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温和的语气,如一杯茶,教人舒心。
“今日之恩晚枫铭记于心,公子告辞。”
再不回去,慕容悯要是知道就惨了。刚走两步,脚上锥心刺骨的疼,我忍不住轻呼一声。
“姐姐。”心竹立刻扶住我。
“姑娘,你脚怎么了?”蓝衣公子走到我身边。
“脚崴了,现在疼的厉害。”我轻揉脚踝,看来是走不回去了。
“姑娘家住何方?在下送你回去。”
“麻烦公子送晚枫去楚王府。”天这么黑了,两个女孩子在路上确实不安全。
他面上有些诧异,“你是楚王府的人?”似乎对楚王府很熟悉。
“我是楚王府的客人。”我只能算个客人吧。
“姑娘,得罪了。”他解下大氅,蹲在我面前,“上来吧。”
“谢谢公子,我自己能走,心竹扶着就好了。”让人家背怎么好意思。
“你自己走要走到何时,离楚王府很远的。”他扭头看着我,“快上来。”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在此刻再讲这个似乎太矫情了,要是一瘸一拐的走回去,估计要到天明。
所以我恭敬不如从命,爬上他的背,心竹将大氅披在我身后包住。
西风呼啸,夹着雪花扑洒在脸上,脸疼的像揍了一拳。我缩着头藏在他身后,把风雪都挡在他的身前,他应该比我更冷。
“晚枫姑娘是南国人吧?”
“公子真是好眼力。”黑夜也能看出我是哪里,想必是阅人无数,“咦,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他轻笑一声,“呵呵,你刚才说了。”
“哦,嘿嘿。”我傻傻一笑,可能说了,当时惊魂未定,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
当我们顶着风雪,艰难的来到楚王府门前,看到一排人举着灯笼站在门口,这架势比三堂会审,还要教人心惊胆寒。我开始后悔今天出门,更后悔从清河边回来还去逛街。
我缩在他的背后,不敢再看前面那张冰块脸。心竹走在旁边,担忧的看着我。
可惜,很快就到了台阶下,即使有千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从他背上下来。
“见过王爷。”蓝衣公子对着冰块王爷抱拳一辑。
冰块王爷豪不领情,抿紧薄唇,只从鼻子里面“恩”了一声,眼睛一直在我身上,似要钻出个洞来,这是发怒的前兆啊。
背上一股寒气直冒,我转头对蓝衣公子笑了笑,“谢谢公子救命之恩。”将大氅递给他。
先让蓝衣公子离开,免得祸及他身上。
“那我先告辞。”他转身走了数步,又回头,“对了,你脚上的伤要大夫好好看看。”
这公子人真好,此时还惦记着我脚上的伤。
“恩,知道了。”我挥挥手,“路上小心,再见。”
一阵冷风,我缩了缩脖子,瞅了眼匾额上的鎏金大字,看看朱红大门上漆兽面锡环,再看看举着灯笼站在左右的元福元生,就是不敢看正中站着的冰块脸。
“姐姐走吧。”心竹搀着我的胳膊,眼睛询问的看着我,却不敢向前。
刚迈出一步,台上站着的人动了动,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心跳鼓鼓,惨了,这下真发怒了。
朦胧的灯火,照得他棱角分明的脸沉静如寒潭,雪花簌簌扑打在黑衣上,只觉他比这冬夜还要冷上千百倍。
对上他漆黑的眸子,里面蕴藏了太多说不出的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像个无底洞。
“哎……”我轻呼一声,他已经打横抱起我,转身往回走。
绕过影墙,穿过走廊,向后院走去,到梨苑他径直朝内室,最后把我放在床上,从始至终都紧绷着脸,没说一句话。
“那个……我……”应该解释一下吧,想想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他仿佛没听到一样,弯腰,脱掉我的一只鞋子。
“你干什么?”我吓得往后缩身子。
他瞪着我,冷冷道:“你说我要干什么。”按住我的腿,脱掉另一只鞋。
“你……你可不能乱来啊。”我警惕的看着他。
他低头,抬起我的右脚,拧眉。我尴尬的笑了笑。
脚踝变得青紫,肿的很高。
两指轻按了一下脚踝,他抬头问我,“疼不疼?”脸色稍微好了点,语气不再冰冷。
我摇头,“不疼。”笑话要是说疼,他会翻脸的。
他加重手力道一按,我忍不住轻吸气,脚一颤。
他转头喊道:“心竹,打盆热水来。”
心竹端着热水放下,慕容悯让她去取药箱。
将毛巾放入热水中浸泡,然后拧干敷在我的脚踝上,他抬头,“等会可能很疼,你要忍一忍。”
“恩。”我闭上眼,等待接下来的疼痛。
他手指在我脚踝处轻揉,先是微微有些疼,之后麻木了感觉不到什么,他揉了很久,久到我昏昏欲睡。
他猛然一使劲,脚上剧痛,疼的我眼冒金星,“啊”了一声,咬住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好我仰着头,把它倒回去了。
慕容悯接过心竹手里的药箱,从满目琳琅的小瓶子中,轻车熟路的取出一瓶跌打药洒在我的脚踝上,然后用纱布缠住。这些动作行如流水,一气呵成,习武之人,对于跌打损伤之类的包扎是小意思吧。
本以为慕容悯不会再追究我偷偷出府的事,结果,当我的脚包扎好,心竹出去后,他开始秋后算账。
“今日去哪了?”他板起脸,冷冷问道。
我老实回答,“去清河边了。”
“然后呢?”他像在审犯人一样,负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抱头,像个犯人坐在床边,就差蹲着了,“然后去了茶馆听书,谁料说书先生讲完已是夜里,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三个坏人,幸好碰到那位公子,他打跑坏人,还好心的送我们回来。”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就看在我坦白的份上,手下留情,我求饶似的看着他。
我狠狠鄙视了一番自己,为什么要向他求饶,我又没做错什么。夏晚枫,威武不能屈,你书白读了。
可,看到那张脸,我还是屈服了。
“从明日起就在府里好好养伤,不准再偷偷出去。”语气不容抗拒的威严。
这不是软禁我嘛。
“不行……”我立刻反对,但又改口了,“好吧,不出去就不出去。”反对也没用,这是他的地盘,先把伤养好再说。
在府里养伤足足养了半个月,除了在后院走走,哪都不能去。经过上次的事情,心竹把我看的特别紧,对我的威逼利诱视而不见。
这丫头不知得了慕容悯什么好处,我一有想法她就会搬出冷面王的命令来,活生生把我的热情浇灭。
终于在禁足十五日后,慕容悯竟奇迹般的跟我说要带我出府。
当时,我以为听错了呢,直到跟着他出府,骑在同一匹马上,才真实的感觉到自由了。
我问他要去哪,他说要去城外。
一路策马,出了南城。
阳光照在雪地上,有些晃眼。
两岸青山白头,只见一条小路蜿蜒向远方。
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地方,空留马蹄印。
走了很久,停在一座茅草屋前,他扶我下马。
茅草屋依山傍水,甚是幽静。屋顶覆着厚厚积雪,从前面发黄的木窗木门,可以看出这屋子年岁很久,却很结实。
慕容悯大步走过去,轻轻推门而入,我跟在他后面进去。
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简单而干净。
“这是我第一个家。”声音清淡,背对着我,看不清他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