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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宁都起义(6)

此时,当季振同看到这封南昌行营逼迫进剿的“电文”时,毫不迟疑地破口大骂起来:“他妈的,什么进剿不进剿,我们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干脆和红军联合起来,回北方打日本,未知二位老兄有何见教?”董振堂摇了一下身躯,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赵博生紧接着说:“季弟有远见卓识,赵某当供驱策,不知绍仲意下如何?”他俩商量好的双簧正式表演了。董振堂挺了挺胸膛,像接到紧急命令一样,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赞成,你说的办法太好了,除此而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兵法说‘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未知中岳弟意下如何?”赵博生插了一句,季振同说:“我同中岳的关系,如你同绍仲的关系一样,用不着多费唇舌。”说罢哈哈大笑。季接着问了一句:“听说刘伯坚主任在瑞金,不知确实不确实?”他以钦佩的目光看着赵博生,意味着赵博生是有来头的。赵满怀信心地答道:“我也听说刘主任在苏区……”

赵博生、董振堂走后,季振同就找黄中岳。

黄中岳生于1904年,是河南信阳罗山县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性格豪爽,说起话来痛痛快快。他从日本士官学校毕业,曾任西北军手枪旅旅长,1团就是原手枪旅改编而成的,战斗力在全军最强。季振同找到黄中岳,谈起当前的形势黄中岳满腹牢骚。黄中岳与季振同是结拜兄弟,情同手足,因此说起话来也就无需忌惮。一阵牢骚过后,黄中岳又气愤地说道:“他妈的,与其窝囊地困在这儿,不如战死在抗日沙场!”季振同苦笑了一声:“我何尝不想那样轰轰烈烈地干一场,但蒋光头能放咱们走吗?你现在要带好队伍,我正在想办法。”黄中岳听完把马鞭往桌上一丢,“这个队伍我没法带了!搞不好老子把部队拉上山,当土匪去!”季振同忍不住笑了,拍了拍黄的肩头说道:“想当土匪?看你也不像,要不然我第一个把你剿啦。”黄中岳又说:“这有什么,前几天第27师的李锦亭团长在我那打麻将,还说要投红军去呢!”

听黄中岳这么一说,季振同顿时沉下脸来:“他真这么说了?”

黄中岳马上意识到说过了头,忙解释起来:“他与我都是老乡嘛,大家在一起只是发发牢骚,开玩笑的。其实他人不错,热情豪爽,就是心直口快了点。”

季振同听后低下头来沉思着,黄中岳趁机拿起桌上的马鞭悄悄退出了房门。

之后,季振同把第74旅3个团的官兵召集在一起,开会、座谈,让三个团的官兵相互进一步地认识一下,联络感情,并作了一次煽动性很强的讲话,不指名地把南京政府大骂了一顿。季振同也借机作了一些工作,为起义做好准备。赵博生见起义的时机逐渐成熟,便与刘振亚分析道;“我看有董、季2个旅在手里,加上我这儿的总指挥部,促成全军起义的把握是有的。”刘振亚点点头说道:“真没想到如此顺利!我原先的想法是能拉走第73旅就算不错啦,这样看来形势很好哇,我们应该力争全部起义,若真能那样,参谋长您可是对革命立了一大功呀!”

赵博生笑了笑:“我有志革命已久,现在总算如愿了,我为党工作,所做的是一名党员分内的事情,现在急需的是要与瑞金那边联系一下,你看怎样?”

刘振亚说:“我们直属上海党中央的领导,现在王超又出了事,南昌的地方党组织我看也被破坏了,时间如此紧迫,我看由袁汉澄同志今晚就动身,直接去瑞金一趟。”并且对袁汉澄说:“马上走,争取时间,接头的信号是‘朱瑞叫我来的’。”

就在12月5日这一天,赵博生、董振堂、季振同、黄中岳共商机宜,决定联名写信联系刘伯坚,说要率部起义参加红军。之后,董振堂找来郭如岳,让郭如岳替他写封信给红军总司令部,内容是:蒋介石不抗日,打红军,是攘外必先安内的汉奸政策,我们要抗日,要举行暴动参加红军。董振堂先从抽屉里取出稿纸,让郭如岳起草。郭写完后修改了几遍,誊写清楚交给董振堂,董振堂边看边说:“要简明、扼要、有力。”并删去了一些不必要的字句。接着,董振堂从抽屉里取出一块红绸子,让郭如岳把信抄在绸子上,他看过后,让郭如岳把信缝在衬衣里面,说:“明天袁汉澄去红军总司令部,你一起去。”然后,董振堂又给郭如岳开了一张通行证,化了装,李青云低声交代了接头的联络暗号,就走了。袁汉澄是代表中共特支,而郭如岳是代表第26路军及几位起义的领导人去送信的。

送信的人走了,董振堂加紧准备起义前的工作。同时,董振堂给住在河北老家的亲属写了一封长信,信中对准备起义的事只字未提,只是告诉家里人,要万事留神,最近可能有大的灾难,如遇灾难,就到当时驻防山西的长兄董升堂处躲避。家里收到这封信感到莫名其妙,直到后来听到宁都暴动的消息后,才明白了董振堂写那封信的用意。董振堂预料到,起义之后蒋介石会恼羞成怒,进而不择手段地去迫害家人,所以他写信让家人到山西去避难,因为山西是阎锡山的地盘,蒋介石的势力要到那里横行霸道是有难度的,是相对安全的地带。

七、联系苏区

宁都的固厚区,距宁都60华里,当中隔一座小岭,这就变成两重天,一边是共产党领导的苏区,一边是国民党的统治区,形成赤白对立的两个世界,中间是无人区。

袁汉澄经过一夜的路程,高一脚,低一脚,好不容易在天刚亮的时候走到苏区,却被从山坳里跑出来的4个小伙子给抓起来,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袁汉澄是北方人,双方说话都听不懂。情急之下,袁汉澄唱起了《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他们惊奇地给袁汉澄松了绑,把他带到了彭湃县委办公室。县委书记霍步青听了袁汉澄的汇报后说:“朱瑞,我熟悉,事关重要,要抓紧时间。”

霍步青派人和马当天下午把袁汉澄送到红军总司令部去见朱德,朱德听了汇报后说,这是大事,还要报告党中央、毛主席。袁汉澄此时插问了一句:“朱总司令,你知道刘伯坚主任吗?”“你认得他吗?”袁汉澄望着朱总司令点了点头。朱德略带微笑地说:“明天他来参加军委会,你就看到他了。”

第二天早饭后,袁汉澄被带到中央领导经常集会的破旧楼房里,到会的有朱总司令、叶剑英总参谋长、王稼祥总政治部主任、左权、李富春和刘伯坚。他们一一和袁汉澄握手后,袁汉澄汇报了第26路军在宁都准备暴动的情况。大家讨论得很热烈,分析了成功的主客观条件,并着重讨论了万一失败之后的措施,归纳起来大致有以下几条:

一、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全部起义,成功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二、如第74旅争取不过来,则以第73旅和总指挥部掌握的部队,以“进剿”为名,在适当的地点,解决反动军官,实行局部起义开到苏区。

三、起义万一不成功,暴露的同志,如赵博生等人,一定离开宁都到苏区来,没有暴露的同志继续隐蔽在第26路军中开展工作。

四、解决反动军官时要坚决,行动要快,行动前要注意保密,暴动的时间为12月13日晚12时。

五、起义后部队改为中国工农红军第16军,由季振同、黄中岳、董振堂、赵博生互推领导人。

六、起义时如有可能,把地方武装的头子严维绅、黄才梯(又名黄镇中,新中国成立后这个反革命分子被镇压了)逮捕起来。

七、决定派红4军相机予以协助。

同时还决定中革军委副主席、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与军委秘书长刘伯坚、军委总司令部一局局长左权携带电台到彭湃县苏维埃政府所在地固村,负责这次起义的指导和联络。

会议结束后,王稼祥、刘伯坚、左权领着袁汉澄一块儿去见毛主席。毛主席亲切地握住袁的手说道:“袁同志是地下党员吧?”袁点点头回答:“是的,1926年西北军士官学校入的党。”刘伯坚在一旁介绍道:“袁同志是第26路军的兵运小组成员之一,曾在上海接受过朱瑞同志的培训,年轻有为呀!”毛主席认真听着,他十分关心这次暴动,遂向袁汉澄问道:“军委会讨论了宁都暴动的策略和方针,都很好。袁同志,你考虑一下有把握吗?”主席这么一问,袁汉澄一时回答不上来,脸上有点发烧,稍许考虑后,即坚定地回答:“有把握!”

“有好大的把握吗?”显然主席要问个究竟。

袁汉澄说道:“第73旅董振堂部和赵博生的总指挥部是有把握的,第74旅季振同部我们正在积极地做工作……”

刘伯坚也补充道:“董振堂将军我十分了解,当年在西北军时,他曾多次邀请我去他的第12旅作演讲,我们进行过多次长谈,他完全赞同我党的主张。季振同是冯玉祥的爱将,此人精明强干,有很高的军事素质,他的马术享誉全军呢!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思想正直、进步的爱国将领。如果这两个人携起手来,起义胜利的把握是很大的。”

毛主席听了汇报后说:“有爱国主义思想的人是容易和共产党合作的。”刘伯坚和袁汉澄也点头称是。

毛主席又说道:“全部暴动的条件是存在的,要力争实现。这全靠我们党做细致的组织工作。”稍停一会儿,毛主席又讲道:“万一不能全部暴动,局部暴动也是好的,也是给敌人一个很大的损失嘛!在敌人的心脏捅上一刀也是好的。你们能把第26路军这支武装争取过来,那在中国革命史上将有重大意义。”

听了毛主席的讲话,袁汉澄精神振奋,当即表示尽最大努力确保起义成功。

郭如岳在山林小径中迷了路,在布满荆棘的荒野里艰难地行进。他比袁汉澄迟来了一天,也是先见到霍步青,然后再到叶坪,才见到了袁汉澄。郭如岳把信交给了刘伯坚和朱总司令。朱总司令看完后和蔼地说:“辛苦你了,情形袁同志已经谈了,现在你去休息吧。”

12月9日,袁汉澄、郭如岳分别从瑞金回来了。袁带回了中革军委的具体指示和叶剑英参谋长交给的标有起义军开进苏区的路线和驻地的地图;郭带回了刘伯坚12月7日代表中革军委给振同、博生、山宇(黄中岳)、振堂满腔热情欢迎的复信。信中热切期待他们到苏区来“共同携手为革命奋斗”,同时提出要他们互推起义领袖等。

董振堂读着刘伯坚的回信,热泪长淌。董振堂是个硬汉子,他平时胜不骄、败不馁,喜怒哀乐一般不溢于言表。可是今天,他读着刘主任的信如同当面聆听刘主任的教诲。他的千般情,万般恨,一时都奔泻出来了。是呀,他悲喜交加呀,悔恨自己以前的蒙昧,欣喜踏破铁鞋后的即将重逢。

董振堂一边抹着热泪,一边激动地喊着:“高志中!”

“到!”高志中进了屋。

“传我口令,通知部分军官到旅部开会。”同时,董振堂给他交代了参加会议的军官姓名。

“是!”高志中转身就跑。

“回来!”董振堂声色严厉地喊了一声。

高志中回到屋里,觉得奇怪。旅长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高声吼叫,一会儿又严厉吓人的。

董振堂停了一会儿,和气地问:“你是哪里人?”

“蓝田人。”高志中不假思索地随口答道。

“不对,你是长安人。”董振堂看了看高志中,细声细语地说:“你们一共来了12个人,都是参加过刘志丹领导的渭华暴动的,咱们第73旅、第74旅,还有总部都有。已经死了3个,还剩你们9个,对不对?”

高志中一听旅长知道的这么清楚,而且在这个时候当面揭穿了他的隐秘。参加渭华暴动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呀!这使他立刻紧张起来,搞不清旅长突然问这些要干什么,就低下了头默不作声。董振堂从小高的神情中猜透了他的心思,安慰说:“你不要怕,你知道吗,这几天我们开会研究事情,为什么不背着你呢?就是知道你参加过渭华暴动。”的确,董振堂、赵博生他们每次开会研究大事的时候都不避讳高志中,高志中是勤务兵,开会时送茶倒水,会议的内容基本上都是知道的。现在听旅长这么一说,聪明伶俐的小高马上明白了,于是立即回答说:“你们谈的我都听到了。我是北方人,想回北方去。”

“那好,红军是主张北上抗日的,我们要是参加红军你愿意不愿意呀?”

“旅长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董振堂听了高志中满带稚气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以后你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去乱讲。”小高听了旅长既知根知底又十分信任的话,刚才紧张的情绪瞬而转为一种激动和喜悦交织在一起的表情,他凝视着旅长深沉果敢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郑重地“唉!”了一声。

“那好,快去传令去吧。”董振堂痛快地说。

当天上午,赵博生邀董振堂、季振同2人在宁都城外的南山上开会。会上传阅了刘伯坚的复信,赵博生把红军总司令部的7点指示向董、季作了介绍,并共推季振同为起义后的领导人。在这关键时刻,季振同提出起义后部队番号升格的建议,又说南昌方面给第26路军的20000套冬衣,11月份的薪金和经费已经到了广昌,不日即可运来,是否等收到这些钱物再起义等等。如果按原计划起义,这些冬衣和薪饷就无法得到,这将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呢!

对于即将运抵的冬装和军饷,董振堂首先表了态:“眼下已是冬季,这批物资对于我们确实很重要。我们拿到手里也能给苏区政府减轻不少负担哪!”

季振同也说道:“队伍穿上新冬装,吃一顿饱饭,拉队伍的时候情绪就更高了。咱们若拿不到,就便宜了朱绍良那小子。”

赵博生算了算,然后说:“这批物资和薪饷到宁都最快也得1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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