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孑然一身,没有亲眷,又瘸了一条腿,毁了半边脸,在别的地方,不被饿死恐怕也只能落得行乞的地步,但是在徐家庄,因为一身不曾废弃的骑射功夫,他享受的是夫子的待遇。
住的房子是独门小院,每天都有人轮流打扫,饭食都是庄子的妇人来做好的,还有一个随身童子。
吃过饭,便在书房中摆起了棋盘。
徐明安是直接进来的,拎着一个篮子,和她一起出门的采蓝却不知道去了哪儿。
“先生。”
韩东抬头,招招手,指着棋盘的另一边,那里,已经有一盏茶在冒着热气,“明安啊,猜到你要来了。”
徐家庄不大,夏链声势浩大进入,自然不可能瞒过别人,更何况是一直关注着徐明安的韩东了。
徐明安把篮子摆在一边的桌子上,自如在棋盘边上坐下,捻起棋子,与韩东对弈起来。
烛光下,两人的身影静谧无双。
清脆的棋子落声,生生给平静的夜晚添了几分沉重。
良久,徐明安沉沉吐了一口气。
输了。
韩东还是摇头,点评着,“杀伐之气过重。”
徐明安无奈笑了,“先生,我现在杀伐之气能不重吗?”
韩东却不赞同,“并不是只有杀伐才能让你摆脱困境的,和风细雨也是不错的,更何况,本就是不是什么仇怨。”
对她而言,当然不是什么仇怨,可是对于别人呢?
她总不能告诉韩东,一年前,她就已经派人在京都插了钉子啊。
所以,京都的一些事情,她是知道的。
徐明安却不忍对先生出言不逊,避重就轻,“先生,此事还是随机应变的好,我还真不相信世上还有我不能应付之事。”她点点棋盘,“走一步,算七步,乃是棋盘,而现实中,每一步都会有着不同的变化,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
她粲然一笑。
韩东摇头,“自恃过高。”他慢慢捡着棋盘上的棋子,“明安,以你的聪慧与机变,确实是有自傲的本事,可是,你忘了一件事情。”他仰头,神色莫测,“皇权,是最不讲理的。”
他语重心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无效的。”
对于徐明安这个学生,他是万分的满意,天赋聪慧机变,一样都不缺,关键是她非常好学,学得快,举一反三,可是,她总是有着闺阁女子的缺憾,就是总是看不透皇权与势力的在这个时代所起的作用,对于朝堂上的争斗,更是陌生。
而她,已经卷入其中。
在皇权至上的时代,其实个人的力量是非常小的,徐明安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可以过得如鱼得水,但是前提是不与皇权扯上关系,可是她已经和皇权扯上关系了。
徐明安的手顿了一下。
她是明白的。
但是并不深刻而已。
她就算在地狱中呆了千年年,也改变不了她思想中的烙印,在地狱里头,一切以拳头为上,对于皇权,实在是遥远的不得了。
确实,就算你在聪慧无双,但是别人一刀就砍下你的头,就什么都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