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子诀的话。
狄曜不敢置信地低首看着悬在空中的手,他,竟然动手打了子诀。慌乱之中,狄曜双手扣上他的肩,眉宇间皆是悔色,解释道:“子诀,大哥不是故意的,子诀……”
咬着牙,子诀也是满脸难以置信,从他有记忆开始,面前这个男人就总是维护着自己,虽然其间他们因着忠亲王府被抄之事分离了多年,但是,当夜夕找回了狄曜,他依旧如同以往一般地护着他,宠着他,从来就没有骂过他打过他,但是,今天,它不仅骂了自己还动手打了自己。
一股恨意油然而生,爬上心头,猛地挣开狄曜的双手,子诀愤恨地瞥了一眼狄曜,拔腿便跑出了西苑。
“子诀……”
看着夜色中子诀逐渐隐去的背影,狄曜僵立在原地,不知该是如何。
至那晚的事情之后,子诀便再也没有理会过狄曜,纵使在路上遇到,他也会对狄曜视而不见。
这日,子诀扶着爱儿正在园中散步,爱儿一抬首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狄曜。
依旧一身素色长衫,剪裁得体,衬得他愈发的英姿飒爽。
看着愈走愈近的狄曜,爱儿突然就停下脚步,被子诀握着的手紧紧地反握上他的。
感觉到爱儿的异样,子诀转头看了一眼爱儿,随后沿着她的视线向前,便看到了已经站在他们不远的狄曜。不知为何,待看到狄曜,子诀尽是刻意地将手搭上了爱儿消瘦的肩膀,揽着她,看着狄曜道:“少主今日怎有雅兴来赏花?”
“子诀,大哥知道上次是我的错,我不该打你,但是你有必要这般刻薄地针对大哥嘛?”
侧过脸,子诀轻哼一声,“子诀可不敢接受少主的道歉,要是再惹恼了少主,子诀可是怕少主会一掌解决了我。”
听着子诀的话,狄曜却是淡然一笑,手搭上他的头,“子诀是在赌气嘛?”
“睡在赌气,你以为我还是以前一味听你,随你的孩子嘛?”抬手打掉狄曜的手,子诀一脸怒气地吼道,随后转首,对着苗爱儿轻柔地道:“爱儿,我们走吧,这么长时间,你该累了。”
愣愣地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子诀,狄曜终是无话可说,看着他们两人离去。
书房内,狄曜兀自负手立于窗前,看着窗外不远处依旧苍劲有力的松柏,心中却是油然而生一种荒凉之感。
已是半月之久,狼连却是一点消息都不曾有,狄曜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押错了筹码,太高估了白紫蕴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也不过只是见过几次面的熟人罢了。
然而转念一想,如若只是这般浅淡的关系,那他为何要带紫蕴出宫,甚至不惜以江山为筹码?
也许是这关系太过意生涩难懂,狄曜好看的剑眉微皱,修长的手指按上额角,头有点微微发痛。
窗外微风拂过,却只是带起几支枝桠微晃,光晕的湖面骤然泛起涟漪,却是一尾锦鲤跃出了水面,在空中悠然翻转一圈,再次兀自跃入水中,原本愈加平息的水晕再次泛开,一个圆一个圆地晕开,直至再度平静下来。
正待此时,书房外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拉回了深陷沉思中的狄曜。
伸手抚了下衣角,狄曜向着书桌后的上好檀香木雕成的雕花大椅走去,待坐下身,才悠悠出声:“进来吧。”
门被打开,一抹身影匆匆向着狄曜掠去,一脸的喜色。
狄曜未抬头,只是兀自伸手执过放在一旁笔架上的一只狼毫笔,悠悠地沾上浓墨,“二叔,怎是如此急躁。”
憨憨一笑,被称为二叔的人面上依旧是一番难掩的喜色,“少主,狼连祭祀来信了,说是他以安全到得西傲,愿意和我们合作,不日便会带人前来洛夏。”
挑眉一笑,狄曜未出声,只是执笔的手在一张纸上一阵翻飞,而后优雅地拿起纸,折好放进一信封之中,并用蜡油封了口。
做完这一切之后,狄曜才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人,伸手将信封交给他,莞尔道:“有劳二叔将这信带给狼连,说不日我便会派人前往接应。”
“接应?这……该派谁前去?”
优雅地起身,至窗前,依旧是原先的位置,依旧是那颗苍劲的松柏:“这是我只有主张。你帮我将子诀找来。”看着狄曜负手立在窗前的背影,耀眼的阳光洒在他伟岸的身上,一阵苍茫,看不到他的表情。
立在屋中的二叔手中拿着那封信,轻叹了口气,而后兀自离去。
门被轻柔地合上,隔绝了外世。
子诀闯进来的时候,狄曜还是依旧立在窗边,只是视线已然从那株松柏转至了荷花池。
是谁说,夏日的荷花池美得不可方物,狄曜倒是觉得,秋日的荷花池却别有一番风味,残叶微荡,莲蓬低垂,纵使苍凉无助,却也是美景。
“为什么要用公事支开我?”
狄曜未回头,却也是知道此刻的子诀定是气的如同一头暴烈的小狮子:“你也知晓这是公事?既然知道这是公事,为何还要这般气恼地询问我?”
猛地转头,冷冽的双眸对上子诀散着怒意的双眸,却是让子诀不自觉的一颤,他承认,他是害怕这般冷酷的狄曜的,因着在他的记忆力,狄曜总是那般温柔地对待与他。
“我不要去。”似是赌气般的,子诀拽紧双拳,倔强地与狄曜对视。
“容不得你不去,这是忠亲王族人的职责,这是你逃不开的命。”
逃不开的命!
说完,狄曜竟是自嘲一笑,这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说的那。
逃不开,永远都逃不开,哪怕自己不想,却也是卷入了这场混沌的漩涡之中。
“如若只是为了那个女人。”狄曜走向子诀,在他面前站定,抬手扣上他的双肩,“那大哥可以答应你……”
猛地抬首看向狄曜,子诀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期待:“大哥……”
“……我可以答应你,待你回来,许你一场婚礼。”
子诀前脚离了忠亲王族人所住的宅子,狄曜后脚便迈进了西苑苗爱儿所住的西荷园。
初冬的傍晚,整个西荷园融着一抹瑰丽的红色,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残阳温软的气息。
狄曜迈着矫健的步伐向着苗爱儿所住的院子走去,开门,屋内暖意横生,狄曜抬首便看到了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上的女子。
此时的苗爱儿正画着眉,许是刚小憩醒来,浑身弥散着一股慵懒之姿。
未曾回头,苗爱儿只是浅淡而笑,眉眼流落出淡薄的欣喜:“子诀,你来了。”说话间,苗爱儿手上的动作依旧是不停歇。
许久,苗爱儿终是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眉笔,却依旧是不见身后之人回答,疑惑道:“子诀,你怎么了?”
蓦然回首,却在见到身后之人那阴沉的面孔时,心不由的一颤,脸上那抹淡笑瞬间逝去转而被浓厚的恐惧而代替,“少主……”
狄曜走进苗爱儿,低首看着面前的一脸惧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