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问:“你这毛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吧?”
店家赶紧说:“是的,是的。自小就这样,天气一冷了,或者情绪一激动,就咳喘的好像要死人一样。我已经看过了不知多少的游医大夫,花了不少银两在药石上,到现在都还是没有办法去根儿。客官呐,我看您一定是个岐黄高手。要不,您帮我看看有无办法可以彻底地去掉这个毛病?”
明月先是微笑了一下,然后说:“我们只是旅居此处,开方调理多有不便。我的确可以给你一个偏方,等今年金秋之时,采集紫云山黄沙青皮梨回来切片晒干。之后每日食用半只干梨片,半年即可痊愈。在那之前,每日用南杏仁磨碎了和了蜂蜜晨服一勺,可以保证当天不发作。记好了?”
那店家立刻跑到柜台那里拿出笔墨在一张宣纸上快速地写了起来。片刻,他才抬起头问:“还有别的吗?”
明月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说:“这就已经够了,你只要按着我做的就行。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说这幅画的来历吗?”
掌柜立刻点头说:“是,是,是。这画,是城西燕员外家里收来的。其实也不是我上门去收购的,那家的一个死契丫鬟和一个小厮有了些私情,而燕员外据说有些荒淫无度,于是这两人便逃出了家宅私奔了。这是他们临走之时顺出来的,他们卖了好多些盘缠走远的。因为我和那小厮以前有些交情,便斗胆地收了。那些都不是什么名家字画,而且据说已经束之高阁很多年了,连主人自己都记不清。其他的画很快就出手了,只有这幅,从来都是无人问津的。每次来了主顾闲客经过这幅画,他们都不愿意多做停留,更何况买了它?”
明月问:“如此蹊跷,有无术士看过这幅画?是否有何说法?”
店家慨叹地说:“那是自然,我恰好和城外清风观的道士们相熟,经常去给他们送笔墨纸砚的。他们看了,却并没说里面有什么异常。只是评价:画手沽名钓誉,乱拿道家的八卦做事,结果反而弄巧成拙了。我虽然也不喜欢这幅画的画风,但是觉得画手画得还是很有水平的,尤其是那两条鱼,简直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于是我就挂在这里碰运气咯,不想真的有人看中它。您既然喜欢,我就将它免费送给您吧,连同那幅江南水乡一并送了您兄弟。”
明月听了不禁地摇摇头说:“那就多谢,你且将这两幅画一起帮我包起来吧。我们现在暂时不会回去暂住的地方,能不能帮我送去南坊的绣坊巷里一家姓陈的人家?”
店家立刻殷勤地说:“没问题,没问题。您是不是住在那里?我干脆叫了亲戚明天直接去那里接您二位去看房子吧。哦,对了,顺便提醒您一下,那位燕员外的宅院其实就在我亲戚家的隔壁。您如果以后决定住了进去,可千万不要和他说起这幅太极双鱼呐?”
明月微笑着说:“这个,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在汇宾阁二楼的雅间里,隋灵手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叠支着下巴,她的眼睛水汪汪地瞅着正在休闲地喝着凉茶的明月,眼神看起来又无辜又可爱。她问:“明月,你为什么买这幅太极双鱼?因为里面的妖气吗?这个结界是行家做的,即使画被弄破了,那两个妖精也是决计出不来的。其实,挂在谁家都没什么大碍的,他们的妖气迟早会被那阴阳鱼给消弭掉的。”
明月看着隋灵微笑着说:“我买它,不是因为担心这两个妖物。而是,这本是明辰画了用来禁锢这两个妖物用的,那画的下面还有他的落款和私印。这幅画,不该流落在人间,而是应该被妥善保存在他修行的别庄里。既然这幅画出了他掌控范围,那他那里一定出了漏洞。恐怕,明辰他自己还未觉察到这件事。”
隋灵问:“你现在打算如何?现在就将这画送回明辰那里吗?”
明月说:“送去是一定要的,只是现在还不着急,先将沧州的事情准备妥当。我们才来这里一、两天,等明天去看了那宅院,如果还行,就先那屋子租了下来。这画恰好是从邻居家里流落出来的,我很好奇,那间的主人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等房子的事情一旦张罗好了,我们去明辰那里拜访也不迟的。”
隋灵点头,然后继续问道:“你是打算就这么等着,还是在此地做些别的事情呢?”
明月说:“我也在考虑这件事情。我打算趁着目前无事,一边种些草药一边静观事态的发展。到时候,用起来也比较方便些。”
隋灵问:“要不要收几个徒弟?”
明月失笑地说:“还几个?一个我看都难。我们在沧州地界最多呆到秋末,哪里有会有如此聪明之人能够将我的医术精髓全部学会?”
隋灵说:“需要很久的吗?”
明月笑着说:“那是自然,望闻问切,辩证经方,无不需要手把手地指点。经验更加重要,病人见多了,才能识广。”
隋灵眨了眨眼睛说:“这么麻烦呐,那就算了。”
黑沉的天幕下,四下寂静无比,只有蟋蟀在不知疲倦地竞相争鸣着。忽然,一阵婴儿的哭闹声在这片寂静里跳跃而出,连蟋蟀都被惊吓地息了声。
隋灵恼火地睁开惺忪的双眼含糊说:“这小儿什么毛病?怎么每晚都三更半夜的哭闹,她父母也不哄她的吗?都是死人啊?”
明月轻拍着怀中隋灵光滑的裸背轻语道:“那小孩儿是病了,我去去看看就来。你先睡着,一会儿她就不会闹了。”
隋灵只是打了个哈欠,翻身朝里面睡去,释放出了她一直都枕在脑袋下的明月的手臂。明月见状,只是宠溺地笑了笑,便起身披衣下床而去。
明月推门出去了院子里,外面正是月朗星稀,空气中弥漫的是暴雨后清凉如破冰般地清爽。那婴儿的哭声在周围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的突出,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声,大概也在表示着好梦被打搅后的不满。
明月看到主屋的西厢里灯火亮着,便走了过去轻敲着大门。不一会儿,头发凌乱、衣冠不整的主人家长子陈清便出现在忽然被打开的门内,他不耐烦的脸在看见是明月后,便立刻带满了歉疚地说:“哎呀,是先生呐。真是不好意思,宝宝哭闹吵醒了先生吧。内子正在哄着他呢,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明月轻摇着头说:“无妨的,我其实是个大夫。我看小宝宝每晚都会哭闹,想必是病了。不如抱出来,让我瞧一瞧吧?”
陈清一听,立刻展颜道:“哎呀,这样再好不过了。先生先进来坐一下,我这就去内室把宝宝抱出来。”
说罢,他让进了明月,然后便立刻不停步地进了内室。一转身的功夫,随着婴孩哭声的变大,陈清怀中抱着一个穿着红肚兜的五、六月大的女婴匆忙地走了出来。小儿双眼紧闭,两只手紧握卖力地在半空中舞动着。
明月站了起来,他借着桌上的灯光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婴孩,然后摸了摸四肢,才说:“我看你家院子就有土椿树,那上面应该有我需要的药材。”说罢,明月借了桌上的油灯,便到了院子里。一会儿,明月手上拿了一团褐色如果实一般的东西进来说:“找到了,就是这东西。你能不能借我灶台一用,我需要炒制一下。”
陈清立刻说:“没问题,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帮你升火,我先把宝宝给她妈送去。”
明月将三钱左右的五倍子放在砂锅里翻炒,晾凉了之后,将之研成细沫,然后便将药面涂在小儿肚脐周围。他随后轻轻地拍了女婴几下,那小婴儿便眼皮发沉,渐渐地息声,然后沉沉地睡去了。明月微笑着对陈清说:“今后,小宝宝每夜都可安然入睡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陈清感激地将明月一直送到他和隋灵的房门口,才转身回去。
明月走进了卧室,惊讶地发现,隋灵正非常清醒地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走进去。薄薄的床单只盖着她的下半身,露出了白皙的上身。他走过去关切地问道:“还是睡不着吗?”
隋灵说:“不是,刚刚你进来之前有人、应该说有妖物来打探过。”
明月心中一凛,然后问:“看清是什么东西了吗?”
隋灵摇摇头。说:“它揭了我的被褥,见我醒了,便一闪而过。我倒是想起了,白天也感觉到周围有一样的气息。”
明月一边搂着隋灵一起躺下一边说:“是冲着你来的。”
隋灵说:“肯定,我已经把气息全部藏起了。剩下的,就只有色了。看来,今后在沧州的日子,我最好以女身示人。”
明月无声地笑了一下,问:“你这么肯定?”
隋灵耸耸肩说:“那还能有什么?大士老拿这个当事儿说的。”
第二天早晨,晨光初露,暑气还未升起,明月和隋灵已经起床洗漱妥当。而这时,陈清跑进来告诉他们,外面已经有人驾着马车在等着带他们去看房子了。
陈清问:“先生,这会儿你们早饭连还没来得及吃。不如。我让他先去别处,等半个时辰再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