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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把石头变成学校

我们的大地受伤了,她的海洋和湖泊都在生病。

她的河流像流脓的伤口,空气中充满微细的毒物,

无数地狱之火的油烟熏黑了太阳,家乡、亲人、朋友,

四散分离的男人女人,孤寂迷失地漂泊着,

在有毒的太阳下被烤焦……

在令人恐惧、盲目不确定的沙漠中,

有人选择追求权势,有人成为幻觉和欺骗的操弄者。

如果智慧与和谐仍然居住在这个世界,

而不是未打开的书中、已遗失的梦,

它们必然存在于我们的心跳之中。我们的呼喊将从心底发出,

我们呼喊,而我们的声音是受伤大地唯一的声音。

我们的呼喊,是行遍世界的大风。

——《格萨尔王传》

国王坐在靠窗的位子。摩顿森认得他,因为市场上旧版的阿富汗纸币上面印着国王的肖像。在阿富汗航空的波音737飞机上,89岁的查希尔·沙阿正看着窗外那将他流放了近三十年的祖国。此时的他看起来比肖像苍老了太多。

除了国王、他的卫队和几位空中小姐,摩顿森是这架从伊斯兰堡飞往喀布尔的班机上唯一的乘客。查希尔·沙阿的眼神从窗口移开,看见了过道对面的摩顿森。

“愿安拉赐你平安。”摩顿森用阿拉伯语说。

“你也一样,先生。”查希尔·沙阿回答。阿富汗的末代国王流亡罗马,接触了很多不同的文化,立刻辨出了眼前这位穿着摄影师背心的大块头男子是哪里人。“美国人?”他问。

“是的,先生。”摩顿森说。

查希尔·沙阿叹了口气,衰老的声音带着几十年来希望无数次破灭的苍凉。“你是记者吗?”他问。

“不是。我盖学校,让女孩子上学的学校。”

“我能问,你到我的国家做什么吗?”

“我今年春天要盖五六所学校,陛下。我带来了学校的建筑经费。”

“在喀布尔吗?”

“不是,在巴达赫尚省,瓦罕走廊。”

查希尔·沙阿挑了挑眉毛,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摩顿森坐到他旁边。“你认识那里的什么人吗?”他问。

“说来话长。几年前,几个吉尔吉斯人越过艾尔沙德山口到查普森河谷找我,请我到他们的村子里盖学校,我答应我会去……和他们讨论盖学校的事,但一直到现在才能成行。”

“一个美国人要去瓦罕走廊。”查希尔·沙阿说,“有人告诉我,那里的人帮我盖了一栋打猎的别墅,但我没机会去,太远、太不方便了。现在阿富汗已经没有几个美国人了,一年前这架飞机上坐满了记者和救援人员,现在那些人都在伊拉克,美国把我们忘了。又一次。”

一年前,流亡国外多年的查希尔·沙阿终于飞回喀布尔,欢呼的群众迎接他的归来,以为生活又将回到国王在位时的正常轨道,再没有苏联的压迫统治、腐败的军阀和塔利班,还有他们带来的暴力。查希尔·沙阿1933年即位,1973年他的堂兄穆罕默德·达乌德卡恩篡位,沙阿统治下的阿富汗一直是太平盛世。1964年,他推动阿富汗立宪,使阿富汗走上民主之路,给予人民投票权,解放妇女,并成立了全国第一所现代大学,聘请外国教授和援助人员,跟他一起为阿富汗的现代化努力。对许多阿富汗人而言,查希尔·沙阿代表了他们理想中的幸福生活。

2003年秋天,这些希望慢慢破灭了。留在阿富汗的美军大部分都隐形了——不是去追捕本·****和他的支持者,就是保护哈米德·卡尔扎伊新政府的安全。阿富汗各地的暴力事件迅速增加,据说塔利班又在重新集结。

“就像我们在苏军撤退后遗弃了抗苏‘圣战士’一样,我担心我们又再次遗弃阿富汗。”摩顿森事后说,“据我了解,我们答应提供给阿富汗的援助只有三分之一真正到位。在玛丽·波诺的帮忙下,我和国会负责拨款到阿富汗的人见了面,我把乌兹拉和老师们拿不到薪水的问题告诉了他,问他钱为什么没有到达阿富汗。‘很困难。’他告诉我,‘阿富汗没有中央银行系统,没办法汇款。’但那实在算不上什么理由。我们把现金送给对抗塔利班的军阀们,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方法修路、建下水道,还有盖学校。如果我们不信守承诺,就清楚表达了一个讯息:美国政府根本不在乎阿富汗人民。”

查希尔·沙阿把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放在摩顿森手上。“我很高兴至少有一位美国人来了。你想见的那个人在北方,叫萨哈·卡恩,他是个军阀,但他关心人民。”

“我也这么听说过。”摩顿森说。

查希尔·沙阿从条纹长袍下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又叫随从把他的手提箱拿来。老国王把大拇指按在印泥盒上,在名片背面留下指纹。“你把这个给卡恩。”他说,“愿安拉与你同在。也请带着我的祝福前去。”

飞机盘旋了好几圈儿才降落在喀布尔机场。阿富汗首都的安全状况并没有比一年前好多少,所以驾驶员格外小心。

但喀布尔的市内交通其实更加恐怖。从机场到“喀布尔和平宾馆”短短的距离,虽然阿布杜拉稳稳控制着丰田汽车的方向盘,还是有四次差点儿出事故。“美国支持的政府,本该完全控制喀布尔的局势。”摩顿森说,“但事实上,阿富汗政府的控制范围几乎到不了城市边界,连交通也管不了。司机完全忽视交通标志,更不理会路边叫喊的警察,基本上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摩顿森的目的地是法扎巴德,阿富汗北部巴达赫尚省最大的城市,他准备把那里作为去乡村修建学校的基地。他至少还得坐两天车才能到那里,一路上交通混乱不说,乡间还有塔利班的游击队。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到阿富汗了,他必须信守对吉尔吉斯骑马人的承诺。那些人后来在瓦罕走廊做了深入调查,又骑了六天马去祖德卡恩村找费瑟·贝格,告诉他当地有五千两百名儿童没有学上,他们正等着摩顿森去盖学校。

巴希尔准将原本打算用双引擎直升机把摩顿森直接送到法扎巴德去,但卡塔尔负责监管阿富汗领空的美军指挥部拒绝了他的飞行请求。

摩顿森在“喀布尔和平宾馆”没电的房间里生闷气,气自己离开伊斯兰堡之前竟然忘了给笔记本电脑和相机充电。在阿富汗的首都,电力状况相当不可靠,到巴达赫尚之前,他很可能连能用的插座都找不到。

摩顿森打算清晨出发,因为白天赶路比较安全。他要阿布杜拉去租辆不仅能跑山路,还能应付一路弹坑的吉普车。直到晚餐时间阿布杜拉都没回来,摩顿森本想出去找东西吃,最后还是决定躺在窄小的床上先睡一觉。

将近午夜时,他被敲门声惊醒了。在梦里,一颗炸弹刚好掉在房顶上。

阿布杜拉同时带回了好消息和坏消息。他设法租到了一辆苏制吉普车,并且找到一位名叫凯思的塔吉克年轻人随行当翻译,因为他的老搭挡哈什曾是塔利班士兵,不方便到那里去。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沙兰隧道将在早上六点钟关闭。

“隧道什么时候再开放?”摩顿森还没有放弃好好睡一晚的期盼。

阿布杜拉耸耸肩,从他烧伤的脸上很难看出表情,但他耸起的肩膀告诉摩顿森,问也是白问。“十二个小时?两天?”他猜着,“谁知道呢?”

摩顿森开始收拾行李。

他们穿过电力中断的喀布尔往北行驶。成群的穿着白袍的男人在整夜点着油灯的茶摊儿间游走,等着搭早班飞机前往沙特阿拉伯。每个******一生中至少得到麦加朝圣一次,这些正是准备去朝圣的人。昏暗的城市充满着节庆的兴奋,许多人即将开始一生中最重要的旅程。

摩顿森一行人在城市里绕着圈子找加油站,他唯一能记住的一个景象,是阿富汗的前国防部大楼。白天时摩顿森曾路过那里。历经三次战争的空袭,大楼只剩下架子,一副快垮了的样子。此时到了晚上,住在里面的人开起了火,加上炸开的锯齿状空洞和没有玻璃的窗户,大楼看起来像是万圣节的南瓜灯笼。

昏沉中,南瓜灯的“眼睛”隐入摩顿森身后的黑暗,他感觉身体开始飘浮,又仿佛正向五角大楼奔跑着,跑在和拉姆斯菲尔德鞋子一样闪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沙兰隧道离喀布尔只有一百公里,但老旧的苏制吉普车爬上兴都库什山脉后,速度实在很慢,尽管有遭到袭击的危险,摩顿森还是忍不住又睡了好几个小时,直到车子开进隧道。

摩顿森在半睡半醒之间,感觉车子似乎停了下来。他揉揉眼,但四周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他听见从车前方传来的声音,借着火柴微弱的亮光,他看到阿布杜拉没有表情的伤疤脸出现在凯思忧虑的脸旁。

“我们正开到隧道中间,车子的水箱突然坏了。”摩顿森回忆,“我们刚好在上坡弯道上,从对面来的下坡车辆不到最后一秒就看不到我们,在那里抛锚真是糟透了。”

摩顿森抓过背包,想从里面拿出手电筒,这才想起匆忙打包的时候,把手电筒连同电脑和相机都落在宾馆了。他爬出车外,站到阿布杜拉身边。隧道中的冷风让阿布杜拉几乎划不着火柴,最后他们还是找出了问题:水箱的橡皮管松脱了。

摩顿森还在想他有没有带胶带,一辆苏制卡玛斯大货车忽然从对面冲来,司机急按喇叭,但摩顿森一行人根本来不及闪躲。就在摩顿森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大货车紧急转回左侧车道,贴着他们身体冲过去,只是把吉普车后视镜刮断了。

“我们走!”摩顿森下了命令,把阿布杜拉和凯思推到隧道墙边。风越来越强,他把手伸出去感知风的方向。一行人贴着隧道墙壁前进。另一辆卡车迎面驶来,车灯照在隧道凹凸不平的岩面上,摩顿森看见一处他认为是门的暗处,和同伴穿门而出。

“我们一走出去,就是山口顶部的雪地。”摩顿森说,“借着月光,我们看东西很清楚,我正在想我们是在山口左边还是右边,准备还往下走。”

然后摩顿森看到了第一块红色的石头。皑皑白雪中,摩顿森差点儿忽视那块石头,一旦看到,他立刻知道白色雪地下布满了地雷。

阿富汗是世界上地雷最多的国家,几十年来三四支不同的军队埋下了几百万颗地雷,多到没人知道究竟哪些地方是雷区。直到有牛羊或孩子不幸踩上地雷,排雷小组才会先把这个地区的石头漆上红色,过几个月有空时再慢慢清理。

凯思看到身边到处都是红色的石头,不禁惊慌起来。摩顿森抓住小伙子的手,怕他紧张之下乱跑。

有被地雷炸伤的惨痛经历的阿布杜拉开口了:“慢慢来,慢慢来。”他把脚从雪地中抽回。“我们得回里面去。”

“我们回到隧道里的话,八成会被撞死。”摩顿森说,“但继续前进却铁定活不了。”凯思整个人都僵住了,摩顿森带着他慢慢走回隧道的黑暗中。

“如果后来不是有一辆往上爬的卡车,真不知我们会有什么下场。”摩顿森说,“但是感谢上帝,接着过来的是一辆上坡的卡车。我跳到车前挥手,请司机停下来。”

摩顿森、凯思和另外五个男人挤在贝德福德卡车的驾驶室里,阿布杜拉坐在吉普车里控制方向盘,让卡车慢慢拖着它往上爬。“他们是一伙儿走私贩。”摩顿森说,“车上装了几十台全新的冰箱,要运到马扎里沙里夫去。车子严重超载,移动的速度很慢,但我并不担心。”

凯思紧张地打量着那些人,用英文跟摩顿森小声说:“这些是坏人。小偷。”

“我要凯思安静下来。”摩顿森回忆,“我绞尽脑汁地想,该如何运用过去十多年在巴基斯坦的经验处理当时的情况。我决定信任那些人,开始跟他们闲话家常。几分钟之后,大家都放松下来了,尤其是在他们请我们吃葡萄之后,连凯思都觉得他们没问题了。”

等他们爬上隧道最高处,摩顿森一边狼吞虎咽地嚼着多汁的葡萄,一边看着贝德福德排出的黑烟把他们租来的白色吉普车喷黑,才突然想到这些葡萄是他自昨天早餐后吃的第一餐。

卡车一直开到坡顶,三个人谢过这群人的搭救,还有他们美味的葡萄。摩顿森和凯思爬回吉普车,筋疲力竭地倒在座位上。好在蓄电池还有电,虽然引擎没发动,但车灯还能发出微微的亮光。在阿布杜拉稳稳的控制下,车子静悄悄地在隧道中滑行,滑向尽头处的阳光。

隧道东侧的潘杰希尔峡谷称得上是“死亡之谷”。峡谷中只有一条绝壁道路,守在山头的马苏德“圣战士”游击队可以轻易向侵入河谷的士兵发射火箭弹。但对摩顿森来说,在被日光染出紫晕的雪峰衬托下,隧道外的河谷看起来像是世外桃源。

“太高兴了,我们居然能活着开出隧道看到阳光,所以紧紧抱着阿布杜拉,弄得他差点儿撞车。”阿布杜拉把车停在一块大石头前,一行人爬出车子开始修车。在阳光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水箱有一段约两米长的水管得换。经验丰富的阿布杜拉把备用内胎切了一段下来,包在受损的水管外面,用摩顿森从背包里翻出来的胶布粘好。

用宝贵的矿泉水喂饱水箱后,他们又再度上路北行。那个月刚好是******教的斋戒月,所以阿布杜拉开得很快,希望能在禁食正式开始前赶到茶摊吃早餐,但等他们抵达第一个村落保力库姆利时,所有餐厅都已经休息了。摩顿森随身带了一些花生当干粮,正好派上用场,饿坏了的凯思和阿布杜拉猛吃花生,直到太阳把河谷东边的山壁照得一片光亮。

吃完早餐,阿布杜拉到附近去看有没有人愿意卖给他们汽油,找到卖家后就把吉普车开进一间土砖房的院子里,停在一个生锈的大桶子旁。一位背几乎驼成九十度的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走出来,虚弱的手花了两分钟才拧开油桶盖,接着又吃力地转着油桶的曲柄,好把汽油抽上来。阿布杜拉看到老人辛苦的样子,立刻跳过去接手。

阿布杜拉装汽油的时候,摩顿森通过凯思的翻译,开始和说达利语的老人聊天。“以前我住在舒马里平原上。”名叫穆罕默德的老人说,“从前我们的土地是天堂,住在喀布尔的人周末会到我们村附近的乡间别墅度假,就连查希尔·沙阿国王——愿他的名被祝福——在附近都有一处王宫。我的花园里有各种树木,我还种了葡萄和西瓜。”老人张着几乎没牙的嘴,回忆着消逝的快乐时光。

“后来塔利班来了,家乡就不能待了。为了家人的安全,我把家搬到了沙兰的北边。去年春天,我到家乡,想看看我的房子还在不在,但一开始我根本找不到。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住了七十年,我竟然认不出自己的村子,因为所有的房子都被烧毁,庄稼也都枯死了。后来我认出了我家杏桃树树干的形状——它分叉的样子就像人的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回想当时的景象,穆罕默德愤怒地喘着粗气。

“杀人炸房子这种事,在战争时总会发生。但这是为什么?”穆罕默德的问题也许只为了表达心中的哀痛,并不期待任何答案。“为什么塔利班连我们的土地也要伤害?”

一路上的景象让摩顿森越来越明白,在阿富汗的无尽杀戮,不只让老百姓受苦,也对战士们造成了可怕的伤害。他们又经过一台丢弃在路旁的苏制T-51坦克。坦克的整个炮塔都被轰掉了,变成了孩子们爬上爬下玩战争游戏的道具。

他们又经过一处墓园,当年在苏联攻击直升机的密集炮火下,所有石碑都变成了焦黑的残骸。在冷战期间,美国中情局不知提供了多少毒刺导弹,帮助“圣战士”游击队对抗苏联——而其中一位游击队领袖,就是今天的奥萨马·本·****。

还不到黄昏,他们已经过了汗阿巴德和昆都士,马上就要抵达塔卢坎,他们准备在那里稍做停留,在晚祷后好好吃今天的第一顿饭。摩顿森正在考虑是要阿布杜拉晚饭后继续赶路,还是等天亮安全后再走。突然,五十米外响起一阵枪声,阿布杜拉急踩刹车。

阿布杜拉迅速挂上倒车挡,加足油门让车子倒开,想远离暮色中越来越明显的曳光弹尾迹,但车子后面也响起了枪声。阿布杜拉再次踩下刹车。“走!”这回换成阿布杜拉下令,他把凯思和摩顿森推出车门,拉进路旁的水沟,用爪子似的手把两人往渗着臭水的地上按,然后举起双手做“都阿”祷告,祈求安拉的护佑。

“我们正好开进了两帮鸦片走私贩子的交战区。”摩顿森回忆,“当时正是运鸦片的季节,每年的那段时间都会发生小规模的械斗,抢夺运货驴队的控制权。走私贩用AK-47在我们头上交火,那声音听起来很恐怖,从曳光弹的红光中我看到凯思已经吓呆了。阿布杜拉则气得要命,他是个真正的普什图男子汉,一直趴在那里念叨,怪自己让他的客人陷入危险中。”

摩顿森俯卧在湿冷的泥巴中,拼命想该用什么办法脱险,其实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又有几个枪手加入了战斗,他们头上交叉的火力更加猛烈,子弹呼啸着撕裂空气。“后来我完全不去想该怎么逃,开始想我的孩子。”摩顿森说,“我想象塔拉会怎么跟他们解释我的死,孩子们能不能理解我所做的事——我不是要离开他们,我只是想在这里帮助那些和他们一样的孩子。我相信塔拉会让他们理解的。想想这些我感觉好多了。”

一辆驶近的卡车大灯照亮狭窄的道路,让蹲在两旁的走私贩一个个原形毕露,只得暂时停火找掩护。阿布杜拉见这辆车好像要往塔卢坎方向走,立刻跳到路中央,挥手要车子停下来。卡车又老又破,受损的悬吊系统让整辆车往一边倾斜,满车都是刚剥下的羊皮,正准备送到皮革工厂去。摩顿森老远就闻到了浓重的臊味儿。

两旁的枪声零零落落地响着,阿布杜拉跑到驾驶室窗户旁,喊躲在水沟里的凯思来帮忙翻译。凯思用颤抖的声音讲着达利语,要司机帮忙载一位外国人一程。阿布杜拉喊摩顿森过来,拼命挥手示意卡车后面的货舱。按照二十年前在军队中练出的方法,摩顿森躬下身子,跑出之字形路线,尽量缩小目标。他一跳上车,阿布杜拉立刻用羊皮把他盖住,把摩顿森整个儿压在湿臭的皮子底下。

“你和凯思怎么办?”

“安拉会照顾我们。”阿布杜拉说,“这些人要对付的不是我们。我们等他们停火,然后开吉普车回喀布尔。”摩顿森真心希望他的朋友说得没错,阿布杜拉用弯爪般的手拍了拍卡车的后挡板,车子的引擎重新发动。

烂羊皮的气味儿让摩顿森捏起了鼻子,卡车吃力地加快了速度。他们离开大约半公里时,走私贩的枪战又开始了,曳光弹在空中划出椭圆形的光弧。对一个星期后才能回喀布尔的摩顿森来说,那光弧仿佛是个问号,一个关于他的朋友们能不能活下去的问号。

卡车行经塔卢坎,继续往法扎巴德前进,摩顿森再次错过了晚饭。起初车上的羊皮腥味儿让他完全没有了食欲,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恢复了需要进食的本能。想到花生时,他才惊觉背包还留在吉普车上。摩顿森立刻坐起来摸索背心口袋,直到摸到护照和美钞,一颗心才放下,但马上又悬了起来——国王的名片也在背包里。摩顿森叹了口气。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只能接受没有介绍,必须直接去找军阀卡恩的事实。他用围巾把口鼻包起来,看着星空下的景色。

“只我一个人,沾了满身的泥巴和羊血,行李不在身边,也不会说当地语言;还有,我几天没好好吃一顿饭了。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却不觉得惨。”摩顿森回忆,“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带着学校建材坐在贝德福德卡车里,一路开上峡谷开到科尔飞,完全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对接下来的几天,我只有大概的计划,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并不坏。”

到了法扎巴德后,司机让摩顿森在“乌利亚饭店”下车。正是运送鸦片的季节,饭店所有房间都住满了,睡眼惺忪的门房给了摩顿森一条毯子,让他和另外三十几个男人睡在过道地板上。饭店没有自来水,摩顿森急着把一身腥臭冲掉,于是他走到门外,把刚好停在饭店旁边的洒水车龙头拧开,让冰冷的水柱直接冲洗衣服和裹在里面的身体。

“我连把自己弄干都省了。”摩顿森说,“用毯子把自己整个儿包起来,然后倒在走道上。那里是你能想到的最糟的睡觉的地方,旁边不是衣衫褴褛的鸦片走私贩,就是失业的游击队员。但一路惊险之后,我睡得跟在五星级饭店里一样香。”

凌晨四点不到,门房把睡满了过道的男人叫起来吃早餐。在斋戒月,******晨祷后就不能进食,饿过头儿的摩顿森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却也跟着吞下了一整天分量的食物,一盘咖哩豆和四张硬梆梆的“恰巴帝”。

在破晓前的霜露中,法扎巴德四周的乡间让摩顿森想起了巴尔蒂斯坦。即将升起的太阳照拂着北边的大帕米尔山脉,让摩顿森误以为回到了他在地球上的第二个家。其实这两个地方的差别很明显。虽然这里的妇女也会用“布卡”把自己整个儿包起来,但街上可以看到许多女性出入公开场所。前苏联国家的地缘影响显而易见:成群的持枪车臣人用斯拉夫口音说话,郑重其事地走向清真寺准备晨祷。

法扎巴德没有什么自然资源,主要经济来源是鸦片贸易。从巴达赫尚的罂粟田收成的生鸦片,大批运到法扎巴德附近的精炼工厂炼成******,然后由中亚运到车臣,再走私到莫斯科。塔利班垮台后,阿富汗北部地区的罂粟种植再度盛行。

根据人权观察组织的研究报告,阿富汗的鸦片产量在塔利班统治期间几乎为零,但在2003年底已经接近四千吨,全球三分之二的******原料都产自这里。毒品收入主要掌控在分据各地的军阀手中。由此他们得以招募士兵,建立军力强大的私人部队。

离喀布尔最远的巴达赫尚省,归军阀萨哈·卡恩掌管。摩顿森几年前就听说过他的故事,他的人民兴奋地谈论他的英勇功绩。像所有军阀一样,卡恩对所有经过他土地的鸦片驴车队征收过路费,但和他们不同的是,他用这些钱照顾人民。他帮以前的抗苏“圣战”士兵建了一个市场,给每个人一小笔贷款让他们做小生意。卡恩的敌人惧怕他的程度,就和他的人民爱戴他的程度一样,他对待敌人从不手软。

“9·11”事件发生时在祖德卡恩村保护摩顿森一行人的沙尔法拉兹,曾经担任过巴基斯坦突击队员。他在瓦罕走廊参与过走私,也亲眼见过卡恩本人。“他是好人吗?是,是好人,但也是危险的人。”沙尔法拉兹说,“如果他的敌人不肯投降归顺他,卡恩会用两台吉普车把敌人活活分尸,就是这种方式让他占据了巴达赫尚省。”

那天下午,摩顿森换了些当地货币,又租了辆吉普车,雇了愿意开车带他去卡恩总部的一对父子。虔诚的父子希望尽快出发,因为路上要花两个小时,他们希望及时赶到当地做晚祷。

“我现在就可以出发。”摩顿森说。

“你的行李呢?”能说几句英文的男孩问。

摩顿森耸了耸肩膀,爬进吉普车。

“到巴拉克总部的路程不会超过一百二十公里,”摩顿森回忆,“但我们开了三个小时。山路在河流上方的岩架上慢慢爬升,穿过峡谷,这让我想起了巴尔蒂斯坦。那辆车不错,美国造的所谓越野车只能到市场买菜,或带孩子去踢足球,在那种地方你得有辆苏式吉普车才应付得了。”

离巴拉克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时,峡谷豁然开朗,变成山丘间的翠绿田野。每一寸耕地上都种了罂粟。“要不是那些罂粟,我们真像行驶在希格尔的河口,马上就可以回科尔飞。我忽然意识到我们离巴基斯坦有多近,感觉就像马上回到家人身边一样。”

到了巴拉克,摩顿森回家的感觉更强烈了。被兴都库什山脉的白雪山峰环绕的巴拉克,是进入瓦罕走廊的通道,一想到瓦罕东边的祖德卡恩村有许多好友,摩顿森的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暖意。

司机和他儿子把车开到巴拉克的市场,准备打听卡恩的住处。在那里,当地种植罂粟的人们和巴尔蒂人一样穷困。摊子上的食物都很简单,种类和数量也很少,来来去去驮着重物的瘦驴子,一头头都是营养不良的模样。摩顿森从许多资料中读到,塔利班统治时期巴达赫尚省几乎和世界完全隔离,但他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穷。

一辆白色吉普车朝他们开了过来。摩顿森招手要他们停下,心想在巴拉克能开得起车子的人应该认得卡恩。

吉普车上坐满了眼神凶恶的士兵。开车的中年男子下了车,他眼神锐利,黑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

“我在找萨哈·卡恩。”摩顿森用凯思教他的一点点达利语说。

“他就在这儿。”那个人用英文回答。

“哪里?”

“我就是。”

在巴拉克黄褐色的山麓下,摩顿森站在卡恩家的屋顶上,紧张地绕着椅子踱步,等卡恩晚祷回来。卡恩的生活很简单,但象征他权力的物件随处可见。屋顶上旗杆似的大功率无线电发射天线,说明卡恩并不排斥现代化。几个卫星讯号接受器对准南方的天空。临近房舍的屋顶上,卡恩的狙击手们不时从瞄准镜里监视着他。

往东南方望去,可以看到巴基斯坦的雪峰,他想象费瑟·贝格就在山下保护着自己,那些狙击手吓不倒他。从贝格开始,摩顿森继续想那些关心他的朋友,从一所学校到另一所学校,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一路到亨札河谷、吉尔吉特,然后跨过峡谷再到斯卡都,再到现在所站的屋顶,他告诉自己他并不孤单。

太阳快下山时,几百名男子从巴拉克外观质朴的清真寺鱼贯而出,清真寺的建筑呈碉堡状,看起来就像兵营。卡恩是最后走出来的,他还在和村里的毛拉讨论事情,最后跟毛拉拥抱道别,转身朝他家屋顶上的外国人走来。

“萨哈·卡恩一个人上来了,除了翻译官没带任何守卫。我知道狙击手时刻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但我很欣赏卡恩的方式。”摩顿森回忆,“就像在市场的时候一样,他愿意亲自解决问题。”

“很抱歉现在不能招待你喝茶。”卡恩通过他英文流利的翻译官说,“但是再过一会儿,”他指指西边渐渐没入岩壁的太阳,“你想吃什么都行。”

“没关系。”摩顿森说,“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和你谈事情,能见到你,我已经很荣幸了。”

“一个美国人大老远从喀布尔来,想和我谈什么呢?”卡恩拉了拉棕色的羊毛长袍,长袍上鲜红的刺绣代表了他的地位。

摩顿森把他的故事讲给卡恩听,从吉尔吉斯的骑马人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昨晚的枪战,他躲在羊皮下逃脱的经过。让摩顿森吓一跳的是,卡恩竟然开心地大叫起来,热情拥抱他。

“对了!对了!葛瑞格医生!我手下的阿都·拉希德将军跟我提到过你,这真是太难以想象了。”卡恩兴奋地走来走去,“你看看,我连顿晚餐都没安排,也没通知村子欢迎你,真要请你原谅。”

摩顿森也笑起来,这趟恐怖的旅程,一路之上的紧张,这会儿全消失了。卡恩从长袍下的摄影背心里拿出卫星电话,要他的部属准备盛宴。然后他和摩顿森两人在屋顶上踱着步子,讨论建造学校的具体地点。

卡恩对瓦罕走廊的熟悉程度堪比百科全书,他提了五个急需学校的村庄,又计算了整个地区没有学上的女孩儿人数,数字大得完全出乎摩顿森的意料。卡恩说,光在法扎巴德就有五千名女生在男孩儿高中旁边的田里上课,更不要说没有书读的女孩儿之多,而整个巴达赫尚省的情况都一样。卡恩又开始列举长长的需求清单,长得足够摩顿森忙上几十年。

太阳西沉之后,卡恩一手搭在摩顿森肩上,一手指着山头,“我们和美国人在那边的山里一起对抗过苏联人,许多人给过我们无数承诺,但杀戮结束后,从没有人信守承诺回来帮助我们。”

“看看这里,看看这些山。”卡恩指着从巴拉克边缘开始升起的一座座山峰,它们就像是间隔不一的墓碑,当落日逐渐隐没,又仿佛一支朝向夜色前进的死者大军。“有太多的人死在山里,你看到的每一块石头,都是我英勇的烈士弟兄,他们为对抗苏联人和塔利班而牺牲。我们不能让他们的牺牲毫无意义。”卡恩转头对着摩顿森说,“我们必须把石头变成学校。”

摩顿森一直很怀疑人在死亡的瞬间,一生经历会在眼前重现的说法。但是那一瞬间,看着卡恩乌黑的眼睛,想到自己面临的抉择,摩顿森未来的生命仿佛全在眼前展开。

这个高山环绕的屋顶,就是他新的人生分界点。如果他选择走向这个男人,走向这些石头,他就能清楚地看到前方的道路,比起多年前某个遥远的日子,他无意中从科尔飞开始的十多年曲折旅程还要清楚。

在这条路上他得学习新的语言,也会犯下无数错误,直到最终适应新的习俗不再逾矩,每一年他将会有好几个月不能和家人在一起。摩顿森看见一幅阳光灿烂的风景,里面有杳无人迹的雪地,也有他无法想象的危险,宛如雷雨乌云一路跟随。他看见自己崭新的生命,像童年的乞力马扎罗山一样清楚,像梦中萦绕的乔戈里峰一样耀眼。

摩顿森把手搭在萨哈·卡恩肩上,正像多年以前,他把手搭在一位叫哈吉·阿里的长者肩上一样。那一刻,不是屋上仍在监视他的狙击手,也不是眼前余晖照耀下的烈士之石——而是内心,让他决定攀登那新的山峰。

如果您被《三杯茶》的故事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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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本书的网站www.threecupsoftea.com,那里有更多资讯、书评和活动,跟大家一起集思广益吧。如果您要购买英文版,可以直接在网站上购买,所有收入的7%将成为巴基斯坦及阿富汗地区的女子教育奖学金。

2.把《三杯茶》推荐给您的朋友、同事、读书会、妇女团体、社会团体、清真寺、大学或是高中;或是介绍给任何关心教育、登山探险、文化交流的团体。

3.请看看您的图书馆里有没有《三杯茶》这本书,如果没有,请捐这本书给图书馆,或者建议图书馆添购本书。

4.在网上书店或是博客上写书评。您的直接推荐能帮助这本书的传播。

5.请您当地的报纸编辑或电台考虑介绍这本书。

6.“捐一分钱给和平”(www.penniesforpeace.org)是特别针对学校儿童推出的活动,请您当地的学校参加这个活动、参与改变世界的行动,从捐一块钱、一支铅笔开始。

7.如果您愿意支持我们推动教育和识字阅读的工作,特别是帮助女孩子们,您可以向我们的组织捐款:Central Asia Institute,P.O.Box 7209,Bozeman,MT 59771。我们的电话是1-406-585-7841,网址是www.ikat.org。在巴基斯坦或阿富汗,一个孩子一个月的教育费用是一美元(约合人民币七元),一支铅笔的费用是一美分(不到人民币一角),一位老师一天的薪水是一美元。

8.如果需要联络《三杯茶》的相关事宜,请将电子邮件寄至info@threecupsoftea.com或拨打电话406-585-7841。

其他详尽资料,请联系中亚协会(CAI)

Central Asia Institute

P.O.Box 7209

Bozeman,MT 59771

406-585-7841

www.ikat.org

致谢

当你的心说话时,好好做笔记。

——茱迪丝·坎贝尔

我有一个梦想,就是在未来十年里,让所有的孩子——特别是女孩子——都能识字读书,接受教育。由于贫穷、剥削、奴役、性别歧视、************以及政府腐败等种种原因,全球有超过一亿四千五百万名孩子被剥夺了接受教育的机会。我希望《三杯茶》能成为催化剂,鼓励大家伸出援手,送给每个孩子一份宝贵的礼物——教育。

因为几千位了不起的人士参与,这个故事和这本书才能出版,限于篇幅,我无法在此一一致谢。这是我最深的遗憾,我将有许多个夜晚都为此无法入睡。感谢你们给我的生命带来祝福,你们每一位的付出,都将在受到教育的孩子们身上永存。

感谢协助协作本书的大卫·奥利佛·瑞林,他努力不懈坚持了两年,终于完成了《三杯茶》。如果没有你,这个故事永远无法完整讲述,瑞林先生,谢谢你。

我在此也要特别感谢维京企鹅出版社的编辑保罗·斯洛伐克,他努力让《三杯茶》平装本顺利出版,也留意到我们的请求,将精装本的副标题从“单打独斗对抗恐怖主义、建立民族性的使命……”改成现在的“独力推动和平的使命……通过一次盖一所学校的方式”。

感谢维京企鹅出版社宣传员露易丝·贝瑞佛曼了不起的协助,使得《三杯茶》成为畅销书,谢谢你永远的乐观。在此我也要感谢苏珊·甘乃迪(美国企鹅出版社总裁),凯洛琳·科尔波恩(维京出版社宣传总监),南西·雪波尔特(维京行销总监),以及雷·罗伯兹(本书原来的维京出版社编辑)。

我们的出版经纪人伊莉莎白·凯普兰两年来的忠实帮助,使《三杯茶》从一份简单的企划提案到最后成功出版,我们永远感谢你的支持。

谢谢中亚协会办公室的“蒙大拿女人们”——珍妮弗·史毕斯和萝拉·安德森,由于你们的辛苦努力,使我们这个非政府组织能将教育带给两万四千个孩子。我也要特别感谢克莉丝提安·雷汀格,“捐一块钱给和平”计划总监,将距离半个世界远的孩子们连结在一起。

中亚协会的理事们——阿都·贾巴博士,茱莉亚·柏格曼,凯伦·麦克考恩,感谢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为你们多年来不变的支持、鼓励和投入。

谨以本书献给吉恩·霍尔尼、哈吉·阿里和克莉丝塔——这是我谦卑纪念你们遗爱人间的方式。

我们那些不屈不挠的中亚协会巴基斯坦同事,永不言倦,一点一点搬移了大山,让所有的工作得以完成。谨以最深的感谢献给阿波·查查·阿都·拉扎克、古拉姆·帕尔维、苏利曼·敏哈斯、萨都拉·贝格、费瑟·贝格、穆罕默德·纳兹尔,还有我们在阿富汗工作的同事:沙尔法拉兹卡恩、阿都·瓦吉尔、帕尔文·比比,以及毛拉·穆罕默德。各位在人道工作上做出了杰出贡献,愿安拉祝福你们和家人。

我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亲爱的朋友、导师、长者、向导和兄弟姐妹们,没有言语能表达我对各位的感激,我只能说,你们每一位都是一颗照亮黑夜的星辰,你们的忠实、热忱和坚忍,为你们的孩子带来了教育之光,谢谢!

感谢我的祖母蕾吉娜·摩顿森和外公外婆艾尔·杜尔林、莱瑞雅·杜尔林,谢谢他们的智慧。感谢我的妹妹们逊尼雅和凯芮,她们的夫婿唐和迪恩,以及他们的家人的支持,为所谓的“家庭价值”带来真正的意义。

当我还是个孩子,住在********时,我的父母登普西和洁琳·摩顿森每天晚上在我们床边,在烛光和后来的电灯下读枕边故事给我们听,从不厌倦。那些故事点燃了我们对世界和其他文化的好奇,也激励和塑造了我的生命,让我从事人道工作。我终身奉献于教育工作的母亲,是我最主要的榜样,而48岁就被癌症夺去生命的父亲,他对人们的同情和关心,也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是什么驱策着我进行这些工作?我的答案很简单:当我看着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孩子的眼睛时,我看到了和自己孩子相同的好奇。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尽我们的力量,留给他们一个和平的世界,而不是我们无法解决的问题,永无止尽的暴力、战争、恐怖主义、种族主义、剥削和偏执。

最重要的,对我无比杰出的妻子塔拉,我有着无法表达的最深感谢。我很高兴我们一起凭着信心,踏上了地毯的另一端。你是最神奇的伴侣、知己、母亲和朋友。过去十一年,因为到巴基斯坦或阿富汗,使我在这段婚姻旅程中经常无法陪在你身边,但是你的爱,让我能够追寻我的梦。我爱你。

葛瑞格·摩顿森

二〇〇六年十一月于巴属克什米尔的尼兰姆河谷

我要感谢葛瑞格·摩顿森,他不仅对我讲述了这辈子我听过最了不起的故事,还邀请我把这个故事告诉别人。我要谢谢塔拉、阿蜜拉和开伯尔,以及整个摩顿森/毕夏家族,让我多次到波兹曼的拜访就像去看家人一样。

阿斯卡瑞航空的巴希尔·巴兹准将和伊利阿斯·米尔兹上校,帮我安排了北部最偏远的几个河谷地区之旅,也让我对巴基斯坦的军事状况有了基本的了解。邦古准将用他忠实的云雀直升机载我到喀喇昆仑山脉和兴都库什山脉美丽的高海拔地区,他对巴基斯坦的未来有着许多美好理想,我们经常畅谈到深夜。

苏利曼·敏哈斯带我穿过无数个警察检查站,去参观伊斯兰堡和拉瓦尔品第城市里最有趣的地区,更用他的幽默帮助我这个外地人深入了解这些地区。古拉姆·帕尔维主动担任我的老师和翻译员,让巴尔蒂人的丰富文化清楚呈现在我眼前。当我在巴基斯坦北部地区旅行时,阿波、费瑟、纳兹尔和沙尔法拉兹对我的各种需要,提供了巨细靡遗的照顾。塔瓦哈、嘉涵和泰希拉,以及科尔飞村里同样骄傲的其他村民则帮助我了解,隔离和贫穷无法阻止一个用心的社区达成教育孩子的目标。而且,一次又一次地,巴基斯坦的人民向我证明了,他们是地球上最友善的国家。

当我在西班牙马德里的时候,阿哈玛·拉希德专门从世界反恐峰会中溜出来帮我补习,让我了解巴基斯坦的政治系统,以及宗教学校和******极端主义之间的关系。康雷·安可、道格·查玻、史考特·达斯尼、琼·克劳考尔、珍妮·罗尔、唐·马祖尔、查理·薛曼斯基,以上每一位都帮我了解到登山运动这个危险世界的面貌。“地图人”吉姆·麦克马洪为本书绘制地图的专业能力,以及同福斯电视新闻网上不喜欢《三杯茶》故事讯息的人搏斗,实在值得称赞。

我在《游行》的好友李·克罗维兹是我想特别感谢的人,因为是他告诉我:“我想有个人你一定得认识一下。”他也在这本书的撰写过程中提供了许多睿智建议。我也要谢谢他够聪明,娶了伊莉莎白·凯普兰,她不仅照顾这本书直到出版,也教会了一群乡巴佬出版行业是怎么回事——这些都发生在她一边吃饭、一边走路、一边用手机讲话、一边照顾她的孩子的同时。我也要感谢维京出版公司的编辑雷·罗伯兹,他除了知识渊博外,对于这本书出版过程间的所有小灾难,也同样有着冷静沉着的处理态度。

我要感谢墨菲-古迪·温尼瑞,为他在采访过程的许多协调工作。感谢Mountain Hardwear公司的维克多·市冈,帮我们张罗到巴基斯坦地区的服装和配备。我也要特别感谢俄勒冈波特兰市的咖啡厅,那里可以说是地球上最棒的,允许一位******中毒的作家在许多个漫长的午后,在店里自言自语。

最后我要感谢唐,我要感谢的事情多得没办法在这里列举,但是我要特别感谢,那天晚上在星空下,当我把写好的前面几章念给她听时,她那可爱的发亮脸庞。

大卫·奥利佛·瑞林

如果您被《三杯茶》的故事感动

如果您被《三杯茶》的故事感动,也想付出一些心力,以下是一些您可以帮忙的方式:

1.到本书的网站www.threecupsoftea.com,您可以看到更多资讯、书评和活动,和大家一起集思广义。如果您要购买英文版,可以直接在网站线上购买,所有收入的百分之七将成为巴基斯坦及阿富汗地区的女子教育奖学金。

2.把《三杯茶》推荐给您的朋友、同事、读书会、妇女团体、教会、社会团体、清真寺、大学或是高中,或是介绍给任何关心教育、孩子阅读识字能力、登山探险、文化交流、******教、巴基斯坦或阿富汗的团体们。

3.请看看您的社区图书馆里有没有《三杯茶》这本书,如果没有,请捐这本书给图书馆,或者建议图书馆添购本书。此外,也邀请您在其他地区的亲友采取同样的行动。截至二〇〇六年下半年,在美国八千四百所公立图书馆中,只有一千一百所有《三杯茶》这本书。

4.鼓励您社区中的独立书店或连锁书店进这本书。

5.在网路书局如亚马逊(www.amazon.com)、邦恩诺伯(www.barnesandnoble.com)、博德书店(www.borders.com),或是博客上写书评。您的直接推荐能帮助这本书的传播。

6.请您当地的报纸编辑或电台考虑介绍这本书。

7.“捐一分钱给和平”(www.penniesforpeace.org)是特别针对学校孩童推动的活动,请您当地的学校参加这个活动、参与改变世界的行伍,从捐一块钱、一只铅笔开始。从一九九四年以来,通过这个活动,中亚协会已经募集超过八百万个一分钱了!

8.如果您愿意支持我们推动教育和识字阅读的工作,特别是帮助女孩子们,您可以捐款到我们的组织:Central Asia Institute,P.O.Box 7209,Bozeman,MT 59771。我们的电话是1-406-585-7841,网址为www.ikat.org。在巴基斯坦或阿富汗,一个孩子一个月的教育费用是一美元(约合人民币七元),一支铅笔的费用是一美分(不到人民币一角),一位老师一天的薪水是一美元。

9.如果有媒体或《三杯茶》相关的联络需要,请将电子邮件寄至info@threecupsoftea.com或电洽406-585-7841。

其他进一步资料,请联系中亚协会(CAI)

Central Asia Institute

P.O.Box 7209

Bozeman,MT 59771

406-585-7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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