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么巧,同商帮的那群兄弟也在这家吃酒。
吴微颜绕过他们,想上二楼找陆渊,问问他为何宋易边会同他在此。可脚刚踏上阶梯就被人拦住。
唐三一行人立在门口,看她的眼神不是惊讶就是疑惑,李杵挡着她的去路,一语不发,冷着脸拉她坐回酒桌。
想是他们误会了,以为她吴微颜见他们来就欲上二楼避开。
身旁酒桌上,纪剑家的还在和汉子们拼酒量,脸和眼都红充了血似得红。
吴微颜不知怎的,屁股一着了板凳,反倒清醒许多。
她回想起方才酒肆门前的事。
小五认得,那就应该是宋易边了,可他的眼神为何如此寒冷,好似万年冰窟,让人发寒,也令她心寒。
如今的她,满脑子都是那个曾经在梅花白雪下灿烂的玄袍身影。他在马上拥着她,曾经带她驾着小五游遍盐城各色风景;他的唇中,曾经吐出过如水般温柔的话,而今见她,却如此鄙夷;他曾经为她一纸谏言开辟商路,不求回报,但求佳人一笑,而今却冷漠地御马扬鞭而去;他幽深的凤目曾经满是细腻温情,而今却对她视而不见,就这样漠然擦身而过。
定海城中,他是西梁世子,她是无名丫鬟。他背信与她,她将对他的依赖抛之耳后,可为何如今回忆起,还是胸口发闷。
好难受,好难受。
唐三不知何时抱来一坛酒,劈开封口就往她碗里倒。她捏着手中的小盅,看着它粗糙的工艺,在指间晃来晃去。
唐三唤了她一声“帐房”,她这才发现大家都举着碗,等她碰杯。
她捏着小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酒碗里舀了点儿举起。
对面四人脸色都有些不好,但还是碰了杯,闷下了一口酒。
吴微颜杵在桌前,没有立刻落座,她又舀了一盅酒,举在桌前。她努力支着桌子道:“借着这杯酒,我有些话要对哥儿几个说。首先,对不起。大家都用碗,我却用小杯。实在是因为小弟今日头回喝酒,众位却是在酒海中杀过几百回的人,不免有些怕。”语毕,仰头而尽。
桌上四人看着这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帐房先生,面色各异。
她自顾自再舀一杯。
“第二,对不起,三儿,那马本应到手的,可它乃是我……我一故交的坐骑。你若不嫌,他日我飞黄腾达之后,必赠君一匹百里千里万里马!”
又是一杯下肚。
“你喝多了,帐房。”
唐三见她又去舀酒,连忙按住她的手臂,她却不领情,一把甩开唐三的手,晃了三晃,小盅里的酒洒了唐三一身。
她歪着个发髻,缓缓低吼道:“我没醉!你见我醉过吗?没有吧,因为啊,我向来就不喝这玩意儿。呵,可今日,我破了戒,已是无法挽回,索性,陪哥儿几个喝个尽兴!”
仰头想喝下那解忧水,却未觉喉中辛辣。她倒举小盅,仰着头拍杯底,却还是一滴未落。
李杵绷着脸,看吴微颜在那处撒酒疯。想他多日里未曾于帐房明里冲突,就是在读书人的素养上敬他三分,而今,这帐房一沾酒,什么文化啊素养啊,早就飞到十万八千里去了,只留得一个满口胡话的醉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