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皇宫不远,某处不起眼驿馆内——甄逸将指尖送与嘴中噬破,左手执起桃木剑叉住一枚黄符,右手食指、中指并拢,随即行云流水般画符!待勾勒完毕,两指捻起黄符擦拭眼目,但见甄逸双瞳经过符纸开光,竟流光溢彩,眸中画面不停变幻,却不是甄逸眼前场景——
若月行于甄玄身后,面色谨慎,眸色警惕;顾盼左右,亦步亦趋跟随甄玄出了皇宫……而后被甄玄送上一辆马车,由占日亲自驾马,前往宁府方向。画面定格在若月卷起马车帷幔,感激凝望甄玄远去的场景……
甄逸舒眉闭目,再睁眼时,瞳中璀璨不再,恢复如常,旋即收整法台上杂乱安放的物什。
“殿下!”
忽有唤声传入耳中,甄逸手上动作稍顿,挑眉扬唇,语气惊喜道:
“青龙,你竟能偃息灵力?”
“属下略施障眼法,于殿下跟前儿献丑罢了!若无殿下费尽心血帮属下炼魂,属下便是蝼蚁之力,不堪一击!”
甄逸闻言欣慰不语,待规整妥当,屋内再看不出任何做法迹象,甄逸方才落座安歇,问及一事。
“今日祭坛做法时,八卦镜忽生异变,但即刻转危为安,可是你途中与那厉鬼交过手?”
“回殿下!属下确实同那厉鬼打过照面!而她仅仅止于属下近前嗅了半晌!并未生事!属下也觉蹊跷!”
甄逸闻声蹙眉,敲打桌案片刻,再度追问道:
“依你所见,你可斗得过她?”
“虽未交手!但属下仍敢大言不惭!那厉鬼并非属下对手!”
甄逸平视前方,浅笑揶揄:
“倒不枉费本王在你身上下足了本钱!”
“殿下缪赞,奥!有一事属下必须告知,那女鬼身后驾驭之人并非采用寻常道术,该是邪术!”
“邪术?”甄逸收殓笑意,狐疑复述,眸色晦暗。
“正是!属下端详那厉鬼并非寻常鬼怪!更似妖魔!”
“何以见得?本王曾同御鬼之人短暂交手,却并未揪出不妥!彼时本王低估了对手,携带法器不全,因而被厉鬼抓伤!”
“敢问王爷!纵观普天之下,驾驭魑魅之术,有几人能同您比肩?”
甄逸诚然应道:
“不足三人,一人出其右,一人伯仲之间!且此二人皆是本王旧识……”甄逸对答间猛然惊悟,眸色赞赏道:
“洞察明鉴如斯……青龙,你甚合本王心意!”
……
——乾坤宫
毕承恩正欲奔赴宁府宣甄睨口谕,却见倾心行色匆匆匍匐于自己近前,神色惶恐哭喊道:
“毕公公!宁小姐……宁小姐失踪啦!”
“失踪!”毕承恩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回过神来扯起嗓子尖酸怒骂:
“你等无用奴才!上好的差事到手就砸了!杂家看你是活腻了!还跪着作甚!跟杂家去领罪罢!”
倾心闻言只得起身,硬着头皮畏首畏尾行于毕承恩身后,眼泪扑簌不停,暗自将清澄咒骂数遍。
“皇上,罪人有事回禀!”
“罪人?”甄睨放下手中奏章,疑惑抬眸,瞧见倾心出自椒房殿,心下预感不祥……
“何事?”甄睨冷声质询。
倾心闻声“扑通”跪地,连叩响头,支支吾吾道:
“皇上,奴婢……奴婢有罪!宁小姐……宁小姐她……”
“乓!”甄睨猛擂案几,起身不耐烦道:
“快说!”
“呜呜……宁小姐凭空失踪啦……呜呜……请皇上恕罪!”
甄睨闻言震怒不已,直气得一语不发,颈间青筋暴起,紧凝倾心。
“报!”恰逢殿外传来宫人高声回禀,毕承恩苦着脸偷瞄甄睨,见甄睨良久不应,适才双腿打颤道:
“宣!”
“启禀圣上!奴才所属盟王府!盟王殿下派奴才恭请圣上亲临大婚!”
“咚!”甄睨闻声跌坐进龙椅,眉目狰狞,猛烈咳喘,抬手直指倾心。
……
——宁府
宁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里里外外各司其职。
清澄一早回府,便被一众喜婆簇拥,丫鬟、嬷嬷齐上阵,服侍清澄洁面净身、梳妆打扮。
足足六个时辰,清澄任凭妩娘带人摆弄,适才妆点妥帖。
清澄起身活动筋骨之际,撇嘴看向妩娘抱怨道:
“妩儿,我此刻浑身僵硬、酸软,何时才能罢休?”
妩娘闻言失笑,拉过清澄坐于妆镜台前,抬手直指镜中人:
“你只说值不值当!”
清澄循声望去,但见镜中人——
敷粉抹脂涂鹅黄,点口画眉描面靥;贴花钿,梳宝髻;头顶金凤冠,耳着明月铛;高腰裙,束身带;赤红嫁衣金丝边,流光溢彩比霓裳……
一时看得痴迷,清澄不禁抬手轻抚云鬓,但见妩娘躬身入镜,轻声询问道:
“如何?”
清澄回眸对视妩娘,嫣然轻叹:
“当真不可思议……”
“澄儿!”
“爹!”清澄匆忙起身,笑迎宁则士。
“爹初次着手婚嫁喜事,也无人帮衬,难免不可开交!只得暂将手边事宜交付陆平,这才能偷懒儿来瞧你!”宁则士立于清澄近前,仔仔细细端详爱女——
面若银月盘,璀璨点星目,胭脂染朱唇,双腮晕粉霞;纤纤素手似削葱,杨柳弱腰似扶风,低眉颔首似蹙容,浅笑嫣然似芙蓉……
“我澄儿今日绝美不可方物!爹替澄儿欢喜!替你娘亲欢喜!替自己欢喜!”宁则士情难自禁,眼角湿润,心中万般不舍……
“这大喜的日子,爹爹偏要惹澄儿哭花了妆!”清澄双目含泪,晶莹欲滴,笑嗔宁则士。
“怨爹!爹糊涂了!此刻伤感作甚……我澄儿出落得如此清丽脱俗,即便不施脂粉,何人又敢信口雌黄!”宁则士慈眉爱目打趣清澄,强颜欢笑。
“爹爹竟也学会逗弄澄儿”清澄失笑之际,泪水随即淌落。
“往昔澄儿惯会哄爹开心,今日澄儿出嫁,爹爹为老不尊一回又有何妨!”宁则士抬袖替清澄揩去泪珠,如同呵护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
清澄低眉抿唇,倾身倚靠宁则士阔肩,感知宁则士吃力拖住自己,清澄终是按捺不住,哭出声来:
“爹,澄儿不孝!不能终日侍奉爹爹左右!”
宁则士颤颤巍巍轻抚清澄脊梁,面上已然涕泗横流,宽慰道:
“你年少时,爹爹未曾关怀备至……转眼澄儿及笄成人,我父女二人也愈发亲近……澄儿心思奇巧、懂事乖顺!事事为爹着想,为宁府忧心!爹本想为你谋个锦绣前程,寻一位乘龙快婿……奈何老天眼拙,非要我澄儿吃尽苦头、险象环生!当爹的无能,只盼你早日尘埃落定!方能脱离虎口啊!”
“爹不必说,澄儿都懂……”清澄靠于宁则士肩头泣不成声,妩娘观得眼前场景,亦立于一旁悄然抹泪……
“小姐!若月赶来伴你出嫁!”
清澄等人闻声回首,只见若月姿容狼狈,手扶门框大口喘气,憨笑迎视众人。
“阿月!”清澄惊喜回神,不顾周身饰品繁重,急急奔于门口一把拥住若月。
“小姐,若月没事,若月很好!”若月回抱清澄,于清澄耳畔轻语慰藉。
“能回来便好!能回来便好……”宁则士眼眶泛红,自言自语。
“老爷!吉时已到!王爷正候于前厅预备迎亲!”陆平奔行于纤盈轩的一声回禀,让众人哀戚之色渐褪,取而代之的是喜气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