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沐雨一边为自己细细得画眉，一边浅笑说：“那很简单啊。你就说自己不喜女色，只喜欢……像我这样的男人。”他的眉眼一转，真是媚波横生，看得子洵也呆了。
“沐雨，我有时在想，天底下是找不出一个像样的女子配你了。”他开玩笑地把胭脂递过去。
“何必非要女子呢？”他合上镜台：“难道世间的每个男子，就一定得找个女子相配吗？”
这句话当时听来不觉得什么，如今联系起来，才知道：筱五少并不是不愿安定下来，只是他喜欢的……是男子。
“唉……”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难怪筱家容不下他，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别人异样的眼光。但细想来，他的爱，和自己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子洵，多谢你。”看沛仁勉强咽下药，沐雨忍不住在他脸侧亲了一口：“四少对我来说，是如同性命般重要的人。你救了他，也就是救了我。”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唉。”沐雨长叹一声：“整个南方都是楚沛楠的，他这次是下了狠心，亲自带人一路从金陵追到苏州。我们东躲西藏的，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才勉强找到这个地方安身。四少腰间中了两枪，因为没有药一直拖着。如今伤口发炎，又引发了新病，整个人一时糊涂一时清醒。他这个样子，就算有药，三、四个月内也动不了身。我们被捉住，只是早晚的事。”
“那你……”子洵咬住嘴唇，左右看了看。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逃命。”他黯然地抚着沛仁的头发：“他早吩咐过，只要我愿意，可以随时离开。但我怎么可能离开呢？”
子洵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他，两人就那么默默地坐着。
“子洵，你知道吗？若不是因为我，以四少的身手，一般人也伤不到他。这两枪，他是为我挡的。”沐雨忽然说：“所以无论去哪里，我一定会陪着他。哪怕是……黄泉。”
他的眼里生出坚毅，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沛仁。子洵摇摇头，立起身：“我只能尽力做到这些了。库里的伙计，我都叮嘱过。每天的饭食，如果有什么不可口的，尽管说。我虽不是管事的少爷，但这点事还是可以吩咐下去的。”
沐雨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
子洵带着满腔的心事，慢悠悠地往府里赶。他并不知道，在他背后，早已凝结了十几道冷然的目光……
五日后，在市长官邸，沛楠翘着脚，饶有兴致地玩着一支德国金笔。
“大帅，我们何时动手？”副官问：“再拖下去，等四少的伤一好，怕是要多死很多人。”
“怎么可能会好？”沛楠笑着丢下笔帽，用笔尖在桌上轻轻地划着：“本来吧，那两枪他也能挺过去。但这一路跋山涉水、日夜不歇的，小伤也成了大伤。更何况，我断了沿路所有的药，即便齐子洵前几日给了他，他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如今，他最多是在原地哼两声，连站都未必站得起来。我还怕他跑了不成？”
“大帅说的是。不过属下听说前几日，他已经昏迷了。如果那时动手，岂不更方便？”
“哼，你忘了当初他是怎么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那个姓筱的，在我的园子里做戏，转眼又跑到大狱里劫人。这番侮辱，我必要加倍还他！”沛楠把笔狠狠地扎进桌子：“我要楚沛仁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杀掉他的心上人！”
“还有齐子洵……”他把笔一折两段：“不当面捉住，丫头怎么会死心？她必然要怪我公报私仇。呵呵，不过她迟早也会想到……我就是要……公报私仇。”
副官张了张嘴，无奈地说：“大帅，您真是一箭双雕。只是可惜了那些死去的兄弟。”
“哈哈哈哈。”沛楠大笑起来：“你才知道么？以我的本事，怎么可能让他跑到苏州？你以为真是我布置失当吗？齐子洵啊，我用数百人的性命为你陪葬，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对了，我送过去的礼呢？”
“嗯……都被岑小姐退回来了。”
“小丫头真是绝情啊。再过几天，我倒要看看，她会怎么求我。”沛楠挥挥手：“去吧。到时，我要亲手捉个正着，让齐子洵彻底知道一下我的厉害。”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若汐哀求的脸，止不住轻笑：但愿到时，我别心软才是。这个小丫头，可鬼着呢。
若汐心神不安地坐着，静秋旁边睡得正熟，院子里一点风都没有。这是一个极普通的下午，下人们如常地来来去去，子钧在铺里做事，齐老爷去了工厂还没回来。子洵说是去看个朋友，提着个袋子，匆匆地出了门。
临出门前，他忽然转身，又走回来，深深地亲了她一口。他的唇微微颤抖，似乎非常不安。
“子洵，出什么事了？”她问：“最近你好像有心事。昨日，你在门外叹气，我听见了。”
“汐儿，没什么。”子洵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我等会儿回来，给静秋带个拨浪鼓。她喜欢听那个声音。”
“家里不是有么？”若汐说：“你别宠坏了她。将来，真没人要了。”
“没人要我要。”子洵痴痴地看着她：“我就要疼她。因为她的娘是你，汐儿。”
若汐愣了一下，害羞地低下头：这个齐子洵，嘴上就像抹了蜜一般，难怪当初全城的女子都为他发了疯。得到如此夫婿，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而德哥哥，也总有一天会看开吧。
她望着子洵消失在楼梯口，偏头看了摇篮一眼。静秋好像是梦到了吃的，把手指放进嘴里，不住地吮吸着，嘴里哼哼唧唧的，异常开心。
子洵提着药，左右看了看，一闪身进了库房。刚进去，就愣住了。
一个熟悉的背影，就站在不远处。他冷冷地转过头，击了三下掌：“齐子洵，你可让我好等啊。”
“楚沛楠，你想怎么样？”子洵毫不畏惧地瞪着他，身边一人猛得给了他一个巴掌：“呸，你算什么东西，敢直呼大帅的名字？”
“哎，你怎么这么无礼呢？”沛楠挥了下手：“他好歹是齐家的三少爷，真论起来，辈分还在我之上呢。只不过，他向错了人，四少虽然能干，如今却是半点靠不住了。”
子洵吃惊地环顾四周，看见楚沛仁被缚着双手，腰间鲜血淋漓，显然是刚被打过。
“筱沐雨呢？你把他怎么了？”子洵愤然叫起来：“他与此事无关，你不能杀他！”
“哈哈，无关？”沛楠转过头，大笑出声：“你们说说，他是无关人等吗？”
他笑了一会儿，径直走到沛仁面前，盯着他的眼眸，低声问：“你说呢，季清？”
“不许你碰他！”沛仁拼命地挣扎，奈何被两人按着肩膀，只能愤然地瞪着他。
“齐少爷，你怎么可以说五少和我们楚家无关呢，你如此说，岂不就是伤了四少的心？”他满意地看着沛仁的脸越来越白：“季清，别动气，你才刚好了一些。这么生气，伤口又要迸开了。我向你道歉，刚才不该踢你的。”
“楚沛楠！”沛仁厉声大叫：“你要杀就杀，说什么废话！我知道你饶不过沐雨，你放他过来，我一枪打死他，也免得遭你凌辱！”
“哎呦，你真是的……”沛楠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你以为我们都和你一样，喜欢玩这套？我告诉你，我给你排了一场好戏。你慢慢欣赏……不过千万别再生气了，我准备了这么久，你一下子气死了，我岂不白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