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大队指挥部的门外,摆放了几张桌椅。由苏联顾问马萨耶夫率领的军事法庭的法官们在桌子前面就坐。桌子上还放着一只手榴弹的木柄权作响锤。游击队的指战员们纷纷在前面的草地上席地而坐,等待开庭。
后面是等待开庭的阿香,她一袭降落伞白色绸布缝制的衣裤,长发挽成一个马尾,搭在胸前。由于紧张,她面色绯红,高耸的胸脯不断起伏着。
唐小楠在桌子上整理笔记:"别紧张,我告诉你没事的!"
韩月霞把盛着椰子汁的竹杯子递给他们:"别紧张,上去好好说啊!"
周泓递给唐小楠湿润的毛巾:"擦把汗吧!"
"如果我被判处死刑,"阿香突然用越语问唐小楠,一边瞟了身边的周泓她们一眼:"并且立即执行,你打算怎么办?"
唐小楠听到她讲越语,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看周泓她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会的,有这么大的功劳,无论是在哪个国家,那种法律下,你都不会判死刑的。想杀你的,只有敌人。"
阿香说:"那不一定,如果他们非要判我的死刑呢?"
唐小楠咬咬牙,用越语说:"那,我就打死苏联人,带着你逃到山林里去!"
他禁不住用汉语说:"有我在,你死不了!"
"你,打得过苏联侦察兵吗?"阿香不去看周泓她们惊诧的神色,继续用越语问。
唐小楠望望会场,十几名身着草绿色作战服的苏联士兵荷枪实弹虎视眈眈警戒着会场,那是顾问团的警卫排,都是百里挑一的苏联侦察兵,这是一支任何人都不敢轻视的劲敌。
唐小楠苦笑着说:"要正是那样,可就惨了。我只有先抓住马萨耶夫当盾牌和人质,逼着他下令放我们离开!"他下意识地摸摸腰间的手枪。
阿香舒心地笑了,抱住他吻了一口:"我考你呢!--你是个男子汉!"
木椎当当地响了几下,会场安静下来。法官们全体起立,旁听的游击队员们也都站了起来。
"我建议,--"马萨耶夫中校高声说道:"在开庭之前,让我们默哀一分钟,向死难的苏联英雄、苏联红军红星勋章获得者、苏联伟大的列宁勋章获得者、著名的苏联侦查员、苏联赴越顾问团警卫排排长尼古拉·马克西姆诺维奇·潘克拉诺夫上尉表示沉痛的哀悼!"
他率先低下头去,人们轻声的议论着,陪他低下了头。
漫长的一分钟,唐小楠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身边的阿香满不在乎地微笑着,他们立即成了苏联士兵们注意的焦点,一个苏联士官向他们走来,就在这时,马萨耶夫抬起了头:
"我宣布,越南人民军777游击团洞里萨游击区军事法庭,对阮文香故意杀人一案进行公开审理,现在开庭!"木椎重重地落下。
人们纷纷就坐,那苏联士官止住了脚步,回到自己人的队伍里。
马萨耶夫没有坐。他高声宣布:"带被告人出庭!"
两名苏军士兵将一脸不在乎的阿香带到被告席前。
马萨耶夫宣布:
"根据越共中央的授权,由我--苏联顾问伊万·马萨耶夫中校担任审判长、洞里萨游击区777大队政委黄志国同志、副大队长郑同同志担任陪审员,电台长阮爱国同志担任书记员,组成这个军事法庭,开庭审理777游击大队一中队阮文香杀人一案,777游击大队参谋长黄胜同志任公诉人,出庭支持公诉。
--现在进行第一程序:被告,你的姓名、年龄、性别、职务?"
阿香吃吃地笑:"你不认识我?"
队员们哄笑起来。
"被告!"马萨耶夫喝道:"你必须回答问题,藐视法庭本身就是犯罪!"
阿香仍在笑着,并不回答。
政委说:"阿香,我们这个法庭,代表的是越共中央,代表的是法律,你要严肃地回答问题。"
阿香止住了笑,懒洋洋地说道:"阮文香。阮文绍的阮,阮文绍的文,可和那个伪总统没有任何关系。香味的香。今年旱季就24岁了。女的。现在是我们游击大队一中队中国班的副班长,狙击手和侦查员。"
随着阿香的讲话,法庭的气氛严肃起来。
马萨耶夫说:"现在进入第二个程序:--被告,你和你的诉讼代理人可以要求本法庭的组成人员中,和本案有利害关系、可能影响公正审判的法官、书记员回避,你有这个要求吗?"
法庭气氛骤然紧张,人们意识到了,这看似呆板的一道道程序,就像套在被告脖子上的绞索,正在一点点的收紧,人们感到了窒息。
阿香摇摇头:"谁来都一样,你们快点吧!"
人们窃窃私语起来。马萨耶夫得意地一笑,正要宣布进入下一个程序,唐小楠举手站了起来:"我有话说!"
会场肃然。
马萨耶夫蓝眼睛闪了闪:"辩护人,你有什么话讲?"
人们的目光集中到唐小楠身上,只见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要求你--审判长伊万·马萨耶夫中校回避。理由是--"
他停顿了一下:"你在开庭之前,要求并率领法庭人员向本案的死者潘克拉诺夫致哀,表现出明显的倾向性。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您的这种倾向性会影响本案的公正审理,因为你们一开始就制造出一种被告有罪的假象!而对本案的另一名死者马强只字不提。"
他说:"这是本辩护人的正式要求,请书记员载入记录!"
--书记员阮爱国是游击大队的电台台长,和唐小楠并不十分熟悉,但他点点头,手里的笔唰唰地记录着。
旁听席上的人们"轰"地一声欢呼起来,有人兴奋地大声谈论,有人向唐小楠伸出大拇指,几名队员兴奋地鼓起了掌。
马萨耶夫尴尬地站在那里,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求援似地看看其他的审判员,法庭里响起了掌声,有人大声起哄,一个年轻的队员跳起来高声叫道:"这是什么鬼法庭,审判阿香姐,我们不承认!"
"对,我们不承认!"队员们高叫着。
马萨耶夫使劲地敲着木柄,好不容易会场才安静下来。
三位法官商量了一会儿,政委站起来宣布:
"由于辩护人提出的回避要求,本法庭宣布休庭合议。何时开庭我们另行通知。现在我宣布休庭!"
话音一落,法庭响起一片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