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病逝的消息瞬间传遍天下,整座建安城,甚至是整个都在悲恸之中,上至皇室下到民间普通百姓已停掉了一切歌舞宴乐,以祭奠太后的在天之灵,邻邦的三个国家也纷纷遣使前来吊唁。
余昭亲笔为母亲上谥号:慧慈孝徽懿德端庆显承天辅圣高皇后,称慧懿皇后,亲自撰写碑石祭文。
长陵的宫殿群完全被漫天的白色所掩盖,这里是余国高皇帝与皇后的万年吉地陵寝,建于三十年前,恢宏富丽,鳞次栉比,显示着余国的强盛富足,整座陵寝背靠青山峰巅,对峙绿水潺潺,深林莺歌,绿草如茵,人世间的喧嚣仿佛也在这里静了下来,作国千古长眠之地极为合适不过。
余昭身穿一袭雪白的孝服,带着朝中文武大臣站在长陵享殿的最前方,向父母祭过了最后三杯酒,准备返回建安城,他在这里已经有一月有余了。
长路漫漫,庞大的皇家队伍走了整整一上午,还是没有走出占在广大的长陵,时值夏日,处处生机盎然,可余昭的心一如秋风般惨淡。
郁郁葱葱的林木之中隐隐约约停着一驾遮着青幔马车,看不到坐在车里的人是谁,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余昭似是也等这辆马车,他看到之后,立即命庄楚璇让整个队伍停下来,吩咐了保顺几句,只身向那驾马车而去。
布帘微微动了一下,原来是贺大夫的马车,他应该是来向余昭告辞的。
“先生要回青芫山了吗?”余昭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在这里同他见面,又向那驾马车看了一眼,“先生以后都打算守着路神医留下的庄园,广收子弟,以继承他的医术?”
“不错!以后我没有打算离开青芫山!”贺宜中仍是很平静的回答,“路世伯去世时,我答应过他,要把他留下的医术发扬光大!我会把他所有的医术传授给他精心挑选的弟子!”
“那先生以后也没有闲暇走出青芫山一步了!”余昭凑到贺大夫的耳边,叮嘱道:“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告辞!”贺宜中向余昭告辞,带着他的马车一路向深林之处而去。
余昭一直在目送他,直到看不见为止,他呆呆的立在树林里,好像把皇家卫队都忘记了。
“皇上,他是什么人?您怎么让一个平民百姓到皇家陵寝……!”庄楚璇大为不解的望着远去的马车,猜不出余昭和那个东阳县治病的大夫有什么关系。
“走吧!”余昭没有和他多说,只吩咐队伍立即起程。
他回到建安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太史令秘密传到了清宁殿,他知道身为帝王不该干预史书记载,但那毕竟是他的母亲,他不能让子孙后代看到生母的一点瑕疵。
“老臣见过陛下!”太史令邹大人颤巍巍的跪倒在御案前,皇帝无缘无故传他这个史官晋见,让他诚惶诚恐。
“邹大人,朕要看母亲的传记?”余昭毫不避讳自己将要做的事,直言要过目史书里是怎样记载生母的。
“这……!”邹大人所猜果然不差,叩头道:“请陛下恕罪,臣身为史官,不能……!”
“邹大人!”余昭打断他的话,“朕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要求看母后的传记,她是朕的生母,朕不想让余国的子孙后代对自己的生母有所贬谪,难道朕的这点儿要求都不行吗?”
“皇上……!”邹大人为官数十载,人情事故皆通,修改史书的帝王在史上大有人在,皇上只是为了生母也无可厚非,他将早就准备好的皇后传记呈到天子面前。
慧懿皇后的传记虽然不是很多,但足足也有五、六页,余昭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拈起案上的朱笔,轻轻抹掉了其中几行,留给后人一个完美的母亲。
做了所有要做的事,已是日薄西山,余昭独自来到御花园的高台之上,眼前就是一大片还没有盛开的凌霄花丛,他想到了什么,静静注视着,清风吹拂着他的一袭白色衣袍。
“昭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啊!”余蕴也穿着白衣素裙而来,靠着余昭的身体道:“又在想母后了?母后最喜欢凌霄花!”
“是啊!母后最喜欢凌霄花!”余昭搂着最心爱的女子,忽然听到一阵小儿女的嬉戏之声。
又是从凌霄花丛里传来的,原来是的长公主瑶瑶和庄莫愈,一个九岁,一个十岁,玩的正开心,不禁让余昭回忆起了年少之时。
“莫愈和瑶瑶很配!是不是将来要招他为驸马?”余蕴在高台之上望着女儿,一扫多日的阴霾之色,绽露出了笑颜。
“这要看庄楚璇大元帅愿不愿意要瑶瑶这个儿媳!”余昭的心情也跟着余蕴好了起来,和她一起并肩观看花丛内小儿女的一举一动。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鸣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花丛内的一双小儿女又念起了李白的《长干行》,天边的晚霞给整座御花园镀上了一层绮丽之彩色。
“好灿烂的晚霞!”余蕴将目光对向天边的晚霞,她也脸庞也染了一层霞光,“昭哥哥,你说是不是母后在看着我们?”
“当然是!当然是母后在看着我们!”余昭对着绮彩绚丽的晚霞,终于露出了笑容。