘花中投下斑驳清影,久久的沉默,没有任何言语,就像小时候一样。如果一直这样多好,如果没有长大多好,如果……。
“子桑。你教我舞剑可好?”念儿看着子桑,清澈明亮的双眸中竟第一次有着些些苦涩。本以为子桑依然会像往常一样拒绝,因为父皇在舞剑弄刀这方面是坚决禁止念儿涉猎的,他觉得刀剑噬心,念儿毕竟是女儿身,这类血腥的东西到底是不想她染指。可这次,子桑却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好。”一丝喜悦涌上心头,暂时忘却刚刚的烦心之事,一骨碌从地上站起。“对了,你等下。”念儿突然想起些什么,神神秘秘跑进室内。不一会儿,只见念儿拎着两壶酒,身后的碧水端出一小榻走来。念儿走近,微笑看着子桑,轻轻吟道:“举壶邀明月,花前舞剑影。”
子桑看着眼前的念儿,心中百味交杂。因为太过了解,他知道她并不开心,也知道她难过到了什么程度,更知道她心中所烦为何事,他是这么了解她,可是却不会让她觉察,也不会让她知道真相。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够。
“这是给你的,你便以它为剑吧。”趁着念儿刚刚回房,子桑已经拿来了不知准备了多久的礼物。竟是一只玉箫。只见箫体晶莹通透,以白中带粉的糖玉皮壳籽料掏腔,混合素玉制成,十分灵巧别具特色,与眼下夜景混若一体。
念儿果然十分喜爱,眼底的阴霾暂时一扫而空,紧握玉笛,抬眼望着子桑,望向他幽深眼眸的最深处,想把眼前人看穿。子桑巧妙地避开念儿的视线,接过她手中的一壶酒,轻合双眼,仰头一饮。也罢,此刻就这样吧,忘记一切,我只要她快乐。
穹月洒银,寝袍飞花。不知对饮了多久,二人都有些微醉。子桑趁势开始舞剑。此刻他不是越子桑,她不是公孙念,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任何牵绊。念儿看着看着,也起身,以箫为剑,学着子桑的一招一式,偶有跟不上,姿势不标准,子桑便会停下来仔细地指导她。
不知不觉已入子夜,可二人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念儿有一式总是手腕用力不对,于是子桑轻握她的手腕仔细纠正。忽然一片桃瓣落在念儿飘散的发丝上,子桑竟随手替她拂去。指尖触碰青丝,恰好夜风轻起,吹落一树飘花,早已干了的蓬松乌发便随之轻舞,如流水一般在子桑的指缝翩跹。念儿一愣,被握住的手腕竟然僵住,抬眼静静地看着子桑。而眼前少年也忽然停止,脑中一片空白,握着她的手竟忘记松开。
时间静止,任满庭桃槐翩飞,发丝缭绕。清新花香混着美人发香,为此情此景更添暧昧。子桑努力从酒精的作用下清醒过来,刚想松手,却不想被念儿反手紧紧握住。只见念儿眼睛越发晶莹透亮,纤长指尖轻抚剑眉星目,缓缓开口:“你知道的。”子桑嘴角划过一丝苦涩,“念儿,你醉了,这只是你的错觉罢了。”说罢撇过头去。可这次念儿却并不是逗弄,而是很认真地,双手转过子桑的头,以目对目,一字一句,“是,我醉了。可是越子桑,你知道的。”说罢,不等子桑开口,变扭头向室内走去。
身后,越子桑望着念儿远去的身影,眼中是说不清的万般情绪。眼看她消失在视线中,意味深长地呢喃道:“念儿,到了那天,你会不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