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南书房议事,镇国公李启山的折子就摆在了摄政公主书案的正中央。
从秘书监成立之后,她的书案就由秘书监的人负责整理,旁人不敢擅自移动任何物品。而她记得,今天是轮到李君凌替她整理书案。
慕容远斜着眼看了一下坐在她书案左侧李君凌,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便迎视了过来,目光平淡而坦然,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尴尬或者愧疚之类的。
慕容远勾唇冷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坐了下来。淳于意被她派了出去,右侧今日就只有郑明朗坐在那里。郑家也牵扯到了昨日的风波当中,郑明朗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事情。只是跟社稷安危这样的事情比起来,那些恶意中伤的谣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所以他也是目光坦然随着慕容远落座,阁老门还没有来,郑明朗默不作声的整理着自己的书案,然后就看到慕容远见正中间那份靖国公的奏折,直接扔到了桌案下那个废纸篓里去,连多一眼都懒得看。
郑明朗目瞪口呆。
他下意识的去看李君凌,可对方脸上挂着温和明朗的笑,仿佛毫不在意一般。
郑明朗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道他看错了,早上那个小心翼翼的将镇公共的走着摆放在公主殿下的书案上面的人,不是李君凌?
南书房气氛很是压抑。
直到阁老们陆续前来,然后为着是否要阵前换将、换谁带兵退敌的事情,又吵了两个多时辰,大家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郑明朗自己觉得吧,虽然冷淑妃和他们郑家有着那么一段亲戚关系,可毕竟不是一路人,也着实算不上如何亲近。他就公正而公平的说一句,冷家军已经连失了三座城池,再继续硬扛下去,保不齐丢的城池会更多,难不成真的要等到帝国军队打到上京城门外来了,才要处置冷清淮吗?
既然冷清淮无力退敌,那为何不让有能力的人上呢?
这些阁老们争来争去,无非是为着自己的利益罢了,哪里是真的把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身家安危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郑明朗,就有些嘲讽的说了一句,“公主,微臣听闻,孟阁老的孙女、就是那位嫁给靖王爷做侧妃的孟璃孟侧妃,刚刚查出怀了身孕呢!靖王爷膝下如今可只有两位小郡主,保不齐孟侧妃这一胎就是个小公子,那到时候——”
别怪他拿这种不入流的招数、在这个时候给孟怀山插刀,实在是孟怀山食古不化不说,还一味的偏袒冷氏一族,难不成真的让冷清淮一路将请找蜀国的军队领到上京城来喝茶不成?
要知道,能守江山的,可不止他冷家军!
听了他这话,别人还没怎么样,孟怀山顿时就激动地面色青紫,指着郑明朗大声呵斥道:“竖子!休得胡言!”
郑明朗丝毫不为所惧,冷面对峙,“孟阁老这是被晚辈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孟怀山还要跳脚,慕容远就不轻不重的拍了桌子,“行了,再吵下去有什么用?本宫心意已决,冷清淮绝不姑息!我朝不是没有可用之将,各位大人尽快把名单呈上来吧!”
众人惊愕,可到底也不敢在反驳。
就连孟怀山也只是铁青着脸,目眦欲裂的瞪着郑明朗,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接下来的时间,慕容远就选择了回休息室闭目养神,而南书房里留下一帮阁老们低声而热烈的讨论起领兵出征的人选。
李君凌看了眼被扔到废纸篓里的奏折,面上浮现起似有若无的笑来。
郑明朗此时刚好看过来,稍微愣了一下,就顺着他的视线,目光落到了镇国公的折子上去。不由一怔,“子玉,你在想什么?”
李君凌闻言一笑,“只是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替公主分忧。”
郑明朗顿时眼前一亮,“要说替公主分忧,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笑眯眯的指着废纸篓里的那本被公主殿下扔掉的奏折,笑得温和无害,“你家大哥不是有意请缨出征?不如顺水推舟如何?”
李君凌沉下脸色,质问他,“你也以为这本奏折是我放在这里的?”
“难道不是?”郑明朗这回倒是惊讶了,他见李君凌方才露出那般神情,必定是愿意顺水推舟将李君曜推上那个位子的。虽说郑明朗自己是家中嫡长子,如无意外的话便是当仁不让的未来世子,看他觉得自己很明白李君凌的所思所想,一个优秀的庶子在嫡长子面前该有多么的扼腕和委屈。
而他本人与李君凌的私交要好得多,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帮李君凌一把,一旦将来李君曜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作为镇国公府唯一仅剩的儿子,他毫无意外可以继承镇国公府。
郑明朗清楚公主对自己的信任本就不足,但他不怕,以公主对李君凌的信任,只要他与李君凌站在一起,那么日后就不会少了他们辅国公府的一杯羹。
可惜,李君凌却并不领情。
对郑明朗所谓的好意,他无意接受,更加不屑于接受。
旁人都道他这个镇国公府的庶子有多么憋屈和艰难,都以为他苦心经营只是为了谋夺世子之位。可笑,区区一个镇国公府,他还不看在眼里!
若是为了这个,就要将李君曜推上绝路,他还不屑于这么做。
但若是为了另一个目的的话……
李君凌深深的笑了,回答郑明朗先前的话,“是。父亲之命,为人子者不得不从。”
果然,郑明朗惊愕之后,就顺势笑了起来,一脸的了然的说道,“既然这是镇国公和李大哥的意思,那我们不如顺势而为?”
“此话何解?”
郑明朗就看向一帮争执不休、群情激奋的阁老们,无声而阴险的笑了起来。
他伸手,将废纸篓里的奏折捡起来,拍了拍,然后才清了清嗓子喊道:“各位大人,这里有一个东西,下官觉得各位大人一定喜欢!”
众人心中都明白,战场并非儿戏,去了不一定就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而曾经的军中将领,如今要么年迈不良于行,要么早已封侯拜相享受高官厚禄,新一批的年轻将领们,无一不是出身贵重之辈。
此番不论谁去,一旦出了任何意外,那么提名之人必定遭到对方家属甚至是整个家族的憎恨和怨怼。
对于这帮在上京城里早已盘根错节的王侯世家,谁也不愿轻易得罪,故而推举谁来带兵、谁来提出这句话,这帮深谙利益牵扯的阁老们你来我往的推脱着,谁也不肯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郑明朗亲自将走着送到孟怀山手上,待几位阁老一一传阅之后,众人均是眼前一亮。他们同时看向李君凌,目光灼灼,“二公子高义!”
李君凌面楼无奈,眼底里却又流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