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他走远了……”
走远了吗?凤浅儿整个人瘫了下去,竟然这样的相见里,她寻找不得半丝波澜。形同某路,她没想过,如风却替她这样做了,连声问候和答应都没有,也许她不需要时间,任何时间对于现在的她都是空虚的。
提了提气息,稳了稳心情,借着柔儿的力量起身。
“柔儿,为什么到最后,连回头,都是我……?”
可是回头有什么用?如风只是稍稍出现了一面,机会显然稍纵即逝。浅儿啊浅儿,最怕就是你的任性,偏偏就是这样的任性,让他们失之交臂。高大宏伟的庙宇,仙子还是那般不可方物。没有皇家的人来跪拜,所以这里还是十分清静。
浅儿跪在雕像前,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仙女啊仙女,曾几何时,你是这样的灵验。今天,信徒但有遗愿未了,不肯轻易离去。”
“哦?”
一句话打断了她地祈求。
“谁?”四处看了,才发现庙梁之上是那个潇洒如旧的人,梁子音。
原来他早已经料到,现在的凤浅儿,会是什么样子。
他,轻轻跳到了她的面前,又转身过来仰望神女。
“你听过传说吗?放晴山原名阴山,天上仙子苦恋凡尘,被贬谪到这儿,从此此山不再阴沉,固换名字放晴为念,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浅儿笑了,笑得秋花依旧灿烂:“放情……仙子专情,凡人却多情?”
这故事水妈也曾讲过的,他不也曾讲过?情,伤人于无形。你以为你能掌控一切,却在不知不觉间败给了时间。
“仙子,你既然也曾经爱过,为什么不肯保佑我。”
梁子音摇了摇头,面色红润,脉搏正常,想来,她的日子不过半年了。站在她的身边,突然感受到了生命的无奈,纵然神医妙手,对生命地推演也不过如此。叹气,不过是惋惜,浅儿还看不透。
“劳烦子音,大老远跟来,恕浅儿无知,想清静清静,可以容我为自己呆一会儿吗?”
“是该自己想想清楚,浅儿天生的富贵荣华未曾想过,为了情爱所牺牲的一路子音始终看在眼里,我只是好心告诉你,放晴山再开满山桃花之日,便是如风回来之时!
转身,每一个转身,凤浅儿开始思索她人生里的每一个转身。如风,她的心,她的爱,她所期待,所依赖。从山腰那个素不相识的冷漠,开始绝望。她,活着,真的毫无意义了。一无所有,无泪填伤。
不是悲哀,是无所悲哀才最悲哀。
“姐姐,天暗了,咱们回吧!”
“又是夕阳吗?”
无限血红,那年是谁在耳边高声来说要护她周全,那些入人心脾的话语,如风过耳,权当是废话了。
小木屋,四面篱笆围住,屋内香气宜人,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木头乃是天山香木,自然有一股清香,健脾清肝,对人身体再好不过了。屋子里面陈设简单,石桌,木床,蔓藤做帷幔,石渠倒水间,五哥费心为她打造了一个世外天堂。
可是,凤浅儿为什么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了呢?
“柔儿可带了我原先的道衣浮尘?”
“带了,就在后面。”
“即日起,我凤浅儿潜心修道,闭关放晴山,你只需要保证无人打扰我即可。”
“可……”
“五哥亦不例外。”
这是天大的难题,那皇命难为,真要是抗旨不尊,还是舍了姐妹的情分……柔儿也难为,各自取舍不开,勉强应下了。
她退下了,浅儿换上了原先的道服,看着水中的自己,又消瘦了一圈吧?道服都变肥大了,脸色也这么不好,白发更加刺痛了她的双目。不恋红尘,好为自己将来登仙做好准备。并非无爱,凡人岂会无爱?但求来生无爱,能谋一天职,从此青烟香火,远离尘世纠缠,最好永远永远不会和寂如风扯上任何关系。
“凤浅儿,今天起,便是万念俱灰,再不容其他人有任何扰乱你思绪的余地。为自己,为念舞,为……他们祈福,长久安稳,好好利用余下的时间……”
放晴山腰一个木屋,余杭城外一个木屋,两个靠在床边赏月亮的人。谁的心里存着谁呢?月渐圆缺,祸福何在?
如果时间能抚平伤痛,为什么一个季节的白雪也未曾埋葬凤浅儿的哀伤?
灰色裘皮毛氅,衬得她脸色更加白皙,轻轻喝出一口哈气,搓了搓手。真冷啊,白雪压断了不少桃树枝,凤浅儿站在雪地里,远远望着上下行的山路。从那一面起,寂如风恐怕是再没上过放晴山。
想想从前,只有浅儿躲他的份儿,没想到他有一天也着急躲开浅儿。放晴山上的白雪,无人问津,连脚印都没有。凤浅儿深吸了一口冷气,明眸闪烁,还有一天是不想念如风的吗?他的音容笑貌,生气时愁闷时的样子,无一忘怀。
最近造访最多的是欧阳盈嘉,这个武林盟主似乎是替天鸿院在找寂如风的下落,来找她的时候多半都是询问寂如风的状况。
“浅儿,欧阳来了。”
“也是麻烦,隔几天就往放晴山来一趟,可是每每,那结果不都是和我一样?如风不愿见我,你也何苦次次都提醒我这一点呢?去找找苏姐姐,她可比我更有吸引力。”
欧阳盈嘉是真的担心寂如风,现在听了浅儿的话更不知道怎么回答。凤浅儿又何不是担忧他呢?寂如风将如欢的双臂挂在京城门外后,便消失了,哪里也没有他的消息。如欢的死活也都只是武林中以讹传讹,没有真话。若是连凌天南都没有他的消息,那么只好守株待兔,他这一生所爱,不过是凤浅儿一个最深。
但却来了几次,总不得见,慢慢也可怜了凤浅儿,不好意思多说,也不好就此离去,所以总会带些梅花酒,以慰寂寥。
木屋之内,石桌之上,美酒佳肴,对坐的人却没有玩乐的架势。
“欧阳客气,总带些消愁之物于我,可惜了,对我都是不管用的。”
“借酒消愁愁上眉头,在下不过是帮忙打发浅儿的时间,听说子音几次拜访都不得见你,我都来得巧,容不得你不见!”
若心乱了,人如何修的道正果?
“所以,每次我心一乱,你就来了?”
她还会笑,是因为哭已经无法表达她的悲伤。人前的她,即便是头发如雪一般白,脸上的光泽,心灵的憧憬依旧能够引人注目。
“为什么你还能在这个地方修道,要是我说不定早就走火入魔了。”
“生,最难做到的是面对,我面对不了的问题,解决不了的问题,将纠缠我至地狱。我不要万劫不复。”
轻轻喝了一杯梅花酒,真凉啊,喝下去却是火辣辣的感觉,花香酒香,完美融合,这个世界除了她的人生,在她眼里没什么是不完美的吧?!
可偏偏,她的生活带着血腥,不安。
倏地,窗外一支利箭穿过她的大氅插在了身上,疼痛反应得慢了些。欧阳已经追了出去,浅儿扶着利箭,靠着石桌,感觉自己的脑子被麻醉了,身体也不听使唤了。
这时候门打开了,柔儿浑身是伤被扔在她的眼前。
“哼,你还来问本宫是谁?你这个臭姑子,为什么下不见令了,还偷偷在这里和大哥哥喝酒?老女人,今天我不给你一点儿厉害看看我就不姓炎。”
啪地一鞭子甩了过来,打在浅儿的身上,一道见血的伤痕出现在她的手臂上。姓炎?她这辈子得罪了不少人,即便不是她开罪的,如风消失,那些旧账也为了苏羽和念舞一例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