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楔子
是夜。
郊外灯火通明,马蹄声惊起飞鸟——扑簌簌,扑簌簌,显得森林格外冷肃。领头人黄袍加身,身下一匹黑马,矫健非凡。那人神色冷俊,玄色眼瞳里一片荒芜,让人看不清虚实,看久了便浑身发寒。
不远处,一辆马车慌不择路。马车内坐着两名女子,大些的二十出头,青丝全数盘起,额头光洁,肌如凝脂,眼睛下却一片乌黑,眼中亦布满血丝,全是疲惫之色。小些的只有七八岁,梳着冲天双髻,颇有些天真烂漫,却也知轻重缓急,紧紧抓着车窗,并不作声。
赶车的是一名二十七八的男子,那男子温润如玉,俊美如画,虽有些狼狈,却丝毫不掩风华。忽然,男子眉头一皱,拉紧缰绳,沉声道:“楚楚,你带着萱儿先走。”
“大哥。”车内女子道,“不行,他会杀了你的。”
“无事,此事本就因乔家而起,你是被牵连的,萱儿还小,你带她走,隐姓埋名好好活着。”说完,男子拔下发簪,用力刺向马匹。
马儿吃痛,长啸一声,发狂地奔跑起来,眨眼便消失在拐角。
大队人马徐徐而至,漆黑的道路瞬间亮如白昼,大路中间,男子无悲无喜,负手而立,静静看着领头之人。
队伍停下来,黄袍停止飞舞,马上男子居高临下,玄色眼瞳紧紧锁住路中央之人,而后轻嗤了一声,有些讥讽。
“她也将你抛下了?”
“你明知不是。”
“我不知。正是因为不知才会被蒙骗至此。乔楠,告诉我,她在哪儿,我便放了你。否则……”
“你知,不可能。”
刀光闪过,平地上多了一滩鲜血,马队呼啸而过,地上之人,已看不出人形。只是那抹鲜红尤为刺眼。
凌晨将至,凌晨前却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期。发疯的马儿奔了一路,终于停下来。少妇抱着小女孩,无声哭泣。而后,便拉着她跳下来,一手在马儿受伤那处狠狠一拍,马儿再受惊吓,继续狂奔。少妇拉着小女孩逃入两边丛林。
然而,未过多久,周围便传来鼎沸的人声,少妇目露绝望之色,将女孩藏进树丛,只身前去引开追兵。
天边,云朵已经开始泛白,黎明将至了。
人又岂能跑得过马?
少妇被大队人马围住,逃无可逃。到这时,她的眼神却奇迹般平静下来,如死水一般平静。
玄瞳男子未开口,却将一物丢至少妇脚边,那物咕噜咕噜滚了几圈,露出一张人脸。
“大,大哥……”少妇跪下来,想伸手触碰,却又像不敢面对事实,那只手悬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脸上说不出是悲恸还是绝望。
终于,少妇低下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晏离。”她说,声音冠上千斤之重。
马背上男子一愣,眼中飞快闪过什么,却瞬间冷却,嘴角勾起一抹薄凉的笑意:“怎么?后悔了?”
“是啊,后悔了。”少妇低喃,像是回答,亦像是说给自己听。
“晏离。”她抬头,兀然多了几分凄切的决然,“若有来世,我定不要与你相识。”
言毕,她拔下发簪,狠狠刺进颈脖,霎时鲜血如注。
“晏离,若有来世我不要与你相识,不要了,不要了……”话语渐渐消散于天地间。
天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黎明,到了。
金光洒下,仿佛惊醒了马背上的人,他朝天长啸了一声,宛如绝望的野兽。他下马,走到少妇尸体旁,低头:“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许久,男人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除了凄凉不剩其他。
“你休想摆脱我,乔楚。”
男人拔剑。
乔楚,便是死,你也休想摆脱我,休想。
……
那一年,他是皇子,是死了生母比宫俾还不如的皇子。她是将军府千金,是人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千金。她走到他面前,她向他伸出手,他将心遗落在她身上。
又一年,他成了君主,坐在那把皇椅上,君临天下。她却嫁作他人为妇,相夫教子。
她说,晏离,你来晚了。
她说,晏离,你看这天下都是你的了,少了我一个又何妨?
她说,晏离,放过我,放过乔家。
她说……
他听她说了很多,唯独没有听到那一句,晏离,你来了。
然后,乔家都被他斩于刑场,他让她看着,坐在邢台旁边看着,看着自己的爹娘,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死在自己眼前,那一天,鲜血很红,红过了火焰,那一天,他看着她的眼中一点一点溢满绝望。
乔楚,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但是你食言了,所以,这便是惩罚,你记着,这便是对你食言的惩罚。
他道。
后来,乔楠来了。
他知道乔楠来救她,却没有阻止,眼睁睁看着她跟着乔楠逃出去,带着她和那个男人的女儿。
真好,乔楚,你看,你又多了一条要惩罚的罪行呢。
他追上去了,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她说,晏离,若有来人我定不与你相识。
怎么可以?乔楚,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都是我的,我的。
哈哈,你以为死可以逃掉吗?不可能,你做梦,就算是死,我也会缠着你,永远,永远。
但曾相识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然,免教生死作相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