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操艰搅遽：操作艰难、仓促。遽，读音，惶恐、窘急。
【译文】
有翅的飞禽、有毛皮的走兽、会说话的人类，三者都生在天地之间，靠吃食喝水而生活。可见喝水历史多久啊！为了解渴就去喝各种液体浆汁，为解除忧愁烦恼就去喝酒，为了消除头昏神倦就去喝茶。茶成为饮料，由神农氏开始，从鲁周公对茶作记才传闻于世。春秋时有齐国晏婴，汉时有杨雄、司马相如，三国时有吴国的韦曜，晋代有刘琨、张载、陆纳、谢安、左思等人，都是喝茶之人。饮茶之风流行之后，逐渐扩散到民间，在本朝最盛，当今的西安和洛阳两都并湖南、湖北以至巴渝等地，都把茶当作家常饮料。
茶有粗茶、散茶、末茶、饼茶。先破碎，再煎熬，烤干，春捣，然后放在瓶子或细口瓦器之中，灌上沸水浸泡，称为淹茶；还有用葱、姜、枣、桔皮、茱萸、薄荷等物与茶放在一起充分煮沸，或者扬扬使汤更加沸腾，以求汤滑；或煮去茶“沫”，这些方法煮出的茶汤，如同应倒在沟里的废水一样不堪饮用，而世人一向的习惯就是这样的。
啊！苍天生育万物，都有它的奥妙，人类所做的不过涉及一点浮浅的皮毛。人们借以庇护自己的场所是房屋，房屋建造的很好；穿的是衣服，衣服做的很精美；充饥的是饮食，饭与酒味美极了。而茶却有九种难处：一是采造，二是鉴别，三是器具，四是用火，五是用水，六是炙烤，七是碾末，八是煎煮，九是饮用。阴天采摘，晚上烘焙，还不能算会制作茶的；用口尝味道，用鼻嗅香气，这不能算会鉴别茶；有擅味的锅炉，有腥气的瓦盆不能用作煮茶、饮茶的器具：有油脂的柴和烤过肉的炭，不能用来烘茶、煮茶；急流的水和淤积的水，不能汲来煮茶；茶烤得外面熟而里面生，不能算是烤好了茶；碧绿色的茶叶细粉和淡青色的茶叶尘灰混在一起，算不得是茶末；煮茶时操作不熟练，仓促地的搅动茶汤，不能算会煮茶；只是夏天喝茶而冬天不喝，不能算懂得饮。
要想喝到鲜香、味浓的茶，一锅煮出的头三碗最好。汤，较次一等的最多煮到第五碗。若有数位客人，则五人可分酌三碗，七人可分酌五碗，六人则按五人计，不要计较碗数上是否差了一个人的，只用“隽永”补给喝不足之人。
七、之事
三皇，炎帝神农氏。
周，鲁周公旦，齐相晏婴。
汉，仙人丹丘之子，黄山君，司马文园令相如，杨执戟雄。
吴，归命侯[1]，韦太傅弘嗣。
晋，惠帝[2]，刘司空琨，琨兄子兖州刺史演，张黄门孟阳[3]，傅司隶咸[4]，江洗马统[5]，孙参军楚[6]，左记室太冲，陆吴兴纳，纳兄子会稽内史依，谢冠军安石，郭弘农璞，桓扬州温[7]，杜舍人毓，武康小山寺释法瑶，沛国夏侯恺[8]，余姚虞洪，北地傅巽，丹阳弘君举，新安任育长[9]，宣城秦精，敦煌单道开[10]，剡县陈务妻，广陵老姥。河内山谦之。——
后魏，琅邪王肃[11]
宋，新安王子鸾，鸾弟豫章王子尚[12]，鲍昭妹令晖[13]，八公山沙门谭济[14]。
开，世祖武帝[15]
梁，刘廷尉[16]，陶先生弘景[17]。
皇朝，徐英公勋[18]。
《神农食经》[19]：“茶茗久服，令人有力悦志”。
周公《尔雅》：“梗，苦茶”
《广雅》云[20]：“荆巴间采叶作饼，叶老者，饼成以米膏出之。欲煮茗饮，先炙令赤色，捣末，置瓷器中，以汤浇覆之，用葱、姜、桔子笙之。其饮醒酒，令人不眠。”
《晏子春秋》[21]：“婴相齐景公时，食脱粟之饭，炙三戈、五卵茗菜而已。”
司马相如《凡将篇》[22]；“乌喙，桔梗，芫华，款冬，贝母，木檗，蒌，苓草，芍药，桂，漏芦，蜚廉，萑菌，藓诧，白敛，白芷，菖薄，芒消，莞椒，茱萸。”
《方言》：“蜀西南人谓茶日蔎”。
《吴志·韦曜传》：“孙皓每飨宴，坐席无不悉以七升为限。虽不尽人口，皆浇灌取尽。曜饮酒不过二升，皓初礼异，密赐茶荈以代酒。”
晋《中兴书》[23]：陆纳为吴兴太守时，卫将军谢安尝欲诣纳，[《晋书》云：纳为支部尚书。]纳兄子剕怪纳无所备，不敢问之，乃私蓄十数人馔。安既至，所设唯茶果而已。剕遂陈盛馔，珍羞必具。及安去，纳杖做四十。云：‘汝既不能光益叔父，奈何秽吾素业？’”
《晋书》：“桓温为扬州牧，性俭，每宴饮，唯下七奠样茶果而已。”
《搜神记》[24]：“夏侯恺因疾死。宗人字苟奴，察见鬼神，见恺来收马，并病其妻。著平上帻，单衣，人坐生时西壁大床，就人觅茶饮。”
刊琨《与兄子南兖州史演书》[25]“云：“前得安州干姜一斤[26]，桂一斤，黄岑一斤，皆所须也置。吾体中溃闷，常仰真茶，汝可置之。”
博咸《司隶教》曰：“闻南方有蜀妪作茶粥卖，为廉事打破其器具，后又卖饼于市。而禁茶粥以困蜀妪，何哉？”
《神异记》[27]卢：余姚人虞洪人山采茗，遇一道士，牵三青牛，引洪至瀑布山曰：‘吾，丹丘子也。闻子善具饮，常思见惠。山中有大茗可以相给。祈子他日有瓯牺之余，乞相遗也’。因立奠祀。后常令家人人山，获大茗焉”。
左思《娇女诗》[28]：“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小字为纨素，口齿自清历。有姊字惠芳，眉目粲如画。驰骛翔园林，果下皆生摘。贪华风雨中，倏忽数百适。心为茶梦荈剧，吹嘘对鼎。”
张盂阳《登成都楼》[29]“诗云：“借问扬子舍，想见长卿庐。程卓累千金，骄侈拟五侯。门有连骑客，翠带腰吴钩。鼎食随时进，百和妙且殊。披林采秋桔，临江钓春鱼。黑子过龙醢，果馔逾蟹婿。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人生苟安乐，兹土聊可娱。”
傅巽《七诲》：“蒲桃宛柰，齐柿燕栗，恒阳黄梨，巫山朱桔，南中茶子，西极石蜜。”
弘君举《食檄》：“寒温既毕，应下霜华之茗；三爵而终，应下诸蔗、木瓜、元李、杨梅、五昧、橄榄、悬豹、葵羹各一杯。”
孙楚《歌》：“茱萸出芳树颠，鲤鱼出洛水泉。白盐出河东，美豉出鲁渊。姜桂、茶梦荈出巴蜀，椒、桔、木兰出高山。蓼苏出沟渠，精稗出中田。
华佗《食论》[30]：“苦茶久食益意思。”
壶居士《食忌》[31]：“苦茶久食，羽化。与韭同食，令人体一重。”
郭璞《尔雅注》云：“树小似栀子，冬生叶，可煮羹饮。今呼早取为茶。晚取为茗，或一日荈，蜀人名之苦茶”。
《世说》[32]：“任瞻，字育长，少时有令名，自过江失志。既下饮，问人云：‘此为荼？为茗？’党人有怪色，乃自申明云：‘向问饮为热为冷耳’。”
《续搜神记》[33]：“晋武帝时，宣城市人秦精，常人武昌山采茗。遇一毛人，长丈余，引精至山下，示以丛茗而去。俄而复还，乃探怀中桔以遗精。精怖，负茗而归。”
《晋四王起事》[34]：“惠帝蒙尘还洛阳，黄门以瓦盂盛茶上至尊。”
《异荈》[35]：“剡县陈务妻，少与二子寡居，好饮茶茗。以宅中有古冢，每饮辄先祀之。儿子患之曰：‘古冢何知？徒以劳意！’欲掘去之，母苦禁而止。其夜梦一人云：‘吾止此冢三百余年，卿二子恒欲见毁，赖相保护，又享吾佳茗，虽潜壤朽骨，岂忘翳之报[36]！’及晓，于庭中获钱十万，似久埋者，但贯新耳。母告二子，惭之，从是祷馈愈甚。”
《广陵耆老传》：“晋元帝时有老妪，每旦独提一器茗，往市鬻之。市人竞买，自旦至夕，其器不减。所得钱散路旁孤贫乞人。人或异之。州法曹絷之狱中。至夜，老妪执所鬻茗器，从狱牖中飞出。”
《艺术传》[37]：“敦煌人单道开，不畏寒暑，常服小石子。所服药有松、桂、蜜之气，所饮荼苏而已。”
释道悦《续名僧传》：“宋释法瑶，姓杨氏，河东人。永嘉中过江，遇沈台真，清真君武康小山寺，年垂悬车。饭所饮茶。永明中，敕吴兴礼致上京，年七十九。”
宋《江氏家传》[39]：“江统，字应元，迁愍怀太子洗马[40]。常上硫谏云：‘今西园卖醯[41]、面、蓝子、菜、茶之属，亏败国体’”。
《宋录》：“新安王子鸾、豫章王子尚诣昙济道人于八公山，道人设茶茗，子尚味之，曰：此甘露也，何言茶茗？”。
王微《杂诗》[42]：“寂寂掩高阁，寥寥空广厦。待君竞不归，收领今就损。”
鲍昭妹令晖著《香茗赋》。
南齐世祖武皇帝遗诏[43]：“我灵座上慎勿以牲为祭，但设饼果、茶饮、干饭、酒脯而已”。
梁刘孝绰《谢晋安王饷米等启》[44]： “传诏李盂孙宣教旨，垂赐米、酒、瓜、笋、菹、脯、酢、茗八种。气芯新城，味芳云松。江潭抽节，迈昌荇之珍；疆场擢翘，越葺精之美。羞非纯束野麝，褒似雪之驴：鲜异陶瓶河鲤，操如琼之粲。茗同食粲，酢颜望柑。免千里宿春，省三月种聚。小人怀惠，大懿难忘。”
陶弘景《杂录》：“苦荼轻身换骨，昔丹丘子、黄山君服之。”《后魏录》：“琅邪王肃仕南朝，好茗饮、莼羹。及还北地，又好羊肉、酪浆。人或问之：‘茗何如酪？’肃曰：‘茗不堪与酪为奴’。”[45]
《桐君君录》[46]：“西阳、武昌、庐江、晋陵好茗[47]，皆东人作清茗。茗有饽，饮之宜人。凡可饮之物，皆多取其叶。天门冬、拔葜取根，皆益人。又巴东别有真茗茶[48]，煎饮令人不眠。俗中多煮檀叶并大皂李作茶，并冷。又南方有瓜芦木，亦似茗至苦涩，取为屑茶饮，亦可通夜不眠。煮盐人但资此饮，而交、广最重[49]，客来先设，乃加以香笔辈。”
《坤元录》[50]：“辰州溆浦县西北三百五十里无射山，云蛮俗当吉庆之时，亲族集会歌舞于山上。山多茶树。”
《括地图》[51]：“临遂县东一百四十里有茶溪[52]。”
山谦之《吴兴记》[53]：“乌程县西二十里有温泉山[54]，出御荈。”
《夷陵图经》[55]：“黄牛、荆门、女观、望州等山[56]，茶茗出焉。”
《永嘉图经》：“永嘉县东三百里有白茶山”。[57]
《淮阴图经》：“山阳县南二十里有茶坡。”[58]
《茶陵图经》：“茶陵者，所谓陵谷生茶茗焉。”[58]
《本草·木部》： “茗，苦茶。味甘苦，微寒，无毒。主瘘疮，利小便。去痰渴热，令人少睡。秋采之苦，主下气消食。注云：春采之。”
《本草·菜部》：“苦茶，一名茶，一名选，一名游冬，生益州川谷，山陵道傍，凌冬不死。三月三日采干。注云：疑此即是今茶，一名荼，令人不眠。”《本草注》：“按，《诗》云：谁谓茶苦’，[60]又云：‘堇荼如饴[61]’”皆苦菜也。陶谓之苦茶，木类，非菜流。茗，春采，谓之苦[迟途遐反]。”
《枕中方》：“疗积年瘘，苦茶、蜈蚣并炙，令香熟，等分，捣筛，煮于草汤洗，以末敷之。”
《孺子方》：“疗小儿无故惊蹶，以苦茶、葱须煮服之。”
【注释】
[1]归命侯：即孙皓。东吴亡国之君。公元280年，晋灭东吴，孙皓投降，封“归命侯”。
[2]惠帝：晋惠帝司马衰，公元290～306年在位。
[3]张黄门孟阳：张载字盂阳，但未任过黄门侍郎。任黄门侍郎的是他的弟弟张协。
[4]傅司隶成：傅成（公元239～294年），字长虞，北地泥阳人（今陕西铜川），官至司隶校尉，简称司隶。
[5]江洗马统：江统（？～310年），字应元，陈留县人（今河南杞。县东）。曾任太子洗马。
[6]孙参军楚：孙楚（？～293年），字子荆，太原中都人（今山西平遥县），曾任扶风的参军。
[7]桓扬州温：桓温（公元312～373年），字元子，龙亢人（今安徽怀远县西）。曾任扬州牧等职。
[8]沛国夏侯恺：晋书无传。干宝《搜神记》中提到他。
[9]新安任育长：任育长，生半年不详，乐安人（今山东博兴一带）。名瞻，字育长，曾任天门太守待职。
[10]敦煌单道开：晋时著名道士，敦煌人。《晋书》有传。
[11]琅琊王肃：王肃（公元436～501年）字恭懿，琅琊人（今山东临沂），北魏著名文士，曾任中书令待职。
[12]新安王子鸾、鸾弟豫章王子尚：刘子鸾、刘子尚，都是南北朝时宋孝武帝的儿子。一封新安王，一封豫章王。但子尚为兄，子鸾为弟。
[13]鲍昭妹令晖：鲍昭，即鲍照（公元414～466年）字明远，东海郡人（今江苏镇江），南朝著名诗人。其妹令晖，擅长词赋，钟峰《诗品》说她：“歌待往往崭新清巧，拟古龙胜。”
[14]八公山沙门潭济：八公山，在今安徽寿县北。沙门，佛家指出家修行的人。潭济，即下文说的“罩济道人”。
[15]世祖武帝：南北朝时南齐的第二个皇帝，名肖颐。公元483～493年在位。
[16]刘廷尉：刘孝绰（公元480～539年），彭城人（今江苏徐州）。为梁昭明太子赏识，任太子仆兼延尉卿。
[17]陶先生弘景：陶弘景（公元456～536年），字通明，秣陵人（今江苏宁县），有《神农本草经集注》传世。
[18]徐英公劫：徐世劫（公元592～667年），字懋功，唐开国功臣，封英国公。
[19]《神农食经》：古书名，已佚。
[20]《广雅》：字书。三国时张揖撰，是对《尔雅》的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