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众人,看着墨痴洒脱利落地剑术,如风拂般掠过的身姿,诧异不已……
她今日在这宴上,带给大家的震撼,好像特别多……
孤城聿桀与她的眼神在空中不可避免地触及,竟都从对方的眼睛里清楚地瞧见了怒意。
墨痴陡然转身,牵着唇朝他温吞地笑……
这剑法,还是他教她的!
她只是将剑法放柔,转成杀伤力略弱地剑舞,不知今日,能不能自救一命?
琴声结,剑舞毕,墨痴缓缓收了剑。
方一直轻软地飘忽不定的身影,此刻又恢复初始的姿态,有些不真实。
在一片沉寂中,她微颔首,红唇启,轻轻吟道:
孤城聿桀眯眸,白玉酒杯紧捏在手,指结泛起的白色清晰可见。
在他对面,一直淡看此间风云的孤城聿弦,蓦地倾出了杯中水酒,深深凝着她的身影,眼神悸动,久久不动,竟似失了神……
“愿我太子与太子妃比翼白首,不羡鸳鸯不羡仙。”
殿内不见丝毫动静,这有些出乎意料墨痴的意料,脸色微微尴尬,俯首跪了下来。虽然违心,对太子她也是多为厌恶,但眼下她却不得不讲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她还有命,捏在人手里呢!
寂静,略显诡异地寂静。
忽听,身后有一朝臣蓦地开口惊叹,“罪妇!四王妃这套剑法竟于昔日罪妇贺皇上大婚所舞时的招数如出一辙,且都是左手持剑啊!”
这朝臣之中,不乏与他一样看过此剑法的老者。
他此时莫名开口,立即引来一片哗然。
指端的白玉酒杯,碎裂染成血红,孤城聿桀神色冷凝,却并没有丝毫情绪泄露……
墨痴跪在那里,心下生疑,罪妇?
“混账!”
上座,皇帝已然暴怒,抬手摔碎了桌上的琉璃盏……
“罪妇乃十恶不赦之歹毒之人,谋害子嗣,扰乱朝纲,祸乱天下!皇上曾三令五申,再不准任何人提及与她有关之事,你却在太子大婚庆典上表演当初罪妇所示的剑舞,墨思欢,你好大的胆子!”
殿内安静地过分,梁贤妃的声音又尖又细地响起,看她的眼神狠戾,更多得却是幸灾乐祸。
她本就度量狭窄,方才自己儿子当众挨了这女人一巴掌,可谓脸面尽失,她可是记着那仇,这会儿自然是要惩她一番……
“说,这剑法是谁教你的!”
孤城璧的声音狠狠,脸色铁青,更多得却是质疑,眼神飞快地扫过侧边的孤城聿桀……
是谁教的?
墨痴心中微苦,还以为能自救,却没想到又进了这皇家的另一个死穴……
孤城聿桀已然恢复平常,只是双手仍然微蜷着,看不出任何情绪,却也不打算代她开口,说句话。
苏月依脸上不露声色,心下却已畅笑。
她原本只是想借抚琴,来羞辱墨思欢身为女儿家,却什么都不懂。
可刚刚看她舞剑竟如此潇洒,她还以为计划落空了……
却不想这墨思欢,竟触怒了皇帝!
看来,这老天都在帮她。
疼,墨痴咬着唇,膝盖上那破了地伤口,方才舞剑的时候又扯开了些,现正咯血的疼……
“回陛下,没人教。”
终于是难开口,“这是妾身自己弄着玩,想出来的,不知道竟冲撞了皇上……”
“没人教,哼,谁信!”
梁贤妃冷哼嗤笑,目光扫向孤城聿桀,“你可是四皇子的正妃,你敢说这剑法不是他教你的?”
墨痴微垂的头,缓缓抬起来凝着她,“不是。”
如果龙颜大怒在所难免,何必再搭上一个人?
何况,他……也不受宠。
梁贤妃被她略带冷意的目光震慑,一时间怔在那里。
皇后略带惋惜地开口,“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这丫头,仗着自己是功臣之后,便不把皇上,不把孤城皇室放在眼里!当着这么多满朝文武,还有列国使节的面,竟一次又一次地以下犯上,你要皇上和太后再怎么眷顾你?”
不愧是皇后,这番听不出立场的话,却轻易地将孤城璧的怒意推至极点……
“来人,把她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孤城璧盯着跪在地上的墨思欢,眼神中划过浓浓杀意。
侍卫拖着她往外去时,墨痴隐约听到皇后开口,“皇上当年曾特意下令,罪妇之事,任何人都不准再提。尚书大人的记性可真好,事隔多年,竟还记得那剑法的招数……”
那尚书连声叩首求情,却听孤城璧怒不可遏地命令已下……
革职让贤。
好一个皇后!这尚书大人,方才与梁贤妃配合默契,应该是支持六皇子的人吧?
就这样轻松地被排除掉了!
天牢的门,‘哐当’一声落了锁。
墨痴垂眸,看着满地潮湿发霉的草屑,唇角微勾。
别人的大婚之喜,来前她还兴高采烈的,没想到竟进了这种地方……
这牢中只有后墙上有一小方铁窗,昏黄地光透过铁窗照进来,这地方果是如传言中一样地暗无天日,非人所受。
想着连城壁那般盛怒,再想要出去,只怕是不容易。
有老鼠‘嗖’地一下,从她脚面上肆无忌惮地爬过去,墨痴摊了摊地上的杂草,寻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坐下,微闭上眼。
脑子静下来,便会抑制不住地乱想。
罪妇,左手……
她虽不知那罪妇是谁,但能祸害子嗣、扰乱朝纲的女子,想来应该和孤城皇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罪妇,也是用左手持剑的吗?
可这剑法,的的确确是孤城聿桀交给她的。
并且,也是教得她左手……
难道罪妇与他有关?
想着那人清冷的眉眼,墨痴摇下头,心底的涩意不由自主地涌出来……
皇帝要把她管进天牢,他竟一句为她求情的话也没有。
他真得巴不得她死掉吗?
迷糊之前,墨痴讪讪地想……或许在殿上的时候,她应该把他供出来的。
那样,说不定还能在这牢里问他个明白。
牢中昏暗,分不清时辰,只能依着那小窗后投照进来的阳光,判断白天和夜晚。
墨痴的觉一向少,况且在这种地方她也不可能睡着,便对着满牢的昏暗默默发呆,看那些老鼠、蟑螂,来回地爬过。
怪不得人说在这种地方呆久了,人会变成疯!
她这才短短三日,便像经过了百十年似的……
脑海里,有个人影不受控制地钻入钻出……
墨痴愤愤地甩头,抬脚踩死一只蟑螂,嘴里恶狠狠地咒着……混蛋,去死吧!
她那么义气地没把他供出来,他竟真得任她在这种地方自生自灭?
寒铁的栅栏外,看她如此粗鲁的动作,孤城聿弦忍不住蹙眉。
他真得怀疑自己此次来这一遭,究竟是对不对……
牢门‘吱呀’一声,几缕阳光通过那一方铁窗斜斜射进来,投成的光柱中,万千微尘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