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昼悄至,第二日早上起来,慕挽晴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无丝毫懈怠疲倦之感,隐约猜到是裴逸的功劳,心中漾起小小的感动。
她心情极好,早膳过后去看了慕蓉雪,那人竟然在懒床,抓着她要掀被的手咯咯笑着求饶,慕挽晴瞋她一眼,却是无限欣慰,这样的行为和笑声,才是这个年纪最真实的性情。
她便也不管了,索性让慕蓉雪睡个够,反正晚上的盛宴她不够资格参加,也没什么大事,难得任性一回,她也就允了。
百无聊赖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她收到了裴逸送来的衣裳。
湛蓝如洗的轻俏姣美长裙,阵线精秀顺滑,没有大片累赘拖尾,长度刚好极地,简单不繁琐,正称她的心。领口采用微敞的荷叶领,腰腹收紧,勾勒凝脂锁骨,窈窕身姿。袖口腰间都镶有一圈静白闪耀的玉雪珠,映衬蓝色长裙,宛若清晨伴着曦光泛起泡沫的无垠海面,优雅又不失高贵。
玉雪珠产自澜沧海,极为名贵,其明润光泽烁然四射,如万千月华倾泻于地,铺就一条灼目光桥。它只长到豆子大小,光彩却超出拳头大的夜明珠,因此价值不菲,一颗万金。而裴逸竟然用数颗玉雪珠在袖口腰间串成一圈,穿上这个出去,能引起多大的轰动可想而知。
不过慕挽晴却不在意,自己已经是焦点了,何惧再多世人非议。
她到底还是小女孩家,满心欢喜换好衣服便迅速出门,门口不出意外停着金煌煌的马车,她疾步走到车前,手伸出一半却突然在半空顿住。
心口骤然梆梆打起了小鼓,她盯着那车帘,突然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心中没由来地紧张起来,清润明朗的声音却突然从帘后传出,带着某人独有的慵懒惬意,“怎么,要我抱你进来。”
所有绮思瞬间消散,慕挽晴歪歪嘴,上前一步掀开车帘,果然看见某人正懒懒倚着车壁捧着书卷。
一瞥之下她又迅速垂下眼不敢看他,心中流转着小小的期待,不自觉地将手中车帘攥紧。
她低眉敛目,神容静和,看上去淑女娴雅,可耳根却挂着一抹可疑的珊瑚红。
裴逸静静凝睇着她,一刹那神情飞升迷离,随即又平静下来,眼中起初的惊艳神色褪去,他坐直身子,拢拢袖子,憾然喟叹道:“你现在,很丑。”
刺啦一声,车帘被拽下一小块,慕挽晴霍然抬头。
下一秒她上了马车,黑着脸抽出一把匕首横在两人之间,刀尖对着裴逸,自己转身面朝车壁而坐,相当受伤地窝在角落,一句话再没说,只用动作昭告一切。
我现在嫌弃你,相当嫌弃你。
裴逸笑笑,不以为意,伸手轻轻巧巧点了她的软穴。慕挽晴只觉得浑身一麻,便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倒去,惊呼只吐出一半,裴逸眼疾手快的又将她的哑穴封住。
她窝在他怀里,眼睛铜铃般大睁着,徒劳呜呜咽咽以示抗拒。裴逸却当作没看见,认真给她换药。
而车外,浅浅夜色中马蹄踏踏,向着巍峨皇宫,驶去。
夜,皇宫,星月粲然。
因为是一年一度的中秋盛宴,今晚的皇宫不同于往日的昏黑肃穆,到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门檐下瓜形宫灯次第排列,深红朱门敲开欢声笑语,池塘里睡莲将甜蜜的芬芳播种。
金煌煌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下,照例立即有人上前盘查,一截雪白衣袖横出,无声却坚决地拦住了侍卫。
“裴王府裴世子,”婉棋语气静凉,如波澜不起的冰湖,“还需要盘查吗。”
“这……”那人收回手,长眉皱起,很是为难,一阵踌躇才恭敬道:“太子亲自下令,说是严查今晚进出皇宫的一律人员马车,得罪之处,还请世子多多体谅。”
马车里半丝动静也没有,好像根本没把这人的话放在心上,婉棋也不说话,只一味盯着他。
情势胶着,那侍卫一时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尴尬气氛中有人郎朗一笑前来。
“真真是没有眼神,裴世子的马车自然是没有问题。”那人在马车外躬身一揖,“烦请世子稍等,即刻放行。”
马车里终于有了动静,裴逸的声音轻忽忽飘出马车,“李将军,好久不见。”
“世子好听力。”御林军统领李琦目光一亮,大赞。
“别人的声音我或许记不住,但将军的声音怎么会忘记,将军在这皇宫**职数年尽职尽责,
想让别人忘记都难。”
“多谢世子赞誉。”李琦倒也不忸怩作态,大手豪爽一挥,马车放行进了皇宫。行了一段路程被拦下,要换成软舆进殿。
裴逸淡淡“唔”了一声,这才舍得伸手将某人的穴道解开。穴道解开,慕挽晴却不吵也不闹,摸摸胳膊上包扎好的伤口,诡异地安静。
她算是明白了,这人脸皮厚实,跟他多说话是白费口舌,视若无睹就好。
她把裴逸完全当作空气,摆出一副姑娘我宽容大度不屑跟你计较方才非礼事件的高冷神色,面色自若,慢腾腾下了马车,举目望去,不远处灯火璀璨,有高大的瑶台流光溢彩,明亮灼目,如一把金剪剪开暗昧夜幕,曙色乍现,层云透射,光芒万丈。
心中正惊叹这极尽奢靡堂皇的鎏金瑶台,身畔突然传来轻俏柔袅的语声,
“此殿名为谪仙殿,是盛京开国先帝为歌颂自己雄霸天下而建,历代君王不断对它精心修葺,甚至动用黄金万吨,如今已成为宫内盛筵的专用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