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首在母亲胸前,泪水汹涌流下,止不住、流不尽。仿佛要将对年的委屈一次流干,很想放声大哭,但是早已习惯的隐忍,只能默默的……默默的……抚平激动的情绪,默默的……默默的……掩藏起曾经受伤的心……
像许多年前一样轻轻拍抚着女儿的背,任她的泪水染湿自己的衣衫,静静的等女儿发泄完,等女儿恢复平静。女儿有多久没有这样放任自己将情绪表露于外了呢?细细回想,好像自从车祸醒来之后就再没哭过了吧?一直以来,自己和她爸爸都很担心。今天,不论是为了什么,至少,她哭出来了,不再一味的隐藏自己、压抑自己,不再一味的自责、惩罚自己,该感到欣慰吧?该是她打开心结的时候了,也许,自己该帮‘他’一把,只为女儿幸福……
轻轻地从母亲胸前抬起头来,看着妈妈同样泛红的眼睛,惜月惭愧的低下了头,嗫嚅道:“妈,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
摸摸女儿的头,“傻孩子,不要老说这种话,嗯?”
“嗯,我知道了,以后不说了,妈不要再担心了。”抬手抚上母亲的脸,想帮她拭去已经干涸的泪痕。
“好,妈不再担心了。但是,小月,听妈句话好不好?”抬起女儿的头,看着她的眼睛,让她明白自己的认真,有些话,希望女儿能真的听到心里去。
“什么话?妈,你说吧,小月一定听!”看着母亲难得认真严肃的眼神,惜月正色道。
“小月,妈知道你曾经受了很重很重的伤,虽然你一直都没有提过,甚至忘了那段过去,但是妈知道你心里其实一直都记得。就是因为记得,就是因为在乎,所以才要自己忘记,才会不敢去面对。但是小月,从小妈妈就告诉过你,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勇敢的面对问题,才能找到办法去解决,你懂吗?”
“妈……”很想说自己很好,根本没什么事也没什么伤,让妈不要担心,但是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心里隐隐知道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妈知道你想说什么,”截断女儿的话,宋敏继续说,“但是小月,再深的伤害如果你自己不想让它愈合,那它就会永远留在你心里,啃噬你的心灵,你也永远都不会快乐。已经四年多了小月,妈给了你四年的时间去恢复,可是你却一味的选择逃避。有些事,其实妈一直觉得,忘了也许对你来说比较好,所以从来不会刻意去提起,也不去追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心里的结却始终都无法解开,妈知道你爱他,你放不开他,虽然妈很想帮你,但是你心里的结妈妈解不了,你心里的伤妈妈也治不了,能帮你的除了你自己只有他,只有那个人。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而医生就是自己。但是你却医不好自己的伤,或者该说是不愿意去治疗。因为你依然爱他,尽管他曾经一次一次伤害你,你还是依然爱他……”女儿的死心眼也许就是遗传自自己吧,一旦爱了,无论发生什么,穷其一生都不会改变,也不知道对她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唉!
“妈,我没有……”抗议的话,在母亲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变得毫无说服力。心的一角,仿佛就要崩塌……
“小月,妈不是强迫你什么,妈只是希望你能快乐,真正的快乐,而不是强颜欢笑,你懂吗?”
“嗯……小月知道……”
“小月,他回来了,我想,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了吧?”用眼神制止了女儿即将出口的抗议,“不要说你没有,你是妈的女儿,妈比任何人都了解你,除了他,没有人能让工作狂的你放下工作只为了逃避。也不要说你不知道他是谁,也许现在的你真的已经忘记,但是诚实的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是否真的彻底忘记了他?”
“好好想一想,如果你真的忘了他,那么就放下过去,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如果你的内心依然没办法忘记他,那么就尝试着面对自己,想想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然后,抓住属于你的幸福!”
面对这样的母亲,惜月说不出违心的话,母亲眼里那浓浓的关心和母爱,让自己的心除了愧疚还有满满的感动,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就是她了,怎么能再让她伤心失望?
重重地点点头,看着母亲,惜月慎重的道:“妈,我答应你,无论曾经的记忆中有多少伤害,我都会努力想起来,并且勇敢的面对,不会再逃避。”
看着这一刻女儿坚定的眼神,宋敏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女儿终于彻底长大了,无论前面迎接她的是什么,她都会勇敢的去面对,不会软弱、不会逃避,这才是自己最值得骄傲的女儿:坚强、勇敢、乐观、而又善良!
时钟指向十一点半,母亲已经回去睡觉了,惜月自己却怎样也无法入眠。怔怔的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耳边又响起了母亲的话:“妈知道你爱他,你放不开他。”
“能帮你的除了你自己只有他,只有那个人。”
“不要说你不知道他是谁,也许现在的你真的已经忘记,但是诚实的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是否真的彻底忘记了他?”
“如果你真的忘了他,那么就放下过去,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如果你的内心依然没办法忘记他,那么就尝试着面对自己,想想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忘了他吗?忘了吗?真的已经忘了吗……”惜月喃喃自语着,黑漆漆的夜空下仿佛出现了一张男性的脸,略显性格的眉眼,高挺的鼻,紧抿的唇,应该是很严肃的一个人吧?可是总觉得偶尔,那唇角应该是会向上勾起的,那一刻,天地万物都该是失去光彩的吧?那么陌生,又仿佛那么熟悉……真的忘了吗……
阳光透过浅绿色的窗帘照得满室温馨,也照得床上好梦正酣的惜月缓缓睁开了明亮的眼睛。呆呆的躺在床上,透过窗帘看着朦胧的天空,想起昨夜妈妈的话,妈妈那满含担忧、疼爱、疲惫的眼眸,想起这几年爸妈对自己的呵护备至和小心翼翼,自己真的很不孝……心,仿佛有了动力,让自己勇敢的动力,妈说的对,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唯有面对,为了爸妈,跟为了自己……
那就面对吧!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 身边有怎样风景……”
才开机不到十分钟,来电铃声就传入了正在洗漱的惜月耳中,匆匆洗下脸,跑回卧室,看都没看直接接起道:“喂,你好!”
那端有一霎那的沉默,仿佛没想到手机主人会接听。
“喂?哪位?”看一眼来电显示,陌生的号码自己并不认识。
“……”
“喂?不说话我挂了哦?”莫名其妙,再不说话就挂断。
“别……”
短促的一个字之后,又没了下文,然而,就这一个字,已足够惜月知道,来电者是什么人。
调整了一下呼吸,心却“怦怦怦怦”狂跳不止……没想到,他依然对自己有着这样的影响力……
昨夜和妈妈谈过之后,答应妈妈要勇敢面对,不再逃避。就在那一瞬间,心里那座自己牢牢竖起的堡垒,仿佛再也支撑不住,瞬间坍塌,而那些被自己死死尘封的记忆,也如出闸的猛虎一般狂泻而出……
一直问自己,真的忘了吗?在那一刻才知道,深烙进骨髓里的爱恨痴缠,从未有丝毫遗忘,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浸入骨髓越来越深……因为爱太深,所以伤更痛,痛到自己无力承受、痛到再也不敢面对,所以在内心最深处建起一座坚实堡垒,将所有的爱恨痴缠死死尘封其中,不去触及,就不会痛苦,却忘记了,深入骨髓的爱,即使记忆已经不再,心却无力阻止。
再次看到他的霎那,堡垒就开始松动,虽然记忆之中无他,心,却清晰的感知了他的存在。怕伤、怕痛,所以狼狈的逃离。母亲的一席话,却让岌岌可危的堡垒瞬间崩塌,也让自己明白了自己的自私,自己的逃避给家人、给自己带来的伤害究竟有多深!逃避,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就面对。
哪怕再伤,哪怕再痛,也终有痊愈的一天。
握着电话的手因为激动,已隐隐浮现青筋,却不知道下句话要回什么,或者,沉默……
“惜月,是我……霍雷……”在宋妈妈那里知道了那些事之后,自己用了一晚的时间来调节矛盾、复杂的心情,对惜月的愧疚排山倒海而来,对她的心疼和爱恋,却凌驾其上,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她,却又迫不及待想要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摸摸她、抱抱她……想要确定,在经历了那所有一切之后,她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自己思念过度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